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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仍用自己的武力徹底折服了烏歇等金使,讓他們對蔡仍全都無比尊敬。
而高慶裔則有意的與蔡仍攀談起來。
這一談之前,高慶裔更爲震驚!
蔡仍對女真極爲了解,他能將女真一族的淵源詳細的說出來,尤其是對女真一族打過的幾場大戰,像早期跟高麗打的曷懶甸之戰,像近期跟遼國打的出河店之戰、護步達岡之戰,點評的極爲透徹。
就以護步達岡之戰爲例,蔡仍明確表示,完顏阿骨打所領導的達魯古城之戰,是以少勝多的經典案例,不過,蔡仍也準確的指出,如果不是遼御營副都統耶律章奴率兵叛奔上京預謀會耶律淳自立天祚帝擔心內亂無心再戰中途回撤,護步達岡之戰敗的一方十有八九是金國。
親自經歷了那一戰的烏歇,當即就猶有餘悸的說道:“伯爺說得太對了,當時遼舊主率領七十萬大軍,而我們大金國只有寥寥的兩萬人萬,兵馬相差太過懸殊,幸得天神保佑我大金,遼主昏庸,使其大軍從內部瓦解……”
隨着蔡仍和烏歇的探討,高慶裔對蔡仍越來越忌憚,他心道:“不想大宋還有此等人物,不僅武藝天下少有人能敵,見識還如此廣博,竟對我大金如數家珍,這是去過我大金的趙良嗣、馬擴等人都做不到的事啊!”
陪在一旁的趙良嗣同樣震驚不已,他心道:“難怪英雄如宣相都對冠軍伯如此忌憚,‘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果然名不虛傳啊!”
蔡仍之所以如此表現自己,其實是有原因的。
蔡仍不得不承認,童貫的確有童貫的優勢。
可話又說回來,他蔡仍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優勢。
蔡仍的優勢就是,自己不僅立即就能率領金吾軍北上,自己還比童貫更能打、比童貫更有才、比童貫更熟悉遼金、比童貫更會跟遼人和金人打交道、比童貫更適合當收復燕雲的主帥。
蔡仍相信,自己在都亭驛的表現,很快就會傳到趙佶的耳中,爲自己再填一些砝碼!
夜幕漸漸降臨,東京城的空氣中瀰漫着醉人的芳香。
樊樓廳堂雅閣的燈燭,也都明亮起來了,達官貴人富商闊佬們開始從四面八方向這裡涌來。
烏歇和高慶裔等金使在蔡仍和趙良嗣等接待人員的陪同下,來到樊樓東門。
只見門前彩燈高懸,明皇耀眼,車水馬龍,華蓋雲集。
走進大廳,首先映入衆人眼簾的,便是數百名濃妝豔抹的歌舞美姬,她們好似仙女下凡一般,聚集在廊檐之下等待客人召喚。
烏歇臉色很興奮,目光在這些美女的臉上身上不停地打量,他的魂魄彷彿都被這些美女們勾走了,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留戀張望。
烏歇不是沒見過美女,但這麼多的美女聚集在一起,他還是頭一回看到。
趙良嗣對烏歇的心思很清楚,他介紹說:“這些歌姬,有的擅長歌舞,有的善於彈奏,有些只會伴坐陪酒,都是一些尋常的小姐,沒啥品味,大使如果有興趣,一會兒我可以爲你安排幾個有品味的。”
烏歇一聽,兩眼立刻放射出異彩來!
烏歇是一個勃堇,即女真族部落首領,他平生有四大愛好:權,財,色,酒。
這樊樓,恰好就是權財色酒四種生活相匯合之處。
烏歇覺得,大宋真是一塊有福之寶地,宋人每日都生活在天堂之中。
高慶裔與烏歇有所不同,財、色、酒他都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只有權力,他崇尚權力,他認爲有權力就有一切。
因此,高慶裔在完顏阿骨打、完顏宗翰等金國權貴面前表現得很積極,他經常主動獻計、獻策,抓住一切能出頭的機會。
經過高慶裔不斷的努力,他終於獲得了完顏宗翰的青睞,併成爲其心腹之一。
高慶裔對酒色之事,向來謹慎爲之,他也不是一點都不愛好,而是時刻提醒他自己,要把握好尺度,要把握好時間、地點和條件,熟讀史書的他知道歷史上有無數英雄豪傑栽在美酒杯中或倒在石榴裙下。
因此,對於趙良嗣想給他們安排美女,高慶裔說道:“謝謝趙館伴,我們只是慕名而來,看看場面就可以了,我們肩負重任,大事未了,豈敢隨心所欲?”
烏歇一聽,臉上立即就露出不高興之色!
可雖說烏歇纔是正史、纔是女真人,可烏歇清楚他自己是什麼水平,知道他玩不明白這裡面的彎彎繞繞,所以大事還得高慶裔拿主意。
所以,烏歇最終還是默認了高慶裔的答覆,然後極爲留戀的又看了一眼那些跟仙女一般的歌姬,然後依依不捨的跟着蔡仍、趙良嗣等人上了樓。
一行人來到了樊樓西樓二樓的一個貴賓房間裡。
這裡很安靜,一般酒客是上不來的。
房間佈置得很雅緻,吊窗花竹,簾幕垂懸,牆壁上還掛着兩幅書畫,都是蘇東坡的真跡。
這個房間名叫東坡明月閣,是樑師成親自命名的——樑師成自稱是蘇軾的遺腹子,對蘇軾無比崇尚,他每次在樊樓請客,都要來這個房間。
此次宴會也是樑師成一手操辦的,所以地方也是樑師成選的。
爲突出御宴特色,樑師成令人將桌上的酒具碗碟全都撤去,全部換成宮中用具。
烏歇、高慶裔等金使,一進入東坡明月閣,就被餐桌上美輪美奐的瓷器給震撼住了。
高慶裔兩眼直盯着那套蓮花瓣式溫酒瓷器酒壺,眼裡放射出異樣的光芒。
烏歇雖然不懂欣賞藝術品,但憑着一種天然本能,他同樣也被漂亮的瓷器所感染。
其他金使也無不眼露震驚、貪婪之色。
金使的神情被趙良嗣看在眼裡,他笑了笑說:“這些瓷器全都是宮中之物,平常人難得一見,今天我國陛下特意讓人從宮中送來,給諸位大使開開眼界。”
趙良嗣繼續介紹桌上的瓷器:“這些瓷器都是汝窯所產,天青色佳品。你們看,這套蓮花瓣式溫酒瓷器壺,光亮瑩潤,古樸典雅,淡泊含蓄而又意境深遠,美不美?”
高慶裔稱讚道:“美,實在是美。以前就聽說,大宋汝窯瓷器天下第一,但從來無緣觀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真是精美絕倫啊。”
這時,小二跑上來詢問,是否可以上酒、上菜?
趙良嗣看向蔡仍。
很明顯,這事得蔡仍這個身份最重的人拿主意。
蔡仍也不跟別人客氣,直接做主道:“上吧。”
不一會兒,先上來十道乾果:炒栗子、膠棗、河北鵝梨、河朔石榴、龍眼、荔枝、橄欖、溫柑、金桔、榛子。
有好幾種果子,烏歇和高慶裔甚至從沒見過,更叫不出名字。
接着,一道道酒菜開始陸續上來。每上一道菜,小二都要大聲報一下菜名。
水晶餚肉,松茸燉花膠,煎燜雪花牛,夏果炒鮮帶,絲瓜青豆瓣,兩熟紫蘇魚,肉醋托胎襯腸沙魚,排蒸荔枝腰子,虛汁垂絲羊頭,螃蟹釀橙,鮮蝦蹄子膾,鴛鴦炸肚。
另外還有一羹一湯:百味羹、開水白菜。
這些菜,烏歇、高慶裔等人別說沒吃過,就是聽都沒聽過。
看着如詩如畫一般的一道道菜,烏歇、高慶裔等人不禁暗道:“我們如果能天天吃到這樣的美食,那該有多好!”
樊樓有兩種自釀好酒,一是“眉壽”,二是“和旨”。
趙良嗣吩咐店小二,各上來一罈子,讓客人都品嚐一下。
烏歇嗜酒如命,酒一上來,他就迫不及待的主動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連喝三杯,烏歇吧咂了一下嘴,覺得這兩種酒味道都很寡淡,他問趙良嗣:“有沒有好一點的酒?”
趙良嗣說:“咱們喝得這兩種酒,都是樊樓自釀的最好的酒。”
高慶裔笑笑說:“這菜真是不錯,可這酒味道太淡,你們大宋沒有更好的酒嗎?”
高慶裔很顯然是話中有話,他的意思其實是,既然是御宴,怎麼能喝樊樓自釀的酒呢?御宴之上應該喝御酒纔是。
趙良嗣很精明,他立即就明白了高慶裔的意思,然後小聲跟蔡仍說:“金使可能是想喝御酒。”
蔡仍聽了,道:“想喝烈酒,這還不簡單。”
蔡仍頭也沒回,道:“去取兩壇悶倒驢來。”
所謂的“悶倒驢”,原來其實是蔡仍指導醫護營的醫護人員用蒸餾法做的酒精。
一次偶然的機會,一頭驢被那香味所吸引,偷飲醉臥,酣聲大響,結果得了此名。
後來,蔡仍乾脆讓人將悶倒驢重新調試打造成了一種商品。
目前,因爲宋人習慣的問題,這悶倒驢其實還沒有打開市場,只有水軍將士下水前會喝上幾口,另外軍中一些好酒的猛漢像牛皋會在休息的時候買一些去喝。
高慶裔一聽此酒的名字,就有些不悅,他想開口駁斥蔡仍用悶倒驢代替御酒。
可就在高慶裔即將開口之際,蔡仍很隨意的看了他一眼。
高慶裔頓時就像是被捏住了脖子的鴨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幕被趙良嗣等陪同人員看在眼裡,樂在心裡,他們無不心道:“冠軍伯好威武、好霸氣!”
不多時,宴廣孝就送來了兩大壇悶倒驢。
沒等啓封,烏歇這個老酒鬼就聞到了濃烈的酒香,他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他興沖沖的說道:“此必是好酒!”
烏歇迫不及待的立即開封給他自己倒了一大碗,然後一飲而盡。
酒一下肚,烏歇的肚中就好似有一團大火在燒,讓烏歇大呼:“過癮!真是好酒!”
烏歇隨後給蔡仍倒了一碗酒,說道:“伯爺是我烏歇見過的宋人中的第一英雄,又請我烏歇喝這麼好的酒,伯爺這個朋友,我烏歇交定了,來來來,咱們一塊喝一碗。”
蔡仍也不做作,拿起酒碗,就跟烏歇對碰,並道:“那我敬大使一碗。”
言畢,蔡仍就一飲而盡。
見蔡仍如此豪爽,烏歇等女真人對蔡仍更有好感。
另外,被蔡仍的武藝、見識穩穩壓住的烏歇等人,也想要在酒桌上找回場子。
因此,他們輪番敬蔡仍酒。
而蔡仍是來者不拒,誰敬酒都陪着。
大家推杯換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