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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匡胤和晉王兩人皆沉着眉。
柳味見此,並不急着解釋,直到趙匡胤開口:“柳駙馬剛纔說此事若實行,不失爲利國利民之事?”
柳味頷首:“正是。”
“只是朕怎麼看,卻也沒能看出此事有何利國利民之處啊!”
趙匡胤說完,晉王也連忙跟着附和。
柳味笑了笑,道:“聖上和王爺都是飽讀詩書之人,想來應該知道燕昭王高築黃金臺以求賢才的故事吧?”
趙匡胤和晉王二人聽得柳味提及戰國時燕昭王求才一事,頗是不解,但皆點頭,像這等求才之事,他們身爲帝王又怎能不知?
“古燕昭王立志使燕國強大,下定決心求取賢才,於是找來老臣郭隗,郭隗向燕昭王講了一個國王求千里馬的故事,也就是千金買馬骨,一個人對千里馬的馬骨尚且這般珍惜,那麼還愁天下人不將千里馬進獻而來嗎?燕昭王聽完這個故事,便拜郭隗爲師,像郭隗這樣的人尚且能爲師,那麼那些有大才的人又怎不趨之若鶩的來到燕國?”
柳味心知趙匡胤和晉王對燕昭王求才的事情很清楚,但還是將那件事情淡淡的說了一遍,這樣講完,又是一笑:“宋開國十餘年,聖上一直想以文人治國,可這十餘年來,文人治國的方針有沒有真的深入到那些士子書生的心中呢?”
“這……”趙匡胤一時語塞,他雖推崇文人治國,可如今大宋周邊各有危機,因此用兵極其頻繁,還不是文治的時候。
柳味笑了笑,繼續說道:“如今南漢已滅,南唐、吳越、北漢皆不成氣候,想來幾年內他們皆是要被我大宋滅掉的,在這幾年內,聖上可有把握將文治貫徹實施?”說到這裡,柳味不等趙匡胤開口,又繼續說道:“天下讀書人很多,可爲何每年進京趕考的書生卻只有幾百人?是那些讀書人不想報效朝廷嗎?當然不是,而是他們不明白聖上對讀書人的優待啊!如果聖上肯將那些落第但卻又有真本事的人賜予進士及第,此事揚及天下,天下士子之心必歸朝廷,到那時候,聖上還有什麼賢才而求不得呢?”
天下士子心歸朝廷,趙匡胤將這句話暗念了幾句,心中頓時豁然開朗,如今他對那些落第的書生尚且如此優待,那麼天下有才的讀書人聽聞此事後,豈不就跟當年的燕昭王求才一樣?
“言之有理,柳駙馬言之有理。”
柳味之言有醍醐灌頂之效,趙匡胤和晉王兩人聽完之後皆是稱讚不已,而且在他們的心中,對大宋過以後的富強更是多出了信心。
天下文治,必能太平,少了兵戈,百姓安居樂園,繁榮是跑不了的了。
趙匡胤和晉王二人徹底明白柳味之用意後,已是下定了決心。
“明日早朝,朕便命人複查以往十餘年間的卷子,若真有大才而被遺漏,朕便賜他們進士及第。”
聽得趙匡胤此言,柳味連忙跪下道:“這些人是皇上開恩特賜的進士,因此要叫他們恩科進士,此恩科進士一出,聖上禮遇讀書人的美名便要傳之四海了。”
趙匡胤本來還在想如何將這些人於那些考中進士的人加以區分,他這還沒想出來柳味便已是幫他想好,而且說的有理有據,心中更是歡喜:“恩科進士,沒錯,就叫恩科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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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皇宮,晉王和柳味兩人同坐了一輛馬車。
馬車在繁華熱鬧的街上慢慢行着,晉王本還在沉思柳味剛纔說的那些話,從柳味說出恩科進士這個詞的時候,他便知道蘇另看猜對了,柳味果真是早有謀劃的。
而且柳味的謀劃皆是按照柳味預想的進行着,不過在晉王看來,有些事情並非像柳味想的那麼簡單。
途中,當晉王想明白一切之後,忽而淺淺一笑,問道:“柳駙馬提出這麼一個建議,可是要幫那張齊賢?”
柳味微微一愣,道:“王爺也知道張齊賢?”
晉王含笑:“張齊賢的文章本王也是看過的,而且很是欣賞,只是本王看的晚了,不然本王定要勸皇兄賜他個狀元亦或者榜眼探花的。”
柳味聽到晉王這話,便知晉王對自己有了懷疑,不過柳味並不擔心,既然晉王也欣賞張齊賢,想來晉王是不會反對自己的所作所爲的。
“張齊賢確是大才,只是可惜因爲在下與慕容博的敵對而受到了牽連,在下實是心有不安,恰在南漢滅亡,朝廷急需人才,屬下這纔想到了這個提議。”
柳味說的淡然,好像他提出這個提議並非是爲了張齊賢,而晉王和柳味都是明白人,很多事情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說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晉王也不點破柳味的意圖,只輕聲一嘆:“可惜,張齊賢雖是大才,可想成爲恩客進士,怕也有些困難。”
柳味微一凝眉,道:“還請王爺賜教!”
“本王且來問你,你可知聖上爲何剝奪張齊賢的進士名額?”
“這個屬下已從趙承煦那裡得知,是因爲聖上覺得張齊賢進京時做的事情有傷風雅。”
雖說張齊賢落第是因爲盧多遜的一句話,但真正剝奪張齊賢進士資格的,還是趙匡胤,而真正的原因是張齊賢的行爲讓趙匡胤覺得他入朝爲官丟了朝廷的面子。
如果這個問題不能夠得到解決,就算趙匡胤要開恩特賜進士出身,那張齊賢只怕也是沒有機會的。
柳味被晉王的一句話而點醒,可他仍舊錶現的很鎮定。
這時,連晉王都不得不佩服柳味了,不過晉王還是淺淺點頭:“張齊賢的行爲的確有些不雅,若是傳出去,定要被天下百姓認爲我大宋朝堂如同兒戲,什麼人都可以入朝爲官;朝廷被人恥笑還在其次,若是因此而失去民心,可就不妙了。”
說完,晉王望向柳味,他知道柳味一定會因此而辯駁的。
“王爺所言在理,可也不在理,首先,張齊賢並沒有吃白食,他不過是被客棧的夥計侮辱了,當時他躺在街上,也只是因爲不堪侮辱心存死念罷了,那盧多遜之言,是有誣陷之嫌的;人生難免遭遇低谷,若只看一人之低谷而評其人,難免有失偏頗,古越王勾踐臥薪嚐膽,韓信受胯下之辱,可我們能說他們不配稱爲英雄嗎?”
“這……”晉王一時語塞,他早知道柳味會反駁,可沒有想到柳味說的話竟然是這般的句句在理,倒讓他一時無法反駁了。
“其次,張齊賢是真有大才之人,難道大宋朝廷真的要因爲一個人貧時所受屈辱而斷了他的後路嗎?如果真是這樣,聖上哪怕是點再多恩客進士,只怕也難獲天下士子的心。”
柳味說完,已不再多言,晉王則是深受震撼,他是有大志的人,自然明白柳味說的話是很有道理的,人生在世,誰沒有過屈辱呢,難道真的要因爲一個人的屈辱而否定這個人嗎?
這對誰都是不公平的。
他們大宋既然要以文治國,怎麼能讓天下的士子寒心?
許久之後,晉王才終於開口:“柳駙馬一席話讓本王茅塞頓開,之前是本王看的短了,就衝柳駙馬剛纔那幾句話,本王將這個張齊賢保下來了,不過保雖保下來,短時間內怕是難讓他有所作爲。”
柳味聽到晉王這話,心知張齊賢這個恩客進士的身份是跑不了了,只要張齊賢真有大才,被埋沒一段時間又何妨?
朝堂之大,終會有他用武之地的。
柳味向晉王拱手:“屬下代張齊賢謝過王爺了。”
晉王淺笑頷首,其實兩人都很清楚明白,像柳味剛纔這些話,他完全可以當着趙匡胤的面去說,以這些話所蘊含的道理,趙匡胤斷不會拒絕柳味的要求。
可柳味並沒有說,他在晉王面前說了,並且還要晉王出面保下張齊賢,爲何?
在晉王看來,柳味這多少有一些投誠的意思,他晉王幫張齊賢說話了,張齊賢少不了要念他的好,柳味是個很會做人的人,既然恩客進士這個功勞他多少佔了一些,那麼這收買張齊賢的事,柳味就要讓給他晉王了,只有這樣,他晉王才因此而獲益,纔不會太過追究。
而在柳味看來,這些話他雖可以在趙匡胤跟前說,可卻並不合適,因爲他若出口,少不得會被人認爲他這是爲了幫張齊賢而提出的這個建議,雖然他就是爲了張齊賢才替的建議,可卻不能被衆人這樣認爲。
若是如此,這件本來利國利民的事情就會被一些有心之人認爲是利他柳味了,如此本來可以幫柳味在天下士子間建立好名聲的事情,最終就成爲了唯利是圖,那個時候,別人看到的不是他幫了天下士子,而是他幫了自己的朋友張齊賢。
人心就是這樣的複雜,柳味深諳此道,因此他讓晉王出面保下張齊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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