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德志今年已經四十四歲,做爲一個無功無過的西北邊軍老卒,他晉升的極慢。按照大宋邊軍規定,五十歲就要解甲歸田了,他現在還只是一個班頭,沒有意外發生的話,他這輩子都很難成爲一名有品級的軍官。如今唯一的差使就是整日帶人查驗每一個進城的人,雖然有些辛苦,但也油水不少。
去年冬天,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比他年齡大了十來歲,感情很深的童養媳婦病死了,有兩個女兒也早在四五年前便先後嫁了人,如今就只剩下陸德志孤孤單單一個人,偶爾生個病,都得託付那些粗手大腳的士兵幫忙煮口湯飯吃,日子過的實在淒涼。
可是,就在這七八天以來,他卻覺得日子有了奔頭,以致一整天不管見了誰,都是滿臉的笑容,笑得眼角的魚尾紋都堆成了一團,每日進城買菜的農夫都感覺少了一些刁難。這些都是因爲陸德志前幾天撿了一個媳婦。
昨天,陸德志帶人檢查進城一個車隊時,在一個貨車的暗格中發現了一個被繩子綁着,嘴也被塞起來的妙齡女子,當時這貨車的主人便偷偷的塞給了他一個錢袋子。以往這種情況也時有發生,陸德志知道這是人販子,他甚至已經有些見慣不怪,每次都拿了錢,裝作沒有看見,然後放行。
但是,今日陸德志一反常態,因爲那個暗格裡面的女子和他死去的媳婦長得有三分相似,且比起他死去的媳婦,長得很俊俏,身材更加高挑,眉眼更加嫵媚,最主要的是這名女子很年輕,看起來最多二十歲。
所以,陸德志腦子一熱,做了一次好人,將這名女子給救下了,並且領到了自己的住處安頓下來。看守北城門的士兵們都不免嘖嘖稱奇,一向膽心而貪婪、愛佔小便宜的班頭居然大發善心了?
“善心,哼!老子經歷了五代亂世,什麼事情沒有見過,都吃過人肉,會發善心。”陸德志聽着幾名士兵悄聲議論,將他們幾腳踢得遠遠的,喃喃自語。
“老子家裡剛好缺個伺候老子,又暖被窩的女人。”陸德志扭頭看看自己那幢屋子,欣喜的搓着手,心想這大半年自己過得是什麼日子,現在這丫頭一住進來就不同了,馬上就有了人氣不說,瞧瞧老子小院兒現在收拾的多幹淨,多亮堂,到了吃飯的當口兒,以前到對面館子裡隨便湊合一口了,如今一進屋就有熱飯吃。
“唉!這準是老子這大半輩子保家衛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先帝有靈,賞賜給老子我的。”陸德志心中暗忖道。
這樣想着,他感覺自己將這丫頭弄到自己牀上乃是理所當然。
“畢竟,那小模樣、那身段兒,那對水汪汪的桃花眼,嘖嘖嘖,讓人瞧一眼,連骨頭都酥了。改天找城門邊上算命的劉半仙看個吉日,簡單辦個事,順便讓那二十個小子給老子我孝敬孝敬,然後便可以享受小丫頭那白嫩嫩的身子了。”
陸德志想的正美,就聽城牆上“嗚”地一聲號角響起,陸德志先是一怔,隨即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仰着脖子衝城牆上大聲
嚷道:“出了什麼事?什麼情況?”
有人將頭伸出來,衝着他喊道:“老陸頭,你個蠢貨,趕緊關城門,党項大軍向靈州城衝過來了。”
陸德志聽了大吃一驚,一個激靈,跳起來衝着自己手下的兵喊道:“混帳東西,趕緊關城門。快點,你們這些瓜娃子…………”
他剛說到這兒,便戛然而止,然後突然栽出一步,緊接着又猛地向後一仰脖子,咽喉處露出一點鋒利的箭簇,兩隻眼睛突然凸出老大,一臉的驚恐,呃呃地叫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咽喉,摸到那箭尖的時候,他整個人也軟軟的倒了下去,不過還沒有死透,不斷抽搐着。
“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党項人已經進城了嗎?”
然後他漸漸渙散的餘光看見一個女人提着一個短弩,自他身旁一掠而過,向城門口奔去。
陸德志躺在地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那個和自己死去的媳婦有三分相似的女子身形如飛一般的衝到城門前,衝着正關城門的十名士兵連連揮手,然後這這十名士兵便倒在了地上。
陸德志年齡不小了,但這生命力還挺強大,咽喉插着一根弩箭,像是一隻被隔了喉嚨的雞,繼續一下下抽搐着身子。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老子…………平生頭一回救人,又幫了這娘們這麼大的忙,還沒睡上她,就這樣死了,老子虧大了…………”
…………
…………
朱玉株在一個時辰之內經歷了大喜、大怒、大憂三個極致的情緒。
朱玉株是西北邊軍中的一名軍都指揮使,也是高懷德的真正心腹愛將。他奉命到三岔谷找金礦,計劃中先將三岔谷中宵小之輩殺一批、抓一批,然後在大帥兩名親兵的帶領下去找金礦。只是,三岔谷的這些賊人狡猾得不行,提前得到風聲,等他帶大軍到三岔谷時,竟然跑了個一乾二淨,連個人影都沒有找到。
沒有殺到人、抓到人,將三岔谷中的財物瞬間洗劫一空,朱玉株有些遺憾,畢竟找到金礦,裡面的金子是大帥的或者朝廷的,沒有自己的份。不過,這不影響他辦正事。
很快他們便在三岔谷西邊七裡左右找到疑似金礦所在,因爲這裡已經有了一個很深的礦洞。朱玉株親自帶人進入礦洞,本來計劃中是要抓一些三岔谷的人挖金子,現在沒抓到人,只能下令讓一千名士兵開挖,很快有人挖出了一些碎金子,但這還不夠,朱玉株要弄清楚這個金礦中金子成色如何。所以,下令繼續挖。一個時辰後,又讓另外一千士兵進去換裡面一千名士兵,輪着休息。
然而,就在這一千士兵剛進入時,異變發生了。
轟的一聲巨響,從礦洞口傳出,然後這礦洞口便塌了,這一下,兩千士兵被埋在了礦洞裡面。
朱玉株大吃一驚,喝道:“快,全部上去搬運碎石,救人。”
他一聲令下,外面的三千士兵便動了起來。
朱玉株臉色難看的看着有青煙從碎石堆放中飄起,想起傳說中華
夏衛府秘製的威力強大的火藥,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不由喃喃自語:“難道此處金礦本來就是華夏衛府的,還是這本身就是一個陰謀。”
想到這裡,朱玉株當即便喊來一名都頭,說道:“李麻子,你帶你麾下一百人速速去環州找大帥,將此地情況稟報給大帥。”
名叫李麻子的都頭抱拳稱諾,然後便招呼自己一百名士兵上馬離去。
半炷香之後,李麻子一行在快要走出這片山區時遇到了伏擊,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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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環州西南方一百多裡外,葉塵一行一萬多人正在休息。
韓熙載端起酒先敬了葉塵,待葉塵淺嘗輒止,他才方纔微笑道:“下官心中一直有兩個疑問。想請王爺解惑。”
葉塵這些天與韓熙載進一步接觸,發現韓熙載此人的博學實乃他來到這個時代之後所見到的第一人,就算是已經被趙德昭打下死牢,以博學名聞大宋,有大儒尊稱的盧多遜比起他都弱了一籌。最主要的是韓熙載對治國治世有着很深刻的認識和獨到的見解。當然,這些天相處下來,韓熙載也漸漸發現,葉塵此人雖然威嚴越來越重,但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比起一些故作平易近人的上位者,葉塵卻是發自真心的沒有架子,相處之中讓人感覺如沐春風,且另人心折。
所以,韓熙載如今面對葉塵,說話比起最開始少了一些拘束,否則如現在這樣的問話,若是放在數日前,韓熙載還真不敢多問。
葉塵卻沒有想那麼多,有些好奇的說道:“不知韓相公有何疑問?”
韓熙載笑容滿面地說道:“第一個疑問是關於八萬鐵騎攻下八州的,下官細細算了一下,王爺諸多安排最多拖住高懷德一天時間,而八州中的每個州城內軍隊不少於五千人,大人如何讓八萬不擅長攻城的党項大軍在一天之內攻下八州。即使有楊太尉他們,恐怕也難以改變大局。”
葉塵笑了笑,說道:“八州之外有六個軍寨,這些年大宋軍力強盛,這八個州已經有近十年沒有戰事,城內的守軍早已懈怠。此外,每個州城裡面都已經有我們的內應。而八萬党項鐵騎將會兵分八路,同時向八州進攻。當然,打仗的時候任何情況或者意外都可能發生,本王也不能保證八這八個州城都能夠攻下來。”
韓熙載恍然大悟,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些事情算算時間,我們從開封出發的時候,便已經開始準備。王爺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啊!”
對於韓熙載的喜歡拍自己馬屁,葉塵已經習慣,每個人都有自己特有的性格,只要這個人有自己長處,葉塵都不會對其勉強什麼。更何況如韓熙載這樣的宰相之才。
“韓相公才問了第一個疑問,不知第二個疑問是什麼?”葉塵問道。
韓熙載說道:“下官一直好奇,王爺是怎麼知道三岔附近有金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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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