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楊雄被知府喚去,到後花園中使了幾回棒。知府看了大喜,叫取酒來,一連賞了十大碗。楊雄一一都喝了,又打了幾個套路才各自散了。事後,衆人又請楊雄去喝酒,直到晚了,才喝得伶仃大醉,被人扶將歸來。那yin婦見丈夫醉了,謝了衆人,自和迎兒攙上樓梯去,明晃晃地點着燈盞。
藏在暗處的時遷看了,心想這廝酒醉,只怕嘴裡藏不住話,今夜是捉不得奸了,時遷搖搖頭,便打算回了那巷口的客棧去,但還沒下牆頭,便又想起白日裡曾看那楊雄在知府後花園裡使了幾套槍棒,這人的槍棒造化着實不簡單,單說着性子,若是日後加以磨練,必然能夠成爲綠林軍的可用之才,想到這裡,時遷又折了回來,他怕那yin婦一狠心害了楊雄,白白錯失了這個人才,當下時遷便藏在了二樓頂上,緊緊地盯着那yin婦的一舉一動。
只見,此時酒醉的楊雄被那yin婦和丫鬟架着,靠坐在牀邊上,迎兒去脫了靴鞋,yin婦與他摘了頭巾,解了衣釦,褪了衣裳。
楊雄一對醉眼微微睜開,瞧見那yin婦來脫他的衣裳,一時間在白日裡石秀所說的話便驀上心來,自古道:醉發醒時言。楊雄當下一把推開那yin婦,指着臉便罵道:“你這賤人!老子何嘗虧待得你!揹着我做得好事!遲早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那yin婦聽了一驚,嚇得七魂丟了三魄,坐在地上,不敢回話,楊雄罵了一遍,酒勁上來,撐不住便倒身睡了,那丫鬟也聽得心驚肉跳,看着楊雄躺下了,這纔過來慢慢扶起了那美婦人,兩人緩緩走過來且伏侍楊雄睡好了。楊雄酒醉身子軟如爛泥,一面任由那yin婦擺正了身子,蓋上了被子,一面嘴裡來咬字不清地恨恨罵道:“你這賤人!你這yin婦!你這不守婦道的賊……”
那yin婦聽的哪裡敢喘氣,直待楊雄睡着,纔敢動身離開。那yin婦和迎兒下了樓來,兩人湊在桌前燈下,一對苦瓜臉,相視無言。
就在這兩個女人湊在一處惆悵忐忑緊張地思考這對策的時候,同樣住在後院裡的石秀也正在爲楊雄犯愁。中午兩兄弟還說得好好的,今晚藉故加班,來抓姦的,可是,眼看着大哥醉醺醺的回來,想必是心裡承受不來喝了酒,這一來,必然要說漏了話,打草驚蛇,保不住那賊婦人又想出什麼謊兒來。石秀心裡雖然急,可是,現在卻不能衝上樓去,畢竟這事在沒有抓着姦情之前,石秀不能這般強硬地插手,否則倒是給了那賤人一個到咬一口的把柄。
而同樣心急的那婦人前前後後都想遍了,這事情除了迎兒和那個小頭陀知道外,不該有外人知曉,若是說不小心走漏了風聲,那也該是這家裡人,後院裡住的老爹自然不會,即便是被他察覺了,也不過是私下說兩句,決不至於捅到楊雄那裡,除非是那叔叔所爲,不然,楊雄絕對不會知道。可是,那石秀又是怎地知道,莫非那日敲門的人便是他?那婦人想到這裡,不禁全身一顫。這事需賴在他身上,不然明日官人睡了起來,必然要死了。那婦人當下心生歹計,將那迎兒來過來,悄悄說了,那迎兒吃了一驚,她不敢相信她從小跟着的主子竟然能想出這等法子來。
“你記住了麼!要原模原樣的說,若是不這般做,你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了!”那美少婦看着面前的迎兒有些猶豫,當下不禁扯住了她的耳朵,低聲呵斥。
迎兒看着主子這副兇惡的嘴臉,頓時慫了,心裡也怕楊雄第二日秋後算賬,這姦情裡面有她一腿,自然她是逃不脫干係的,當下便咬咬牙狠狠地點了頭。
那yin婦不放心,生怕這小妮子半路改了主意把她出賣了,於是,又逼着迎兒發了毒誓,這才心滿意足地上了樓去。這一夜就在忐忑中度過,看看到五更天的模樣,楊雄醉醒了,嘴幹難耐,翻個身緩緩起來討水。
那yin婦瞧見,趕緊從桌上爬起來舀了碗水遞與楊雄吃了,桌上殘燈尚明。藏身在房頂上的時遷瞧得清楚,這水裡無毒,更沒有什麼手腳,當下楊雄接過來大口大口喝了,將碗遞過去,無意間發現那美婦人還依舊穿戴整齊,便問道:“你夜來不曾脫衣裳睡?”
那美少婦聽了,便緩緩開口,帶着略微嬌媚地聲音說道:“你喝得爛醉了,奴家只怕你要吐,哪裡敢脫衣裳,只好趴在這裡將就一夜。”
楊雄聽了,略略有些感動,可是,這一念還未閃過,心裡又響起了石秀的聲音,那yin婦的種種頓時浮現在他的心間,楊雄暗暗捏了捏拳頭,咬咬牙又緩緩鬆開,強押着內心的怒火,好聲好氣地問道:“夜間酒醉……我不曾胡言亂語什麼吧?”
yin婦聽了,緩緩地垂下頭來,帶着略微的哭腔,說道:“你往常酒性好,但凡醉了倒頭便睡,昨夜自然也不曾說什麼就睡過去了。”
楊雄聽了,方纔懸起來的心,又踏實了一般,說道:“石秀兄弟這些日子,幫咱家忙活生意,也不曾和他快活三杯,你家裡也多安排些酒食請他吃,休要虧待了兄弟。”
那yin婦正要想着法子將話頭往那石秀的身上引,卻不想,楊雄自己將話頭扯上來。那yin婦心裡歡喜,臉面上就演起戲來——一張俏臉愈發垂下來,雖然聽楊雄說了,卻閉口不應,自坐在榻上,眼淚汪汪,口裡嘆氣。
楊雄看在眼裡,心裡有些詫異,便又說道:“巧雲,我夜來醉了,又不曾惱你,你這哭的爲何?”
那yin婦掩着淚眼只哭不應,楊雄連問了幾聲,那yin婦掩着臉哭着跑下了樓去。而這時候,卻與正要上來的丫鬟迎兒撞了個滿懷,那yin婦捂着自己嘴哭着下了樓去,只留下滿臉詫異的楊雄和不知所措的迎兒在樓上。
楊雄看着那美婦人的背影出了房去,便自言自語地說道:“隨口提一句,這又是哭哪般?女人真搞不懂。”
迎兒這時候走過來,也垂着臉,眼神慌張地不敢直視楊雄,楊雄看着迎兒這慌張的模樣,曉得那賤人的姦情也有她一腿,本想喚那迎兒將衣裳拿來與他穿,卻不知不覺下口重了些,開口便是喝道:“迎兒你過來!”
迎兒一聽,當下全身不禁爲之一顫,嚇地說道:“官人,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楊雄一聽,當下心道,這廝嚇得不打自招了,於是便放緩了口氣,說道:“迎兒休怕,我楊雄做事向來有規矩,只追究主犯,你且乖乖與我說了,我自不會爲難你。”
迎兒有些猶豫,張張口卻說不出來。
楊雄將迎兒招到牀邊,楊雄柔聲說道:“迎兒,這事不怪你,你不說我也曉得七分了,只是,現在我要見你的忠心,否則,休要怪我將你等一併論處。”
那迎兒聽了,當下又是一顫,這纔開口說道:“我只不過是瞧見昨日在廚房恰好看見……看見石秀從後面抱住了主子,主子死命掙扎不脫,那廝就一手摸到主子的胸上來,另一手要扯主子的衣裳,我看着不小心驚出聲來,那石秀便提刀來威脅我,他說若是我走漏了半個字,便要殺了我。”說道這裡,迎兒跪下來,也哭喪着個臉,哀求道:“官人,救迎兒則個!”
楊雄一聽,頓時愣在牀榻邊上,心裡翻江倒海,好生不是個滋味,胡亂地將衣裳穿了,便掌着燈下了樓來。
時遷在房檐上聽得一清二白,當下不禁捏着拳頭,恨不得一拳將這兩個女人打死在當下,時遷咬咬牙,轉念又一想,看來楊雄此生需經此節,不然如何肯聽從我歸順綠林。於是,時遷就此折回客棧來,倒頭歇了。
且說楊雄就此下了樓來,靠着yin婦的身邊坐了下來。那yin婦一頭哭,一面口裡說道:“我爹孃當初把我嫁王押司,只指望‘一竹竿打到底’誰想半路相拋!今日只爲你十分豪傑,覺得自己嫁得個好漢,誰曾想你竟不與我做主!”
楊雄看着那美婦人揹着她坐了兀自傷心,當下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頭,說道:“又作怪!誰敢欺負你,我不做主?”
那yin婦道:“我本不想說,可是,奴家除了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欲待說來,又怕你負氣。”
楊雄聽了,便說道:“你且說,怎麼地來?”
那yin婦說道:“我說與你,你不要氣悶。自從你認識了這個石秀帶到家裡來,初時也好,可是,住的時日長了,眼看着就放出剌頭來了,他每次見你晚上不歸時,就時常來屋裡挑逗我,說道:‘哥哥今夜又不回來,嫂嫂一個人睡,不知冷落也不?’我只不睬他,但他反倒猖狂了,愈發說得不知羞恥,盡是拿些葷話來調戲我。這個且休說。昨日早晨,我在廚房洗脖頸,卻不防,這廝從後面走進來,看見沒人,便從背後伸隻手來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無?’還一面要來扯我的衣裳,被我掙扎地打脫了手。本待要聲張起來,又怕鄰舍得知,暗地裡他們笑話你,好不容易等你歸來了,你又濫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說,我恨自己命苦!”
楊雄聽了,心頓時中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