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等到一更時分,高廉帶着他那三百神兵悄悄出了大營,後面官兵將衝陣擺開來。高廉在空地上擺起一張供桌,桌上擺着紅燭,香爐裡插着三根直指月夜的高香,高廉穿着一領仙衣,披髮赤足站在案几前,手中揮舞着利劍,像是在砍殺無形中的鬼魅,舞劍罷了,便煞有介事地撒出一把黃紙符文,一劍下去,盡數穿透,此時的高廉口中唸唸有詞,指着陝縣城的方向一指,只見風雷大作。
一股濃密的積雨雲沉甸甸的地壓在了城頭上空,像是一團生鐵隨時要帶給人滅頂之災。城頭上守城的綠林軍相顧不能見,都被這妖風吹的東倒西歪,城上的九龍朝天旗更是被風扯得嗤啦啦直響。綠林守軍在這風中尚不能立,更不必說把守城郭了。
而此刻得了吳用密令的呼延灼、徐寧埋伏在城外的草叢裡,也見城頭騰雲密佈,時不時地打出唬人的閃電來,將城頭照到時明時暗,不多時便是狂風暴雨。
“若非親眼所見,哪敢相信世間竟有這等妖法。”徐寧看着那盤旋的烏雲閃電驚愕道。
呼延灼將手裡的雙鐗握緊了,說道:“估計,那妖人也快現身了!”
不出所料,這話剛剛說罷,那邊伴隨着一聲爆炸似得滾雷,發出一片驚天動地的喊殺之聲。呼延灼同麾下隨帶一萬兵馬從草裡看過去,在那閃電的照耀之下,只見高廉疾步如飛,引領三百神兵,隨風呼哨,殺到城邊上來,後面的官兵約莫也有萬餘人,前面擡着攻城器械,也隨同而來。
呼延灼等衆按兵不動。
就在高廉衝到城池下面,還未來得及將撞門錐推上前來破門,只見後面火光四起。高廉回頭一看,只見自己的大營陷入了一片茫茫火海之中。高廉看的心驚肉跳,心知上當,手忙腳亂,也猶豫了進退。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兩邊爆發出一捧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呼延灼和徐寧從側旁殺了出來,像是一把快刀一般將官兵攔腰斬斷,一時間官兵首尾不得兼顧。
高廉見中了計,後面的官兵四散便走,他也不再猶豫,當下掉頭拍馬就逃,三百神兵亦是各自奔走。這時候城門突然打開,裡面早就急不可耐的武松揮舞着雙刀殺了出來,後面跟着萬數將士,前面一路追殺,後面更是咬尾遠射。那些騎射手們,弓如滿月,箭似流星,一通亂箭只顧殺去,而恰恰一箭正中高廉左肩。衆軍四散,冒雨趕殺。高廉引領了神兵,混在官兵中,乘着夜色,慌不擇路地逃得遠了。
呼延灼、徐寧、武松殺散了官兵,卻未抓住高廉。少刻,雨過雲收,復見一天星斗。月光之下,草坡上搠翻射倒的官兵屍橫四野,綠林軍拿得神兵二十餘人,解赴到城裡,排排跪倒在大廳前,詳細說了這雷風雨雲之事。
吳用、朱武聽了,大驚道:“此間離城頭也不過十里,卻無雨無風!”
衆人議道:“正是妖法,只在使法之處,那黑雲盤旋在城頭上,離地只有三四十丈,**氣味是左近河道中攝將來的。”
武松說道:“高廉也是披髮仗劍,殺到城下來的。身上中了一箭,我待要馳馬上千追時,那廝不知耍的什麼妖法混在官兵之中,很快就逃得無影無蹤,因此遺憾,未曾捉的這廝回來。”
吳用分賞呼延灼、徐寧、武松,把拿來的中傷神兵一併都拖出去斬了,分撥衆頭領,下了七八個小寨,圍繞城池,提防再來偷襲。
且不說高廉自中了箭,便帶着餘下殘兵敗卒三千餘衆回到永寧城中養病,令軍士:“守護城池,曉夜堤備,且休與他廝殺。待我箭瘡平復起來,踏平綠林未遲。”,從處暫且不表。
且說,朱武與吳用雖然勝了一場,也算是將之前賠進去的都賺了回來,但畢竟這高廉未除去,吳用兩人心中憂悶,和朱武商量道:“只這個高廉尚且沒有抓到,雖然破了他的兵,但倘或他在別出添些軍馬,再來攻城,如之奈何!”
朱武想也沒有想,開口便道:“看來只有請一個人來,才能降得住這廝了。”
“誰?”吳用剛問出口,頓時便有一個人浮上自己的心來。
【薊州;九宮縣;二仙山】“阿嚏——!”公孫勝坐在青山綠水中的孤舟上垂釣。
身邊的小道童,笑着說道:“大師兄,你怎地連着打噴嚏啊,累不累,累不累。”
公孫勝揉揉鼻頭,笑着低聲對那小道童說道:“想來也是太上老君想我了。”
“吹牛,太上老君你就沒見過,怎地人家會念叨起你來。”小道童拿手颳着臉,說道:“胡說八道,羞不羞,羞不羞。”
“黃毛小道一個,怎地知道師兄俺沒見過老君?”公孫勝挑逗那小道。
那小道笑着說道:“師傅是半仙,都尚自說不曾見過,你一定是在框我。”
“你不曾見在太乙宮中就有老君的像麼,平素,一進一出便要見上一面。”公孫勝故作神秘地告訴了那小道童,小道童聽得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直在船上滾,孤舟頓時變得一搖一晃。
“唉,驚走了俺的魚。”公孫勝看着那道童的笑臉,心裡說不出的暖。
“師兄——!師兄——!師兄——”
公孫勝聽見有人在喚他便將那魚竿收起來,小道童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師兄的魚線上拴着一個小石頭,並不曾帶鉤。兩人將小舟緩緩划動起來,就像是在碧青的鏡面上划動似得,留下一**漪瀾,盪漾開去。公孫勝將船舶在岸邊,那裡走就候着一個十五六歲的道人,小道童一下躍上岸來,叫道:“小師哥,你也來了。”
這個被稱爲小師哥的道人,衝他笑笑,便恭恭敬敬地對公孫勝說道:“師兄,師傅叫我來喚你,師傅在靈宮殿裡等你。”
“哦,好,我這就去。”公孫勝一聽是師傅喚他,當下也顧不得與他們再戲耍,將手裡的魚竿交給那“小師哥”自己便扯開大步去了。
到了靈宮殿,殿裡焚起一株香來,嫋嫋騰騰,羅真人背對着門盤腿坐着,公孫勝不捨得破壞着分恬靜,邁步愈發輕了。
“一清。”羅真人輕輕開口喚了公孫勝到了身前來。
“師傅。”公孫勝規規矩矩地站在羅真人的面前。
“一清,你的傷勢都好了吧。”羅真人問道。
公孫勝認認真真地回答道:“自從師傅傳授抱元守一之法,元嬰就一日比一日滿盈,現在身子骨絡都好了。”
羅真人滿意地點點頭,很欣慰自己有這樣一個聰慧的弟子,但話頭一轉說道:“眼下,大宋氣數將盡,中原南北,都揭竿而起。我道家不渡人,不救世。我本不願你去,但我知道你以大義爲重,心裡惦念着史進等兄,我若留你在山上,亦難讓你收回凡心。眼下綠林軍有難,唯你可以化解。你本上應天閒星數,因此暫容你去,但此去,休被世風動搖,誤了自己和天下大事。”
“弟子銘記。”
羅真人又說道:“一清,你往日所學的法術,與高廉一般,今日我授你【五雷天心正法】!”
公孫勝尚不明白尊師口中的高廉是何人,但羅真人便開始傳授他着門高神的法術。羅真人浮塵一揮,殿內的房門緩緩都關上了,師徒二人,便在這靈宮殿裡一待就是一日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