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已經深入代州以內,有人假冒紅巾,當是從大同或者忻州過境而來。呼延庚想了想,看着趙邦傑有些熱切的目光,想來他已經自做主張替他答應衆人剿滅流賊。問道:“可知賊人有多少?藏身之地麼?”
“寨中可派人領路。”
“也罷,在代州內冒紅巾名號,做有損我紅巾之事,我等還是去會會他們。”
大約兩刻鐘的樣子,衆人在一個偏僻破落的小村莊見到了老者口中的流賊。顯現在眼前的流賊,不過是一羣流民,看到村口的人馬,不足千人的流民立刻騷動了起來。一個首領模樣的人大喝了一聲,一面大旗從村子裡邊樹立了起來。
衆人雖然平日自稱紅巾,但呼延庚、馬擴都是防禦使,都有自己的將旗,此時看到“紅巾”旗號,無不啞然失笑。村子裡邊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方纔拼湊出五百餘人,數十個手中有兵器的壯漢列在陣前,其餘人衆大多手持木棒。
“傳令,喊話讓首領出來相見。”這一羣流民滯在此地,既不肯前往代州投靠於他,必然有一些古怪。傳令兵得到命令,大聲的喊了出來。對方隊伍之中一個粗豪的聲音也傳了過來,確實讓這邊的首腦去見他。
真是一個膽小鬼,呼延庚心中暗笑。“折月嵐,將那面旗幟給我射下來!”
折月嵐取出弓箭,搭弓射箭,旗幟應箭而落。剛纔還在鬨笑的對方大營,立刻燕雀無聲。
“再次喊話,讓對方首領出來相見。”
對方前排的士兵偷偷的向後面望去,卻見對方旗幟下面的幾個人正在你推我搡的退讓着,好長一蕭時間都沒有發應。
趙邦傑心情焦急,不耐煩之下,從馬上拿出一隻短矛,短矛飛出十餘丈,“嗖”的一聲,插在最前面一個壯漢的前面。壯漢愣了好久一陣,方纔大叫“乞~活”,一屁股坐在地上。
“再次喊話,再不出來,假冒我等紅巾禍害代州,我等就要進攻了。”傳令兵立刻遠遠的喊了開了。
不一時對方人羣分開,三個中年人走了出來,走到呼延庚軍的陣列前面,其中一人偷看了一下呼延庚,彎身行禮。呼延庚看三人行爲舉止並非君子,當下冷哼一聲,讓趙邦傑問他們的話。
“你們爲何在此的假冒代州紅巾?從何處而來,欲往何處?”
“紅巾也需要假冒?當初和尚洞會盟,說凡事奉建炎年號的義軍,則以紅巾爲號。”其中一個反駁到。“怎的此時,反成了我等冒充?”
趙邦傑自詡俠義,本來對這些擄掠的事情就非常厭惡,他下馬走到前去,給了那人一腳,那人立刻滾成一團。
呼延庚連忙揮手製止趙邦傑,惡聲問道:“我問你們,你等來了幾天,爲何不去代州投靠,卻留在此地假冒紅巾擄掠小寨?”
旁邊兩人見呼延庚色變,嚅嚅幾聲,“我等是從平陽沿爬山逃來。只想在此地暫時安家,因而沒有到前往代州。”呼延庚讓趙邦傑再問了幾句,才明白此刻完顏銀術可全部並完顏粘罕的一部分援軍,正在南面攻打平陽府。平陽府是河東經制副使張克戩的駐地,眼下王彥、岳飛等部都在附近參戰。
因爲缺糧,金兵正在平陽一帶四處驅民擄掠,大量民衆流亡。一部分民衆沿河東下,希望能夠找到船隻南下。另一部分則翻山向北,希望北面已經被金兵安定下來,可以求得一條活路。
這三個人不過是平日城內的混混,曾經被拉去當過壯丁,也有一些急智,因而成爲了這一羣人的首領。逃到代州境內。流浪了幾日,食物缺乏,便攜裹着衆流民打着紅巾旗號四處招搖,那些小寨無有不從。
於是便有了在當一個山寨強盜的念頭,不想今日碰到了呼延庚。當下趙邦傑將三個頭領帶着身邊,讓其他流民在原地等候,很快有代州的人馬接應他們。
快到天黑的時候,呼延庚終於見到了大片的田地,在這片田地的中央,在一個背靠着小河的地方,矗立着一個小型的城池。塢堡周圍是環繞的護城河,夯土夯成的城牆約有兩丈多高,上面的私兵們,佩戴着刀劍,正在城牆上面巡視。看到遠遠的有人出現,塢堡內的大鐘響了起來,在呵斥聲音中一隊隊的兵丁們,登上了塢堡的城牆。
“將軍,已經到了。”趙邦傑與路甲已經下馬,對這呼延庚尊敬的說道,折月嵐站在呼延庚身側。
“武公,此塢堡儼然一個小型的城池,金兵來攻,恐怕也不容易,不知代州有幾個這樣的塢堡?”
“將軍也看到,此等塢堡在代州之地,也不五六處,大者不過兩三萬人。塢堡雖堅,然金兵更多。”路甲慘淡一笑,看着正在走過來的程方望說到:“我等族人原本甚多,但原幾次殺戮,卻只餘下千餘不到。程直之還有塢堡可守,我等只能如同將軍所見,立寨自守罷了。”
“此乃是衆位各自爲政之故,若能團結起來,未必沒有立足之地。”
“將軍所言甚是,我等自當與將軍禍福與共。將軍,請入堡吧。”
在嘎吱聲中,呼延庚談笑着進入了塢堡的大門。
衆人落座,交談了幾句開場白之後,呼延庚道:“上次諸公所言聯姻之事,本將與諸將商議,都覺得可行。”
程方望與一衆豪強都看折月嵐,折月嵐臉霞緋紅:“非是吾,將軍另有主意。”
“吾麾下大將衆多,都尚未婚配,許多已被朝廷賜予功名,不若與諸塢堡聯姻,從此紅巾與代州塢堡,就變成一家人。”
程方望沉默半晌才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且讓各塢堡自行商議一番。各家可有適齡的女子,該出哪些嫁妝。”
路甲突然道:“我家四處流落,最近選了一處立寨,還請將軍與我一同去看看。”
“好!”
“明日將軍還要去別處的塢堡,現在天色尚未全黑,不若現在就去。”
呼延庚與路甲一起往寨外走,高寵跟着一起來,路甲道:“就在不遠處,去看一眼就回,讓親兵早些休息吧。”
呼延庚對高寵使了個眼色,高寵退下,但武松還是緊緊的跟着。
“此地甚好,可選作立寨之所,若有事急,可與程公的塢堡互相呼應,等待縣城的援兵。”呼延庚看着地形,感嘆到。岩石上面一個小小的荒廢的村落,也許原來的居民早已經南下而逃,如今荒蕪,也正好給路甲立寨用。
“我們暫時休憩一下吧,兩刻鐘後,直回代州。”趙邦傑在一側說道,他總覺得路甲有點問題。
“不,”呼延庚微微一愣,搖頭否定。此前的計劃之中,還需前去另外一個豪強的塢堡。擡頭看見路甲的眼睛之中一抹驚喜之色一閃而逝,心中一稟,改口道:“繁峙事物繁忙,確實不能久離。還是今晚趕回去算了。”
衆人打馬往回走,他帶領隊伍,偵騎早已經遠遠的放出。對於隨行的路甲,程方望等人,也監視甚嚴,使其不能泄漏行蹤。路甲在前面領路,一行人急匆匆的向程方望的塢堡奔馳而去。
就在他們離開不久,一羣金兵,衝上了這個荒廢的村落。
“剛走不久,追!”看見新鮮的蹄印,首領一聲呼喝,近千騎兵又追了下去。
“將軍,後面有人留暗記。”折月嵐臉上覆滿了馬匹騰起的灰塵。折月嵐雖然受到衆人的尊重,但基於古代對女子的輕視,她的行爲很少惹人注意。
他一邊叮囑折月嵐注意觀察路甲等人的行事,一邊裝作蠻不在乎的跟着路甲來看立寨之處,只是想弄清楚路家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是誰?”
“是路甲的家丁。”
手指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呼延庚心猛的一疼,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這些豪強卻依然投靠金兵。大怒之下,伸手拔出銀鐗,縱馬向前面跑去,撕聲喝道“路甲~”
路甲聞聽到呼延庚大喝,也不回頭,反手一刀,劈向有些早就懷疑他的趙邦傑。趙邦傑本能一閃,右手刀擋住路甲的刀。
呼延庚的馬也趕了上來,單手將路甲提下馬,扔在地上,親衛一擁而來,將路甲的家丁亂刀砍死。
一側的程方望驚愕的這個變故,被呼延庚的親衛綁了起來。
“小兒,你等也活不長久,我在前路等你。”
“金兵與你等什麼好處?”呼延庚死死盯着破口大罵的路甲。“我自來代州,向無得罪代州之處,如今你典宗賣祖,還有什麼好言。”
“我呸~假仁假義,你取代州,難道讓我眼看妻子被金兵屠戮。”
呼延庚立刻明白,路甲的勢力不見很強,連塢堡都已失去,能被代州諸豪強視爲頭腦,其實並非他的智慧多麼出色,只不過是需要一個擋箭牌罷了。
他冷笑兩聲:“金兵屠得你的妻兒,我便做不得麼?明日,我就將你路氏將代州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