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回飛崖島的日子,這天一大早,張克楚等人就登上了克敵號,他見蔡老大精神頭十足的樣子,便笑道:“這些日子在家裡到底比軍中養的好些。”
蔡老大老臉一紅,卻是隻笑不語,張克楚也不好再拿他說笑,問了幾句家中近況之後,便下到船艙之中。
殷家挑選了五個年輕人跟隨張克楚,其中就有殷秀秀的表弟蘇湛。他上了船之後就跟在張克楚屁股後面,趕也趕不走。
“張大哥,給我支火槍吧。”蘇湛牛皮糖似的黏着張克楚:“就要一支,我現在是克敵軍的人了,要一支火槍還不給麼?”
張克楚哭笑不得的說道:“殷老家主是讓你來當火槍手的麼?還是你表姐這麼說的?”
聽他擡出自己最敬佩的兩個人來,蘇湛就有些垂頭喪氣:“沒有……”
“那不得了。你說你非要那玩意幹嗎?要是有可能,我還想一輩子不摸槍呢。”張克楚有些感慨地說道。
蘇湛好奇地擡起頭望着張克楚說道:“可是拿着火槍很威風啊,我第一次見到張大哥的時候,就覺得你拿着火槍特別威武。”
“少拍馬屁。”張克楚板着臉說道:“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當時哥也是沒辦法啊……”
雖然對於張克楚的自稱很感新奇,但是蘇湛更感興趣的是燧發槍,他眼珠一轉,說道:“那我以後當大哥的侍衛,侍衛總是要有槍的吧?”
張克楚推開尾樓後面的窗子,掛上窗鉤,回到桌子旁坐下,對蘇湛說道:“我原還想問問你入了克敵軍準備做什麼,現在倒好,你自己給自己都安排上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做侍衛就別想了。”
見蘇湛哭喪着臉的樣子,張克楚心中暗笑,接着說道:“不過作爲克敵軍的一員,火槍是必須要有的,不但有長火槍,還要有兩把手銃。”
“真的?”蘇湛眼睛一亮,高興的反問道。
張克楚笑了笑,說道:“誰還偏你不成?哥現在假假也是一軍主將,說出來的話那就是軍令!”
蘇湛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是不是我太心急了?”
“你也知道自己心急啊?”張克楚收了笑,正色說道:“別說現在沒有,就是回到飛崖島上,一時半會也沒有這種槍給你用,先用火繩槍好生練練吧,我保證你以後看到火槍就吐。”
蘇湛一昂腦袋:“怎麼會,姨丈說了,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我卻是不怕吃苦的!”
“不怕就好,那現在就給你個任務。”張克楚拿出主將的威嚴說道:“到上面給水手幫忙去。”
“可是這船上的事我不懂呀。”蘇湛有些摸不着頭腦。
“擦洗甲板你總會吧?”張克楚心中暗笑:這話貌似以前對某人說過。
打發了這個黏人的傢伙之後,想到島上的兄弟們,張克楚的臉上不禁浮現出一絲微笑。
船上的生活依舊枯燥無聊,好在沒過幾天,克敵號便到了飛崖島,在南港口拋錨下碇之後,張克楚等人便走下了跳板。
與半個多月前離開時相比,飛崖島雖然說不上日新月異,卻也是變化很明顯。別的不說,港口內停泊了許多商船就讓整個碼頭變得熱鬧了許多。
這些商船並不都是殷家的,自從飛崖島設立克敵軍水陸營寨的消息逐漸擴散到達蘭經略府,甚至更遠的地方之後,隨着炮臺上閃着黑色幽光的炮口逐漸增加,飽受土人和海盜襲擾的商船終於在飛崖島找到了一絲安全感。雖然這種安全感要付出真金白銀,但總是能夠讓一直緊繃的神經短暫放鬆,不至於在某個時候忽然斷裂,從而義無反顧的跳入茫茫大海。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美中不足的地方,那這些混跡各處碼頭的老油條們,會異口同聲的對碼頭上竟然沒有像樣的酒樓而表示極度的不滿。
雖然這種不滿顯然不會讓他們急着調頭而去,但是口頭上的抱怨肯定是少不了的。
於是在去往營寨的路上,張克楚自聽到這種抱怨之後,忍不住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琢磨起來:是不是來個從諫如流,在碼頭上搞個酒樓,甚至是青樓?
“你在想什麼,怎麼……表情怪怪的?”珍珠疑惑的擡眼看着張克楚問道。
張克楚笑着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剛纔忽然冒出來的想法很有些可笑。這種事壓根就不該是自己去操心的,也許用不了多久,王胖子就會搞出一條繁華熱鬧的商業街,很可能比自己想象的更好。
回到營寨之後張克楚並沒有急於向大家宣告此行的結果——除了郭玉郎和服部寺敏等少數人之外,克敵軍裡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張克楚去達蘭府做了些什麼。這倒不是張克楚有意隱瞞,實在是沒有大張旗鼓廣而告之的必要。
所以作爲知情者只有郭玉郎很想知道結果。他沒有去碼頭迎接張克楚,雖然他第一時間就得知克敵號回來的消息。
“結果嗎?”張克楚擺擺手,示意服部寺敏把那個樣式普通的木盒拿過來:“結果就在這個盒子裡。”
郭玉郎打開木盒,原本有些遲疑的表情隨着那一份份合同而變得充滿信心了。他仔細地看着合同上的每一份條款,甚至眯着眼睛暗自估算了一下收益,嘴角不知不覺勾出微笑。
“你現在很像一個商人。”張克楚放下茶杯有些好笑地說道。
郭玉郎笑的更歡了:“不用誇獎我。”
張克楚有些無奈的揉了揉眉心,見郭玉郎將那些合同收好之後對他說道:“要等入股的好處還有一陣子,甚至這些合同裡會有虧本的。所以咱們目前要做的事還是要賺戰功銀子,我在達蘭的時候考慮了幾個方案,你看看哪個比較好?”
“哦?你說。”郭玉郎有些好奇。
“當然,像沒頭蒼蠅四處亂撞肯定是不行的。要麼咱們就直搗黃龍,找那些大土王的晦氣去。”張克楚說道。
郭玉郎不置可否,他很想知道張克楚還有些什麼計劃,所以保持着剛纔那副期待的表情看着張克楚。
“不過那些大土王也不是傻子,很可能已經遷移或者潛入別的島上,所以這個計劃還是有賭運氣的成分,可以說是下下之策。”張克楚自我平價了一句,接着說道:“再就是守株待兔,我記得以前你曾說過,土人和海盜攻擊的島子,大多避開了五大公家族所屬,那麼在這之外,剩下的就是那些土人和海盜的目標,只要咱們找準了,剩下的事就很簡單了。”
郭玉郎搖頭說道:“這不還是賭運氣麼?最多算是中策吧?”
“呵呵,我倒還有個不賭運氣的計劃。”張克楚笑了笑:“簡單點說,就是誘而殲之。”他取出海圖,鋪展開來,對郭玉郎詳細講解了一番,郭玉郎先是蹙眉不語,繼而詢問一些細節,到後來頻頻點頭,兩人在房間裡嘀嘀咕咕的商議了半天,直到珍珠來喚他們吃飯。
接下來的幾天,張克楚一頭扎到工場,便是連飯也在工場對付着吃的。而他身邊那個死人臉侍衛卻不見人影,當然並沒有多少人關心那個叫服部寺敏的傢伙,所以除了好奇心特別重的蘇曼菲偶爾問了一句之外,大多數人甚至都沒有察覺到這個變化。
由於菲利普在張克楚的命令下改掉了追求華麗外表的毛病,所以新的燧發槍看上去顯得非常樸實,但那是與之前的相比。和笨重的火繩槍比較的話,擁有修長槍身及槍托的燧發槍無論是賣相還是威力,都完勝火繩槍。
最重要的是產量的大幅度提高。隨着新加入的工匠們逐漸掌握了這種新式火槍的製造方法,工場每日燧發槍的產量穩步由每天二十支增加到每天六十支。至於手銃,也達到了每天二十五支的水平——倒不是手銃比燧發槍更難製造,而是人手所限,張克楚決定先滿足燧發槍的需要。
這就牽扯到統籌學的範疇了,好在目前工匠還不算太多,工序更是簡單,所以張克楚還能勉強應付得來。雖然他也很想有個人能完全接手這份工作,但是一時找不到這樣的人才。
菲利普的長項在於對機械的精通,做這種管理工作有點困難,更何況他現在還在爲張克楚臨走時留下的難題而撓頭。
改造火炮發火裝置的問題很快就被他解決了,讓菲利普頭疼的是開花彈的問題。
“這麼說還是導火線不合適?”張克楚擺弄着作爲試驗品的空心鐵球,對菲利普問道。
菲利普點了點頭,很老實地說道:“是啊,我試過很多種材料,不是燃燒的太快,就是太慢。”
張克楚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繼續試驗,直到找到最合適的材料。”
自從確定瑞宗是個穿越前輩之後,張克楚一直有個疑惑,那就是這個大宋的科技水平並沒有特別明顯的提高——火槍也好,火炮也好,都和這個時代的水平相差無幾。對於這個問題,張克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然而三百多年的時間,足以將任何痕跡湮滅無蹤了吧?除了大宋這種五公治國的政體怪胎——想來也許和前輩的想法已經相去甚遠了。
還是逃不脫大多數穿越者的宿命,或者是那句“人存政在,人亡政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