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之後,張克楚把隊官以上的軍官和各隊學官都留了下來。當然菲利普、索菲亞和服部寺敏也沒讓走。另外張克楚還派人將蔡老大和衛安南也請到了大屋之中。
原本很寬敞的大屋正堂,立刻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由於之前已經安排好了座椅,所以張克楚坐在中間感覺有點像後世開會——認真說起來,這也算是克敵軍第一次中層幹部擴大會議吧。想到這裡,張克楚忍不住微微一笑。
不過,這畢竟不是開會,甚至也不是議事。
“諸位,咱們克敵軍自年初成立以來,大小數十戰,雖然也曾遭受過失敗,但是並沒有傷及元氣。克敵軍越戰越強,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五十人的隊伍了。在座的諸位雖然大多是在新汴加入克敵軍,但是咱們以後的路還很長,還有很多土人在攻擊大宋的領土,屠殺大宋的子民。所以咱們克敵軍必須時刻做好出擊的準備!”張克楚從座位上站起來,侃侃而談。
“現在咱們已經有三艘船,三百二十多個兄弟姐妹(含水手、雜役等),在殺奴軍中雖然說不上數一數二,實力卻也不容小覷。”張克楚環視了一眼,聲音越來越堅定:“諸位未來的前途,都與克敵軍息息相關!”
“那是,俺大牛早就跟哥哥你綁在一塊啦!”曾大牛大聲說道,王胖子和吳孝祖等最早從海島上就一起出來的人紛紛點頭應和。
張克楚笑了笑,接着說道:“不光是大牛,大家所有人都是在一條船上,這條船就叫克敵軍!”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開始從軍紀講起,將軍紀的重要性掰開了揉碎了,灌輸到在座的每個人腦海中,雖然這裡面大多數人都有過從軍經歷,更有從正規水軍、步軍學堂出來的學官,但張克楚還是認爲很有必要重新強調。
畢竟這是一個嶄新的團體,要想凝結成一個整體,從制度上着手是必不可少的。不管習慣不習慣,認可不認可,都必須嚴格遵守克敵軍的軍紀,當這種嚴守軍紀的觀念形成習慣之後,就會自然而然的成爲烙印,屬於克敵軍的烙印。
說完軍紀,張克楚立即拋出了新的獎懲制度——其實這也算軍紀的一部分。當衆人聽到提高了戰功銀子的分成之後,尤其是新加入克敵軍的那幾個隊官,立即雙眼放光。原本克敵軍的待遇就已經非常好了,現在又提高了戰功銀的分成,如何讓他們不欣喜若狂?畢竟是在刀口討生活,誰不想在流血流汗的同時,多得一點好處?銀子向來是不咬手的。
不過,銀子肯定是咬人的,那些原本抱着撈一票就閃人的傢伙立即轉了念頭,暗自下定決心,跟着這個年輕人有“錢途”,幹嗎還胡思亂想,這山望着那山高?
本來因爲嚴格的軍紀而有些牴觸情緒的人也馬上忘記了剛纔的不快,甚至有人覺得,爲了這些銀子再嚴格的軍紀也能遵守:不就是不讓賭博嗎?不就是不讓隨意打罵士兵嗎?沒問題!
張克楚見衆人臉上神色變幻,心中暗笑,這一個大棒,一個胡蘿蔔的招數看來到哪兒都好使啊。
說完軍紀和獎懲制度,張克楚便開始重新調整官職任命,並安排具體分工。
首先是三艘船的各級指揮長官。張克楚兼領勝利號指揮使,郭玉郎爲副指揮使。勝利號作爲戰鬥主力,編入普小黑爲總隊官的兩個火炮隊,曾大牛、楊康、吳孝祖等十個火槍隊,以衛安南爲水手長的四十五人水手隊。
王如海爲克敵號指揮使,帶一個火炮隊,兩個火槍隊和以蔡老大爲首的水手隊。負責在飛崖島周圍巡查,並按期往返平康經略府爲南鎮守軍交貨,需要購買物資時也由克敵號負責。
索菲亞爲天使號指揮使,調撥五門火炮,由謝元禮等人爲火炮手,另配一個火槍隊。平時作爲醫療補給船隨勝利號行動。
至於十六名學官,分別編到三艘船上,定期輪換。
飛崖島軍械司這邊,以菲利普爲管事,張克楚讓他自己任命下級管事,只有一個要求,先把南鎮守軍蘇指揮使的合約完成。
至於水陸營寨的守衛,如果船隊出海,則在出海之前臨時安排,如果船隊歸來,自然也就不存在專門的守衛,而是由各火槍隊輪流值守。
對張克楚做的這些安排,大家都沒什麼好反對的,興致勃勃的議論着下一步該打哪兒。
“急什麼?一口吃不成胖子。”張克楚笑道:“從明天開始,先訓練!”
“又訓練啊?”吳孝祖苦着臉說道:“這一路上已經練的不少啦,光炮子都打了上百斤了!”
張克楚正色說道:“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個道理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再者說,我都不心疼,你們還叫喚什麼?從明天起,把你們的手下都操練起來。之前不是喊着要用燧發槍麼?明天到菲利普那領去,只是那批火槍名義上已經是南鎮守軍的了,你們可得讓兄弟們愛惜着點。”
安排完這些事,夜已經深了,衆人有的打着哈欠離開,有的則興奮地說笑着走了。
張克楚也有些睏倦,不過心裡卻覺得很踏實。
“克楚,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郭玉郎賴在椅子裡歪着腦袋對張克楚說道。
“呃,你怎麼還沒走?”張克楚見郭玉郎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不由揉着眉心疑惑地問道:“我忘記什麼事了?”
“你打算怎麼安排珍珠?”郭玉郎笑問道。
張克楚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雖然下午的時候跟郭玉郎商量了半天,也不過是得出剛纔那些安排而已,現在郭玉郎忽然問起,他倒是有些茫然了,是啊,我怎麼忘記珍珠了?
“明天先問問她,要是願意留在飛崖島上,就讓她管着這邊的糧食物資,這一塊也很重要啊。”張克楚說道。
郭玉郎撇嘴說道:“估計珍珠妹子可不願意。”
“可是隨着咱們出海,到底有些危險,你難道忘記了麼?上次她受傷可有多危險,差點連命都沒了。”張克楚想起那次珍珠爲了自己而受傷就有些心有餘悸,那次是命大運氣好,下次呢?
郭玉郎皺眉說道:“的確是危險了些。那麼按照你剛纔說的,也許能說服她留在島上。”
“就怕她非要鬧着跟咱們出海啊。”張克楚發愁道。
“明天問過再說吧。”郭玉郎打個哈欠:“我困了,先回去休息。”
張克楚卻忽然想起了殷家的困難,便一把拉住了他:“等會兒,還有件事跟你商量。”
郭玉郎無奈地坐回到椅子裡:“說吧,什麼事?”
待張克楚說完之後,郭玉郎愣怔了一會,搖了搖頭說道:“要是殷老伯一意孤行,恐怕殷家就凶多吉少了。”
“我也是這麼說。”張克楚發愁道:“可是我看殷老伯已經下定決心了。”
“殷小姐不在麼?她怎麼不勸勸殷老伯?”郭玉郎詫異地問道,他還不知道殷秀秀早在兩個月前就去了達蘭經略府。聽張克楚說了緣故之後,郭玉郎爲難道:“這件事咱們可幫不上多少忙,且不說他真要集中家族中的商船,組成的船隊有多大規模,便是咱們去爲他的船隊護航,也護不住啊。”
“我倒是沒這個打算。”張克楚沉吟道:“那樣只能把咱們克敵軍也搭進去,還沒有任何作用。我的意思是最好讓殷老伯打消這個念頭。”
“以殷家的實力,不至於幾個月沒有生意便撐不下去了吧?”郭玉郎想了想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張克楚嘆道:“問題是前景不明,可不僅僅是這過去的幾個月。”
“你的意思是,要讓殷老伯看到以後的希望?”郭玉郎問道。
“僅有希望還不夠啊。”張克楚皺眉說道:“還不足以打消他這種孤注一擲的念頭。”
郭玉郎點頭說道:“確實如此,要是殷家也能組織殺奴軍就好了,他們家族子弟衆多,又有這麼多莊丁,護衛……”
“這是不可能的。”張克楚說道,不過郭玉郎的話讓他隱隱有了別的主意,他凝眉思索了片刻,對郭玉郎問道:“若是由殷家出銀子,爲殺奴軍購買戰船、火炮,糧食補給呢?待殺奴軍有了戰功銀子再償還,當然也不會白借,利息嘛肯定會高一些。你說這樣一來,殷老伯還會行那冒險之事麼?”
郭玉郎想了想,有些遲疑地說道:“也許可行,想當初咱們也是向殷家借了四千兩銀子麼……不過殷家有這麼多銀子向外借貸嗎?”
“以殷家的家底,應該不成問題。”張克楚說道。在他看來,這未嘗不是殷家拜託目前困境的好辦法。要知道不是所有殺奴軍都像克敵軍,恐怕多數還只有一艘戰船,而且據他所知,還有很多殺奴軍甚至連戰船都沒有,只是依附在別家戰船上跟着廝混。
由殷家出資貸款支持殺奴軍,想來不管是達蘭經略府,還是水、步兩司都應該不會反對,畢竟這樣一來能使殺奴軍的整體實力大爲提高,能早日將土人叛亂鎮壓下去,對於大宋來說只有好處。
其實大宋本來就有軍事-金融-國家相結合的雛形,只是這三種權力的絕大部分一直把持在以五公爲首的階層之中,張克楚現在還想不到,他即將打開的是怎樣的潘多拉之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