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來這個消息的信使是從越州來的,攝政王趙構已經回到了陸地上,以越州爲行在。
原來建炎四年完顏兀朮南下搜山檢海,完顏兀朮佔領臨安府後,即命斜卯阿里和烏延蒲盧渾帶四千精騎,急馳明州,追捉宋高宗。
這支金人的偏師經歷長途奔波,已成強弩之末。留守明州的是張俊。
張俊欲遣人硬探,無敢應者。有軍兵任存請行,俊壯之曰:汝果能得其實當與汝官。存拜謝而行不旋踵以手提二級而還,具得金人之虛實。
俊大喜遂瘳和兵之計亦會隱士劉相如勸統制劉寶與戰不勝。再命王進黨用邱橫迎敵用與橫皆被傷。楊沂中田師忠再戰又不勝。李寶繼進苦戰,李直率諸班直以舟師來助。劉洪道又率兵射其旁金人乃敗而稍退去。
完顏兀朮(宗弼)派兵增援,張俊急忙撤離明州。
金軍雖佔領明州,但處境日益困難。遙望東海,煙濤微茫,無宋高宗逃帆之影跡;回首西北,山水重沓,卻有岳飛等虎旅之阻擊。密佈的河湖,不利騎兵的縱橫馳騁;卑溼的地氣,又造成將士的水土不服。
完顏兀朮終於決定撤兵。因劫掠的財物過多,如按來路直接北撤,陸運不便,於是金軍繞道大運灌,水陸並行,破秀州,陷平江府,佔常州,準備自鎮江府(治丹徒,今江蘇鎮江市)渡江。當時浙西運河全程有六百四十一宋裡。
完顏兀朮宣稱“搜山檢海已畢”,用以掩飾其軍事上的失利,又殘酷地進行焚戮,用以發泄其氣惱。
最先遭殃的是明州,州城裡的居民基本殺光,除東南角的幾所佛寺外,房屋也全部燒成灰燼。金軍又派兵四出,在整個州境搜剔殺掠,即使是人人跡罕至的深山窮谷,也罹其荼毒。
接着,金軍又在臨安府城縱火,連燒三天三夜,煙焰不絕。臨安府在南宋初幾經兵燹,戶口只剩下十分之二、三。
在平江府,縱橫百餘里的大火,五天方滅。
金軍的殺掠,加之官軍的騷擾,建炎四年夏季的瘟疫,平江府人民喪生者近五十萬,只有十分之一、二的人口倖免於難。
此次金兵渡江,東路軍所蹂躪的面積比西路軍小,約爲兩浙路的一半和江東路的一角,但這個地區卻是宋朝最豐膄的穀倉,是當時全世界最富庶的地區,飽受了如此酷烈的戰禍,非短時期所能恢復。
江南軍民面對金兵的兇暴行徑,也進行了奮勇的抵抗。
金軍攻打臨安府時,州治錢塘縣令朱蹕率鄉兵二千,橫挑強敵。他身受重傷,仍然令士兵揹負他後,仍然令部兵揹負他,繼續指揮戰鬥,最終在天竺山英勇犧牲。弓手首領祝威和金勝率餘部據守葛嶺。他們在崎嘔的山路上,用泥土覆蓋編竹,佯裝通道,設下埋伏。金朝騎兵衝擊葛嶺時,一批又一批地踣僕,亂成一團。鄉兵們揮兵刃奮斫,使敵人橫屍山谷。狂怒的完顏兀朮以大兵從南麓衝上葛嶺,因衆寡懸殊,祝威、金勝等壯烈戰歿。⑦
在嚴州桐廬縣,錢嶨、錢觷兄弟和方庚指揮民兵三千人,於牛頭山擊敗了金兵。
金軍進犯越州時,餘姚知縣李穎士招募幾千鄉兵,同把隘官陳彥一起禦敵。他們佈列了很多旗幟,迷惑金軍,勝利地阻擊了一晝夜。
建炎四年秋天,完顏兀朮的大軍撤離平江府時,宋軍統制陳思恭率領所部,邀擊泊船於吳江縣境太湖中的敵人後軍,也取得勝捷。
完顏兀朮在江南屢遭挫折,氣焰收斂,他斷言江南氣候不宜,不利於金兵長期佔領。在建炎四年年底,完顏兀朮到達鎮江府,打算滿載擄獲品渡過大江,卻遭到韓世忠軍的攔擊。
金軍號稱十萬人,韓世忠所屬只有八千餘人,欲與金軍陸戰,顯然力不從心。韓世忠命全軍登上戰艦,以水師迎戰陸軍,確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完顏兀朮只能用小船馳出運河,在金山一帶江面迎戰,屢次失敗,十分狼狽。他請求韓世忠放金軍過江,韓世忠卻提出他不能接受的條件:放回徽、欽二帝,歸還宋之故土。
但韓世忠的海艦尖底,吃水深,無法進入運河。走投無路的金軍退到黃天蕩企圖開掘一條河道入江,又遭韓世忠攔截。後有奸細獻策,金軍又另外掘通河道,得以將船隻經秦淮河,引入金陵城西的江面。
韓世忠軍還是溯江趕來邀擊。有人教完顏兀朮乘無風之際,用小船向宋軍施放火箭。韓世忠軍原來準備水陸兩棲作戰,其航海鉅艦還裝載馬匹、糧食、輜重、軍人家屬等,無風不能行駛,遭敵人攻擊後,韓世忠的鉅艦一艘接一股着火,蔽江而退。
黃天蕩之戰前後相持四十日。韓世忠雖敗猶榮,此戰使完顏兀朮等領悟了一個淺顯的軍事常識,在大江上往返,非同兒戲,甚至會有滅頂之災。
金陵府成爲金軍在江南僅存的立足點,對於再下江南,吞滅宋朝,無疑有非常重要的軍事價值。當完顏兀朮和韓世忠在江上相持之際,金陵府的金兵在城東北的鐘山、城南的雨花臺構築大寨,開鑿了兩道護城河,並在山上挖洞,以供“避暑”之用。
金人“陸增城壘,水造戰船”,從採石磯渡江北去,繼而復返的隊伍,也絡繹不絕。韓世忠的戰敗,又使金人留駐金陵“避暑”的可能性增大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趙構浮海歸來了。攝政王以越州爲“行在”。趙構將金陵府的金軍視爲懸在自己頭頂上的利劍,但卻不敢主動進攻金兵。
就在這個當口,趙構攝政王府得知呼延庚被圍困在平陽,秦檜等人判斷,洛陽的完顏兀朮未必有精力增援金陵。
他們爲此調動了可以調動的全部兵力,任命張俊爲浙西路、江東路制置使,“諸將並受節度”,全權負責收復金陵事宜。可是卑怯的張俊寧肯任人切齒唾罵,也不敢向金陵前進一步。
趙構想起了忠勇的岳家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