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阮聽到此處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如果所料不錯,他應當就是九紋龍史進。”吳用小心翼翼地壓着聲音說道。
阮氏三雄心裡還以爲是江湖上的某些英雄好漢,或者說再意外些,就當是梁山中的某人。可是,當吳用將那人說出口來,真真是將三阮都唬了一大跳。
阮小二道:“現在官府不是封殺的緊麼,怎麼他會出現在這裡,如果一不小心有個走漏風聲什麼的,豈不是天羅地網,沒得逃處。”
阮小五也搖搖頭,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二哥說的在理,教授,你說這九紋龍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和膽子,換了咱們,也當真是不敢冒這個險啊,會不會是另有其人,並不是史進。”
吳用很認真地搖搖頭,道:“我雖然不敢肯定,但是,我想我也不會猜錯,估計**不離十。原先我也有些懷疑過我的設想,但是,就在我來的路上,我把它給想通了,這裡頭的道理便是,越是危險的地方,就越是安全的地方。大家都覺得這個時候,史進不會離開自己剛打下來的地盤,再加上官府路途之中層層把控,沒有誰會相信史進冒着這麼大的危險來到了這裡。正是如此,如果說有人告發,說他和史進有關聯,這般官府還信,但是要是告發他說這人就是史進,那多半告狀的人會被當做戲弄官府直接轟出大堂外去,你們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阮小七眨巴眨巴眼,心裡想想還真是吳用說的這個道理,於是點了點頭。
吳用話說到這裡,又將話頭撤回晁家這邊來,道:“如今,晁家用人在即,欲請諸位前去商議,等事成之後,估計還有一樁大買賣,到時候聚幾個好漢向山凹僻靜去處取此一套不義之財,大家圖個一世快活。因此,晁天王特教小生前來相邀,藉口扮做買魚,來請你們三個前去商計,成此一事。不知你們心意如何?”
阮小五聽了道:“罷!罷!”叫道:“七哥,我和你說甚麼來?”
阮小七跳起來道:“一世的指望,今日還了願心!真當是搔着我的癢處,我們幾時動身?”
吳用道:“請三位越快越好。明日起個五更,一齊都到晁天王莊上去。”阮家三弟兄聽了大喜,一同舉盞,胡吃海喝了一通,當夜過了一宿。次早起來,吃了早飯,阮家三弟兄分別安頓了家中之事,便立馬跟着吳學究,四個人離了梁山泊邊,拽開腳步,沿着官路直投石碣村來。
四人行了一日,早望見晁家莊。只見遠遠地綠槐樹下,晁蓋和史進在那裡等,望見吳用身後帶着阮家三弟兄直到槐樹前,兩下里都相互快步迎了上前。
晁蓋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虛傳!且請到莊裡說話。”六人俱從莊外入來,到得後堂分賓主坐定。
吳用將他此去經過都一一說了與晁蓋和史進聽了。
晁蓋大喜,便叫莊客宰殺豬羊,安排燒紙。
阮氏三弟兄見晁蓋和史進兩個都是,器宇軒昂,語言酒落,於是三個說道:“我們最愛結識好漢,原來只在此間。今日若不是吳教授相引。我們兄弟如何得會!”三個弟兄好生歡喜。
史進心裡亦是暗暗歡喜,這下原來所想拉攏的英雄人物當下都來齊了,智多星吳用、立地太歲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閻羅阮小七,四個好漢當下都在這裡了,而吳用又談笑着說起他試探阮家三雄的經過,史進聽得愈發是心裡連連讚歎。
當晚且吃了些飯,說了半夜話。就在夜深人靜之後,吳用突然拉拉座椅,靠近史進,低聲道:“我知道你是誰。”
史進沒有半點吃驚,只是微微地回頭看着那似笑非笑的吳用,很隨意的樣子藉口道:“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誰。”
吳用沒有想到史進會鎮定到一絲波瀾都不起的地步,於是便追問道:“不知,兄弟是從何得知,我知道的呢?”
史進微微笑笑,簡單地道:“只因爲,你是智多星!”
吳用看看史進,史進又看着吳用,兩人都頓時笑了。這一笑笑罷,吳用頓時離席,伏倒在地,叩首道:“吳用拜見‘大當家’!”吳用用‘大當家’來隱喻史進的真姓名。
史進趕緊將吳用扶起來,那邊阮氏三雄也心裡一清二楚,各個歡喜地趕緊一起拜倒在地上。
史進一時有些說寵若驚,趕緊道:“大家快起,大家快起,再若這般可就,折殺我了。”
史進扶了衆人起來,當下,晁蓋又開了罈子酒,給諸位都篩滿,大家舉盞一同幹了,史進說道:“今日大家能在這裡相會,實在是我史某人三生有幸,原先隱晦姓氏實屬形勢所迫,不得不處處小心謹慎,若有得罪之處,還望諸兄海涵!來,我史某人自罰一碗。”說罷便端起酒碗來,將滿滿的一碗酒倒下肚裡去。
阮小二看着情景,拍手叫好,道:“大當家的,果然是我道中人,爽快!”
晁蓋也看着歡喜,笑着問吳用道:“大當家的英雄,先生也是難得的奇才,卻不知,先生如何看的出大當家的身份。”
吳用笑笑,謙虛道:“奇才一說卻萬萬不敢當,只不過是有那麼一點小聰明罷了。我之所以看的破,並非是大當家的露出了什麼破綻,而是,根據你兩人的期望,再加上一些簡單的邏輯推斷罷了。”
“哦?”晁蓋來了興趣,看看史進,兩個人都笑了。
吳用壓低聲音道:“算小生妄自菲薄,胡亂猜測。晁天王和大當家,只怕當下的眼界不只是要剷除臧家這麼簡單。”吳用先說了這麼一句,就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晁蓋和史進掩藏在心底裡的打算,當下將兩人都不由地小小吃了一驚。吳用頓了下繼續道:“臧家剷除之後,晁天王只怕是要變賣家產收拾細軟要和大當家的同去,日後做的可是更大的買賣!”
吳用這話裡有話的講了,將晁蓋心裡聽得不由地有些急了,這等秘密當真不是輕易可以說的得的,於是急的晁蓋緊鎖眉頭,三番兩次地朝吳用使眼神,但是吳用愣是假裝沒有瞧到,反而愈發快速地將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史進本來就是要拉他們五個入夥,本來還不知從何說起,來拉攏他等,當下吳用說破了,反而讓史進少了一番論述的麻煩。史進輕輕拿自己的手按了按晁蓋的手,讓他安心下,史進笑笑道:“先生果然是天下奇才,實不相瞞,我與晁蓋收拾了臧家,便正是如先生所言,要回華陰縣去,一起做大事!”
這話直言不諱地擺在了桌面上,讓阮氏三兄弟不由地爲史進的直爽所折服,更是爲那“做大事”說的心血沸騰。
史進繼續道:“那邊當下還不是很穩定,正是急需人手的時候,我聽師傅說起諸位的威名,故而前來相邀。只是,不曉得衆人可有這等意思。”
吳用和阮氏三兄弟相對一眼,均是點頭,其實吳用早就猜到了這一節,當初在勸阮氏三雄的時候就先一步拉攏並促使三兄弟有了歸順做大事的心思,當下這豈不是順水推舟,大快人心。於是,四人同時離座,拜倒在地上道:“我等四人,願意追隨大哥鞍前馬後,萬死不辭!”
史進看着心裡歡喜,便扶起衆人,和晁蓋一起爲諸位篩滿酒,一同幹了。
當下,晁蓋喚了人來,去後堂前面列了金錢紙馬,香花燈燭,擺了夜來煮的豬羊燒紙。衆人志誠相見,盡皆歡喜,個個說誓道:“今有史進、晁蓋、吳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納投名狀,結兄弟誼,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禍相依,患難相依,外人亂我兄弟者,視投名狀,必殺之!兄弟亂我兄弟者,視投名狀,必殺之!”六人都說誓了,燒化紙錢。
六人在這裡結了義,當下又痛痛快快喝了一通,直到醉翻了才作罷。
這一夜中兄弟們喝得高興,一個個都東倒西歪地睡了,等一夜過了大半,都不知是什麼時候,史進才被一陣輕聲的呼喚從夢境裡頭緩緩地醒了過來,睜開睡眼一瞧,衆兄弟都被這聲音叫醒了,一個個也是相互看看,睡眼朦朧。
晁蓋翻身坐起來,看看外面依舊還黑着天,便有些不太爽氣地道:“吵什麼,沒見都睡了麼!”
“二東家,外面有人求見!”門外的小廝稟報道。
“大半夜的,叫他明日再來。”
門外的小廝有些爲難地道:“小的說了,可是,這人就是不依,說是爲晁家的存亡之事而來。”
晁蓋一聽,與史進相互看了一眼,兩人都趕緊翻身跳下地來,匆匆趿拉了一雙鞋子,便一同往外面迎了出來。吳用被他兩個吵醒了,瞧那匆忙的陣勢,估計這事不小,於是也頂着沉重的倦意爬了起來,吳用是個書生,這行頭很是注意,當下,略略收拾了收拾衣衫,便也一路小趨,直追晁蓋和史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