劉大全道:“是我們讓您爲難了,九哥,您辛苦點,兄弟們有家有口,都不容易,您不看僧面看佛面。”
“我知道了。我現在還是有點頭疼,你們都忙去,我再休息一會兒。”杜九言說完,忽然想起來昨晚的那個少年,“處理好了嗎?”
劉大全點頭,“早上將他葬在山裡了,他喜歡山,以後就能天天在山裡玩兒了。”
“那就好。我記得還有個人受傷了?”杜九言記得那個領頭的人用刀背拍了個人。
就在這時後面有個三十出頭的男子揮着手,喊道:“九哥我就傷着胳膊和後背了,歇兩天就好了。您好好養身體!”
“你也要休養好,讓大全哥給你療養費。”杜九言道:“養好了,將來好娶媳婦,生孩子,發財!”
那人又是後怕又是感動,居然哭了起來,“九哥真是太好了!”
杜九言頷首,像個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歇着去吧,我也累了,別的事明天再說。”
劉大全應是,帶着人魚貫出門,一邊走一邊擔憂地議論着杜九言的身體,吩咐着冬瓜去買些好肉好菜。
“你的目的達到了。”蔡卓如笑着遞茶給她,“喝點水,潤潤嗓子。”
杜九言喝了茶,疲憊地躺下來,“我應該得的,不用客氣!”
“那倒是,你要是一開始和他們談條件,或許,整個礦你都能拿到。”蔡卓如很肯定,人和礦相比,那自然是人更珍貴。
杜九言挑眉,從善如流地道:“可見,善良的弱點,讓我無法成爲一個成功的商人!”
“哈哈!”蔡卓如隨手就揉了揉她的發頂,“你腦子裡都裝的什麼,爲什麼不管什麼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都這麼有趣呢。”
杜九言蹙眉,“我的頭髮也有趣?”
“有!”蔡卓如隨口道:“不男不女,奇奇怪怪!”
話落,他一怔,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更奇怪,什麼叫不男不女?他頓時尷尬地笑着道:“抱歉,一時高興的忘形了,口不擇言,還請見諒。”
“勉強吧。”杜九言閉上眼睛,道:“我要再休息一會兒,我不醒別喊我。”
蔡卓如應是。
他知道,杜九言是真的難受,而非故意休息。她這個人,向來只做該做之事,拿她想要並能取之物,多的她不要,少了她也不會同意。
“這一趟,還真是有意思啊。”蔡卓如輕笑,也在房裡找了空地躺下來,他兩夜沒睡,此刻也確實疲憊之極。
銀手見蔡卓如走了,就脫了鞋子墊在屁股下,自己趴在杜九言的牀沿打盹兒。
這一睡就是天黑,但杜九言卻是第二天一早醒的。
“舒服多了。”杜九言伸腰,精神奕奕地坐起來,蔡卓如端清水過來遞給她,含笑道:“以爲你能睡到明天呢。”
“明天是誰?”杜九言喝水漱口。蔡卓如一怔,搖頭,“反正不是我。”
兩人說完,相繼笑了起來。
杜九言問道:“衙門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因爲中毒,死了三個,其餘的都關在巡檢司舊衙裡了。牢房不夠用!”蔡卓如道:“你可知道,被你殺掉的那人,是誰?”
杜九言搖頭。
“是桂王大舅子,姓黃。在廣西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蔡卓如道:“桂王去前,此人外號廣西王,桂王去後似乎還打了一頓,最後納了他一個妹妹進府,他就消停了,老老實實給桂王辦事。”
“大小舅子真多!”杜九言道:“這麼多大小舅子,想必少了一個他也無所謂吧。”
那個人她可以不殺,但是不殺她氣不順!
一命抵一命,讓他活着出去,她覺都睡不好。
“這位小舅子,有點不同。”蔡卓如凝眉道:“你可有別的想法?”
杜九言起身,站在門口攏了頭髮綁好,搓了搓臉,挑眉看着蔡卓如,道:“今日我們就去拜訪裘大人!”
“還以爲你忘記了,正事沒辦,王茂生還在牢裡呢。”蔡卓如含笑道。
杜九言去洗漱,換妝,劉大全已經捧着新衣服來了,“九哥,按着您的尺寸,兄弟早上去集市買的,不是多好的料子,您先湊合換上。”
是件天青色直裰,外加一根玉簪子。
“大全哥真是細心的人啊。”杜九言沒客氣,換了衣服出來,劉大全咧嘴笑着,道:“好看,九哥玉樹臨風,風流倜儻。”
杜九言拂開袍子,請劉大全坐下來,道:“我今天要去衙門辦王茂生的官司。關於巡檢司那幾個人,你知道多少,都和我說說。”
“九哥,這件事您稍後再說行不行。”劉大全說着,從懷裡拿了一張紙出來鋪在桌子上,上面印滿了手印,他指着上面道:“這而是兄弟們的手印,您看看。”
杜九言大概猜到他的意思。
“我們只認得幾個字,契約什麼的從來不會寫。九哥您現在就在這紙上寫,這事就定下來了。我劉大全要是反悔,我就不得好死,天打五雷轟。”劉大全道。
“言重了,言重了。”杜九言擺手,既然要談礦山的事,那她就索性問一問,“這之前,你們一年能採礦多少,得多少利?這礦可鑑定過,還能採幾年?”
劉大全正色回道:“九哥懂的就是多。我也是才請個老先生來看過,他說這礦很好,估摸着按我們現在的人頭和出礦的速度,還能有個四五十年的樣子,過後就沒有了。”
“至於一年出多少礦和鐵,我沒有仔細算過,反正拿到錢兄弟們就分掉了。這兩年一共分了八次錢,每次兄弟們都能分到十多兩的銀子。”
杜九言目瞪口呆,“這麼說,你們整個礦沒有賬簿?”
“沒有,花錢就找我拿,我覺得行就把錢給他,不行,就扣着。”劉大全道:“九哥,我們都是沒讀過幾天書的大老粗,在這裡就是因爲沒地種,又娶不到娘們,不然,也不可能背井離鄉,躲在這山坳子裡。”
“此事我知道了,讓我再想想。”杜九言沒有想到,這麼好的礦山,能被他們這羣人,作踐成這樣。亂七八糟,毫無章法!
至於銷路,她都不用問,自然是有的賣就賣,沒的賣就等。
三年不開張,開張餓三年的情況。
“契約,我按照昨晚說的列,至於細節,等我抽空寫清楚再來和你們。既然大家都是兄弟,我又想你們都能好好的,做同樣份的工,卻能掙更多的錢,不但有飯吃有衣穿,還能老婆孩子熱炕頭。”
“九哥!”劉大全蹭的站起來,“我代兄弟們,謝謝您。”
杜九言揉額頭,劉大全這個人的實在不經看。乍一看時覺得他城府很深,霸氣外露,可短時間已接觸瞭解,就發現,此人實在是簡單到令人……惋惜。
“得虧你們遇見我了。”杜九言拍了拍劉大全的肩膀,“我還真是良善的人啊!”
劉大全點頭不迭。
“行了,那就說一說巡檢司。”杜九言看着劉大全。
劉大全回道:“當時爲難茂生的四個人,我都認識。這四個人也沒什麼來路,就跟着吳統領,反正能做的勾當都做,吃喝嫖賭都沾。”
“九哥您說他們抓茂生是因爲我,我其實不認同的。我猜您也是爲了嚇唬我。”劉大全嘿嘿笑着道:“但茂生的事,確實不好辦,時間太久了,您沒辦辦法證明,那四個人糟蹋了茂生媳婦?”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會想辦法。”杜九言道:“這個吳統領,又是什麼來路。”
劉大全想了想,回道:“吳統領是個千戶,是祖上傳下來的,在新化一帶是個地頭蛇。”
“裘大人呢?”
劉大全回道:“裘大人來新化今年應該是第七年了,據說是手裡壓了不少案子,所以一直不敢活動調任。他這個人膽子小又很貪,在我看來,這樣的人其實很好拿捏。”
貪錢的官最容易辦,因爲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大問題。
杜九言點了點頭,“我下午就回城裡,你讓黑頭和三子跟着我一起,我手裡用的人不多。”
“好,讓他們跟着您,我暗中也會讓弟兄跟着。”劉大全道:“在新化這個地盤上,九哥您儘管辦事!”
這口氣,杜九言喜歡,她笑着道:“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廣西那邊他們暫時不會過來。”
那些逃回去的兵馬,並不知道桂王小舅子怎麼死的,他們要查,還需要時間。
她倒很想見識,桂王打算怎麼在新化城中,把他扣住的手下,救出去!
“您這麼說,我也放心了。”劉大全也不知道爲什麼,杜九言說沒事,他就覺得沒事了,彷彿她的話就是一道屏障,能隔絕一切危險。
中午吃過飯,杜九言在近百人殷勤不捨的目光中,離開礦場。
下山回城,杜九言洗了個舒服的澡,睡了一夜,身體便徹底恢復了,第二日一早起來吃過飯,直奔新化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