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紅港正在發生的事情,張克楚此時還一無所知。
觀瀾院前廳裡,殷遠鑑笑微微的看着張克楚,心中卻是五味雜陳。當初在飛崖島上,他就覺得這個年青人不簡單,所以主動提出讓克敵軍在飛崖島設立營寨,自己出錢出工,全力相助,及至後來,張克楚又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主動相助,木吉島一戰之後,聯軍戰功銀子結算完畢,殷家也獲得了相當豐厚的紅利,這讓殷遠鑑對張克楚越看越順眼。
然而一想到小女兒秀秀,殷老頭又不禁暗自搖頭。
“殷老伯,關於聯軍擴編一事……”張克楚被殷老頭的眼神看的有些發毛,想起今天最主要的事情,便急忙說道。
“什麼?哦,這件事啊。”殷遠鑑搖頭說道:“這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老夫是個商人,對這行軍打仗的事一竅不通,不用來問我。”
張克楚笑道:“可是這聯軍中,殷家投入了這麼多股份,這種事我覺得還是要聽取您的意見。”
“呵呵,賢侄放手去做便是了,老夫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你的能力。”殷遠鑑撫着鬍鬚笑道。
聽殷遠鑑這麼說,張克楚倒也不意外,也不忸怩作態,只是覺得肩上的壓力越發大了。兩人又談論了些當下的局勢,殷遠鑑對於市場上的細微變化,以及因此而造成的各種影響,分析的很全面,他尤其關注糧價的變化,對張克楚說道:“糧價自去年一路走高,甚至在秋收之後也只是暫緩了一段時間,至今年以來,愈發騰貴……”
“主要還是因爲咱們大宋自己產糧不足,對外依賴性太強。”張克楚皺眉說道。
殷遠鑑點頭緩緩說道:“所以賢侄要早做打算啊。”
“眼下也沒什麼好辦法解決,不過還有件事,我想聽聽老伯的意見。”張克楚說道:“島上的軍械司作坊,再過段時間就可以升格成軍械工場,我想……賣一部分給大明。”
“大明?”殷遠鑑有些吃驚地看着張克楚:“你是想走私軍械?這在大宋可是重罪呀。”
張克楚說道:“我知道,但是,現在大明和咱們已經不是敵對關係了,這些條條框框早晚有一天得打破,所以不如早點下手。至於通海司和水軍司方面,我想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現在最關鍵的是船隊的問題,如果老伯認爲太過危險,那麼我就自行購買船隻,組成船隊,若是老伯覺得可以一試的話,那這個問題就好解決了。”
“此事事關重大,且容老夫好好想想。”殷遠鑑沉吟片刻之後說道,並沒有立即答應下來。雖然作爲商人,他很清楚軍械走私的巨大利潤,但正如同他所說,這件事太大了,搞不好就會拖累整個家族,由不得他不慎重。
送走殷遠鑑之後,張克楚便找來郭玉郎,問道:“這幾天募兵的事進行的如何?”
“很順利。”郭玉郎笑道:“木吉島一戰,咱們聯軍的名頭一下就打出來了,不止是咱們克敵軍,便是谷成良和孟西城等人的殺奴軍,這些天也順利的招募到不少人,而且多是別的殺奴軍轉投而來,很有些經驗豐富的老兵。”
張克楚點頭說道:“那就好。”
“紅港有消息傳回來嗎?”郭玉郎問道。
“暫時還沒有,算算時間,服部也纔剛到紅港沒幾天。”張克楚說道。
郭玉郎有些擔憂地說道:“不知道服部那邊進行的如何了。”
“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張克楚笑道:“你可別小看服部這傢伙,他當初能逃出來,混到海盜裡,自保是沒問題的,關鍵是他熟悉海盜那套東西,又在咱們克敵軍裡待了這麼久,想讓對方相信他的身份,並不難。”
“嗯,那咱們就等他的消息吧。不過通海司那邊要求的時間太緊,我有些擔心這一點。”郭玉郎說道。
張克楚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兒說道:“這個先不用擔心,咱們這邊該做的準備做好便是了。一旦服部傳回消息,馬上按照計劃行事。”
“好吧。”郭玉郎應道,他這些天忙着招募士兵,對於紅港那件事的準備工作,都是張克楚親自在抓,所以又問了一些細節,見確實沒有什麼遺漏,便放下心來。
過了幾天,張克楚得知達蘭水軍已經陸續回港,便往碼頭去了,因下着大雨,碼頭上前來迎接的人並不多。
見到江乘風的時候,張克楚幾乎沒認出他來,分別不過數月,江乘風竟然又瘦又黑,雙眼凹陷,臉上甚至還多了一條傷疤。
“嘿嘿,沒什麼大不了的。”江乘風倒是不以爲意,笑着拍了拍張克楚的肩膀:“兄弟可是越來越壯實了,怎麼樣?這幾個月有什麼收穫麼?”
“先回去再說吧,我還有些事想要問問你呢。”張克楚說道。
江乘風哈哈一笑,說道:“怕是想問我們這次回來,是什麼原因吧?”
“是啊,總覺得很突然,是不是馬六甲那邊的形勢發生了什麼變化?”張克楚問道。
“變化倒也不大,主要是北鎮守軍的船隊也去了,所以咱們這些人,就得乖乖地讓出來。”江乘風笑着搖了搖頭:“總軍司看來是想讓三個鎮守軍輪戰練兵,咱們這些地方上的水軍,還是老實的待在地方上好了。”
“原來是這樣。”張克楚皺眉道:“戰報上卻沒說北鎮守軍也去了馬六甲。”
江乘風說道:“只是去了一部分而已,畢竟北邊也需要留守。”
“北邊……防着大明?”張克楚遲疑道。
“也不盡然,不過總是要有一支水軍在北邊才放心。”江乘風看了一眼張克楚,說道:“聽說大明那邊這些年可不怎麼好過。”
張克楚眯着眼睛想了想,不知道歷史在大宋之後變化成怎麼樣,雖然大勢仍是已知的,但誰知道細節上又會是怎樣的呢?
待回到那個安靜的小院子之後,潤孃親自下廚整治了一桌酒菜,兄弟二人邊喝酒,便聊着。
“兄弟幹得不錯!比我這個當哥哥的要強多了。”江乘風聽了張克楚這幾個月來的事情,感慨地說道:“看來當初讓你搞殺奴軍沒錯。”
“說實話,當初我可沒想到能發展成現在的規模。”張克楚笑道:“說起來,當時還猶豫過。”
江乘風美滋滋的喝了口酒,對張克楚說道:“照你這麼說,你們現在戰力大幅提高,全因這些改良過的軍械咯?”
“是啊,若是沒有開花炮子,光是那些海盜船,便不好對付。”張克楚點頭說道:“陸戰時,則全賴燧發槍,便是土人現在有了火繩槍,也無法與我們對抗。”
江乘風佯怒道:“這等好東西,爲何不與哥哥用?”
“嘿嘿,那會兒不是你不在麼。”張克楚笑道:“這些軍械造起來相當麻煩,當時僅僅夠我們聯軍裝備。不過再過些日子就好了。”
“哦?這是怎麼說?”江乘風好奇地問道。
張克楚將自己要升格軍械作坊的事說了,順便又告訴他自己與安國公之間的關係,江乘風聽了之後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搖頭說道:“想不到你小子,竟然還是安國公的侄子,不過既然有這層關係,爲何不走安國公的路子,全軍調入南鎮守軍之中?畢竟那可是咱們大宋水軍三大主力之一,更何況南鎮守軍都指揮使,可是你的堂哥啊。”
“免了,我可沒這個打算。”張克楚微微一笑,說道:“我現在好歹也是聯軍都指揮使,自由自在的,不比在鎮守軍裡讓人管着強?”
江乘風哈哈一笑,拍着張克楚的肩膀說道:“兄弟這話說的有道理!不過,殺奴軍早晚有解散的一天,你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張克楚心中早有打算,不過現在卻不好對江乘風直言,於是岔開話題,對江乘風說道:“待軍械作坊升格之後,我打算再招一批匠人,最好是西洋工匠。”
“西洋工匠?只怕不太容易招到,畢竟現在和西洋人正打仗,很多西洋商船都無法到大宋來了,所以那些匠人也相對少了許多。”江乘風皺眉說道:“軍械作坊什麼的,哥哥不太瞭解,不過這方面總軍司一向管得嚴格,你可要小心,別讓人抓住什麼把柄。”
張克楚點頭道:“哥哥放心吧,這件事我會小心處理的。”
兩人又聊了些閒話,見大雨漸歇,江乘風又有些醉意,張克楚便告辭了。江乘風送他到門外,笑說道:“這次回來,哥哥打算把正事辦了,等日子定下來之後,我讓人告訴你一聲。”
張克楚知道他說的是和潤娘成親的事,心中爲他感到高興,笑道:“那兄弟先恭喜了!回頭一定備份大禮,好好鬧上一鬧!”
“呵呵,咱們兄弟之間,就別整那些虛文了,只是你小子和珍珠的事,也該定下來了吧?”江乘風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
張克楚心裡汗了一下,心想自己才二十三歲,急個什麼?不過自己能拖,珍珠可就受委屈了,於是說道:“今年之內吧,眼前的事情太多太忙,一時顧不過來。”
待回到觀瀾院,張克楚便收到了來自紅港的消息:對方上鉤了!
確切地說,是通海司最想抓的範爺,已經派人和服部寺敏見過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