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練好?”楊叢義仰頭吼道。
“能!”演習場周圍稍高的坡地上傳來排山倒海的嘶吼,聲傳裡許。
“今天白天的訓練到此結束!半個時辰之後,個別隊伍在校場集合,加訓一個時辰!”楊叢義說完便從場中退開。
各隊押官立即從隊伍中走出來,整頓隊形,宣佈解散。
回到營地,普通士兵就近在河中洗漱,而後自回營房休息,一衆將校和參軍短暫休息之後,很快在一間營房集中。
“今天的訓練很好,但可能很多人心裡有疑問,不理解宣威軍爲什麼要練這些沒用處的東西。爲什麼要練,今天先不跟你們說,等過一段時間,你們自己應該就能看明白這麼訓練到底有什麼好處。”楊叢義面對一衆將校笑道。
他在上午的巡視中就發現了一些隊伍對待訓練不夠重視的問題,所以不得已之下,便讓將校徹底融入訓練之中,以點帶面,讓訓練得以順利進行,事實證明,這一做法很有成效,但士兵和將校對新式訓練的疑惑不會因訓練而消失,但現在卻不是解釋的時候,也不一定能跟他們解釋的清楚。
“今晚我們學習新訓練內容,明天還要帶着士兵們一起訓練,好的訓練經驗不要忘記繼續推行。閒話少說,我們現在開始今晚的訓練內容。”楊叢義臉上笑容一斂,雙手下垂,在衆人面前站定。
“全體都有,立正!”
“稍息!”
“立在!”
三個口令下完,楊叢義說道:“今晚我們學習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齊步走和跑步走,共五項訓練內容,必須得人人都會。”
“要學會這些訓練內容,首先要能分清前後左右四個方向,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拿碗的是左手,拿筷子的是右手,身體正面對着的是前,後背對着的是後,在教之前要讓每一個士兵分清方向,不然一旦訓練起來肯定混亂不堪。你們都能分清吧?”楊叢義馬上進入角色,開始教授一衆將校。
“能。”十多人的隊伍中有幾人回道。
“既然是學習新訓練內容,我希望大家都端正學習態度,把自己當成一個新兵,虛心學習,踏實訓練。能不能分清前後左右?”楊叢義語氣嚴厲,高聲再問。
“能!”衆人異口同聲,震耳的吼聲傳出營房,一直鑽進附近士兵的耳中。
訓話結束,訓練很快開始,從向左、向右轉一直到齊步走,先示範後講解,直到所有人都結束。
而後所有人依次上前發號施令,帶領其他人完整訓練三次,確認全部學會之後,馬上開始最後一項學習。
“剛剛訓練學*家也累了,自己找地方坐下,我唱支曲子給你們聽。”楊叢義忽而笑道。
衆人一聽此話面面相覷,相互看看,臉上全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大人,你要唱曲?你唱曲有什麼好聽的,真要讓我們聽曲,給我們一天休息時間,我們進城去聽。”蘇仲當先起鬨。
“是啊,大人,唱曲的都是女子,大人唱曲像什麼話,還是別唱了,傳出去也不好聽。”羅聰正聲建議。
楊叢義擺擺手,笑道:“這話不對,雖然我對此沒有太多研究,但我知道曾經在一千九百多年前的春秋時期,秦國軍隊傳唱一支曲子,而它的詞是《詩經》中的一首詩,名曰《無衣》,陸參軍和沈參軍應當知曉吧?”
陸游連忙誦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楊叢義點頭笑道:“不錯,正是這首《無衣》在一千九百多年前激勵了無數秦人,他們唱着《無衣》,拿起武器奮勇抗爭,與入侵的北方戎族拼死相鬥,最終將異族趕走,保護了他們自己的家園。如今近兩千年過去了,雖曲調不存,但詞卻在《詩經》中流傳千年,裕久彌新。”
稍稍一頓,接着說道:“今天我不唱《無衣》,我要唱另外一支歌,暫且叫它《從軍歌》。這支歌的來歷我就暫且不說了,等以後有時間再跟你們細講。”
說完便高聲唱道:“?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棄我昔時筆,着我戰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齊從軍,淨胡塵,誓掃匈奴不顧身!”
一曲高歌,蕩氣迴腸!
這首很多年前軍訓時學會的軍歌,如今唱來依然激情澎湃,令楊叢義熱血沸騰。
一衆將校也聽得氣血上涌,恨不得跟着開口哼唱。
特別是陸游、沈縉二人,他們本身就是讀書人,而歌詞寫的就是號召讀書人從軍報國,他們如今正身在軍中,此時聽到此歌感受頗深,一臉肅然,張口欲言。
楊叢義一曲唱罷,稍稍平復了情緒,而後言道:“這支《從軍歌》除了沈參軍、陸參軍,你們其他人可能聽不太明白歌裡唱的是什麼意思,但等到陸參軍或是沈參軍跟你們解釋之後,你們就能明白了。先說說喜歡這支歌嗎?”
衆人無言,不知此問何意。
沉默中,只聽陸游回道:“我很喜歡這支歌,曲調慷慨雄壯,曲詞聽來讓人熱血上涌,恨不得馬上跨馬奔赴北疆前線,與敵人展開殊死搏鬥!”
沈縉點頭,高聲道:“我在軍中多年,感受頗深,此曲《從軍歌》催人奮進,好男兒不應只是手持書卷,一心爲科舉,只盼金榜提名,也應該手持三尺青峰,提槍躍馬,驅逐賊寇!”
他越說越激動,滿腔熱血奔涌,情之所至,忽然下了一個決心,只聽他言道:“大人,從今日起我沈縉放棄科考,要學先人,投筆從戎!沈縉願追隨大人!”
說完起身抱拳,朝楊叢義深施一禮。
楊叢義微微一愣,這可有點意外了,沈縉太學生出身,要在科考上考取功名其實不難,他缺的只是運氣,如今因這支《從軍歌》就要投筆從戎,卻大出意料之外。
“沈參軍不忙,從軍是一條十分辛苦的路,等你在選將營再待上幾個月,深入體驗之後再做決定不遲。”衝動之下做出的決定,等冷靜下來多半會後悔,若他不加阻攔,到時候沈縉進退兩難,便難以自處,在選將營裡也會尷尬無比。
誰知沈縉一聽這話,以爲是楊叢義不願留他,臉上神色立馬就變了,只聽他說道:“大人,我不是一時氣盛,三年前科舉落榜,我就已經萌生退意,今年又不中,便沒了繼續參加科考的心思。三年前我隨大人招募新兵,組建宣威軍,在昌國營地也參與過新軍訓練,跟將士們多有交流,與他們聊天,教他們識字,大人可以問問他們,三年前是不是就認識我了!”說着擡手一指蘇仲、羅聰等人。
楊叢義一見沈縉如此激動,若再壓制他的從軍之心,怕真會涼了他的心,於是說道:“好,既然沈參軍決心從軍,那麼從今日起,你就正式成爲選將營裡的一名新兵。平常要跟將士們一起參加訓練,你所擔負的參軍之責也不能落下,如何?”
“是!大人!”沈縉臉上頓時一喜,馬上再施一禮,而後才重新落座,可身體裡滾動的熱血,讓他挺直了後背。
“我們繼續說這支《從軍歌》,今天我之所以要唱給你們聽,其實就是爲了教會你們,在選將營裡不能只是我唱這支歌,你們要唱,全體宣威軍要唱,以後參與選將的各路禁軍來到選將營,也必須會唱!”楊叢義說完,掃視衆人一眼。
見一衆將校躍躍欲試,甚至有人開始哼起《從軍歌》曲調旋律,於是接道:“今天我們先學着唱一唱,至於歌詞,記不得也沒關係,等晚上沈參軍、陸參軍回去寫幾份,你們自己抄來記一記,應當就沒有問題。”
陸游點頭道:“我已經大致記下來,再聽一遍就能把歌詞全部記住。字不多,我一會兒回去多寫幾份,你們來拿便是。”說着扭頭看了幾位將校一眼。
“多謝陸參軍!”一衆將校齊聲道謝,讓他們拿刀槍可以,提筆寫字卻是有些難爲他們,陸游願意替他們寫下來,他們自然高興。
見此,楊叢義笑道:“那就開始學歌吧,我唱一句,你們跟着唱一句。君不見,漢終軍!”
衆人張口,小心翼翼的唱道:“君不見,漢終軍。”
幾人初學,有些害怕丟醜,聲音都不大,有些軟綿綿的。
“弱冠系虜請長纓!”楊叢義再教唱一句。
“弱冠系虜請長纓。”衆人學唱,聲音依舊不大。
“大聲點!君不見,漢終軍!”楊叢義繼續教唱第一句。
“君不見,漢終軍!”第二次學唱,十多人的聲音終於大了起來。
“弱冠系虜請長纓!”
“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分開學完,馬上便是一句連唱。
一衆人唱的興起,扯開喉嚨,歌聲嘹亮,《從軍歌》在夜幕裡四處飛揚,震撼了他們自己,也震撼了周圍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