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覆蓋了京城。
次日一早,整個汴京成了銀白世界。
李煜早早起牀,與一衆南唐大臣在大宋皇宮殿外等候。
雪沒有停,落在身上有些冷,他們這些南唐人都有點不適應這種奇寒天氣。
趙匡胤與大宋羣臣商議完事情之後,這才終於宣南唐國主以及南唐的大臣進殿,他們進來的時候,發上滿是白雪,嘴脣凍的發紫。
大宋臣子看到這些不經凍的南唐官員後都露出了一絲淺笑,他們其實是想嘲笑的,不過想到之前南漢有烈臣頭撞大殿的事情,又加上南唐還未亡國,這些人不過是出使他們大宋的使臣,因此他們不敢嘲笑。
李煜帶着羣臣跪下給趙匡胤行禮,趙匡胤微微頷首,示意他們起來,而後問道:“李國主可好?”
李煜連忙應道:“託大宋天子的福,一切都好。”
趙匡胤露出了一絲笑意:“既然一切都好,那朕以前幾次召你前來,你卻爲何總是百般推脫?”
“以前身體不好,後來好了。”
李煜微微擡頭看了一眼趙匡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竟然沒有一點猶豫,而他也是不需要猶豫的,他之所以不來,雙方都心知肚明,李煜說與不說,說什麼,又有什麼區別?
趙匡胤卻是一愣,似乎沒有料到李煜會這樣說,這讓趙匡胤有些生氣,但又不好發作,露出一絲淺笑後,道:“現在看來李國主的身子是好多了!”
趙匡胤剛說完,一位朝中大臣突然站出來道:“聽完李國主才情一絕,今日上得大殿,不知可否爲我等衆臣作一首詞來?”
那名大臣這樣說完,旁邊又有幾位大臣跟着附和。
而李煜則臉頰通紅,在南唐,他隨意作詞那是瀟灑。可如今爲大宋的這些臣子作詞,那就是羞辱了,他堂堂一國之君,豈可爲他國臣子之要求而作詞?
“本國主才情不及貴國柳味柳駙馬,又豈敢在此班門弄斧。”李煜並不介意承認自己的才情不如柳味,而他這麼一說,其他大臣相互張望。皆是不好意思再逼問。
“前段時間李國主派兵圍剿陳洪進,可有此事?”一名大臣望着李煜。大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那陳洪進是他們大宋的臣子,豈容李煜隨便攻打?
李煜微微凝眉,他身爲一國之君,何時被人這樣責問過?
他骨子裡是個文人,他有一種孤傲,一種對於不如自己的人的不屑。
因此,他拒絕回答那名大臣的問題。
這讓大宋的幾名臣子臉色微微一變,大有當堂責羞之意。
這個時候。李清突然站出來道:“清源郡隸屬我南唐,難道我南唐要教訓一個不聽話的節度使也是不能嗎?”
“你們南唐要教訓節度使我們不管,可那陳洪進已是向我大宋俯首稱臣了的,教訓陳洪進,就是不給我們大宋面子。”
李清冷冷一笑:“那陳洪進也是我南唐的臣子,一個人身爲兩朝臣子,其忠心能有幾許?我們南唐不屑要這樣的臣子。沒想到你們大宋卻是歡迎之至。”
李清此言一出,朝中大臣頓時就不幹了,李清這話不是分明在說他們大宋不分青紅皁白,什麼臣子都要嗎?
大殿之上,一場風雨將至。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官員急匆匆來報:“聖上。邊境送來急報。”
一聽是邊境的急報,羣臣再無心去找南唐的麻煩,趙匡胤接過急報,打開看完之後,頓時凝了凝眉:“可惡,北漢竟然勾結遼人殺我百姓,搶我錢糧。實在是可惡至極。”
說到這裡,趙匡胤才意識到南唐的人還在,因此微一凝眉,向南唐的那些人道:“你們先退去吧。”
李煜頷首,領着自己的臣子離去。
等南唐的那些人離開之後,趙匡胤隨即望向朝堂之上那些有些驚慌的臣子問道:“諸位愛卿,你們對此可有什麼看法?”
羣臣相互張望,最後晉王站出來道:“北漢與遼人一直相互勾結,不教訓他們一下,他們就不會把我大宋放在眼裡,臣弟建議,派兵擊殺北漢和遼人。”
晉王站出來這麼一說,其他大臣連連跟着附和。
“不滅北漢,我大宋將無寧日。”
“收回燕雲十六州,把遼人打出長城以外去!”
大宋建立十來年,很多大臣都還是很有血性的,一聽北漢和遼人勾結攻打他們大宋,他們想到的不是妥協,而是給以痛擊,狠狠的教訓他們。
魏王心頭一顫,其實大宋跟南唐發生戰爭亦或者與北漢遼人發生戰爭是一樣的,只要有戰爭,他便足以藉此掌控軍權。
因此,在羣臣義憤填膺表示要給北漢和遼人教訓的時候,魏王也站出來道:“臣弟願意親自掛帥,痛擊遼人。”
趙匡胤見羣臣激憤,倒也沒有懷疑魏王的話,不僅沒有懷疑,反而很感動,自己的臣子,果真個個都是忠臣啊。
“遼人欺我太甚,不教訓他們不足以立國威,魏王,朕命你爲討伐北漢的元帥,點齊三軍兵馬,三天之後赴往玉門關,與遼人一戰。”
魏王見事情這般容易,心中暗喜,連忙應道:“是!”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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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之後,晉王的眉頭凝的更深了。
一直以來,他對魏王都可謂是十分了解的,魏王有武力,但卻很惜命,北漢和遼人的鐵騎很厲害,大宋與他們打仗,勝算並不是很大,可魏王爲何還要去冒險呢?
是因爲他真的覺得北漢和遼人欺人太甚,要爲大宋出氣纔去的?
晉王並不排除這點,身爲大宋皇室成員,他覺得他們有這個責任保護大宋,如果大宋沒有可用之人的話,他就算不善於用兵,只怕也要親赴戰場,與北漢和遼人一番廝殺了。
可晉王總覺得魏王的行爲有些奇怪。
回到開封府後,晉王將自己的疑惑說給了蘇另看聽,蘇另看聽完之後,神情微微一變,但隨即又搖搖頭,似乎覺得不太可能。
晉王見此,知蘇另看可能從中發覺了什麼,於是連忙問道:“蘇先生可有什麼要講?”
蘇另看猶豫再三,最終說道:“我朝中開國名將有不少,隨便派出一位都足以抵擋遼人和北漢的進攻,可魏王卻爭着去當這個元帥,只怕……”
“只怕什麼?”
“只怕魏王心中有鬼啊!”
“哦?”
“王爺應該知道,自從五代十國開始,皇位皆是靠武力來爭奪的,如今我大宋昌平十年,聖上雖從一些將士手中收回了兵權,可如果魏王真的掌兵的話,他要造反的可能還是很大的。”
“因爲有成功的可能?”
晉王並非笨蛋,既然魏王要造反,那必定是他認爲有成功的可能。
蘇另看點點頭:“魏王實力不弱,最近一年來聖上對他恩寵有加,朝中一半的大臣都依附於他,如果他要造反,去到玉門關掌了兵權,京城再有人做內應,他成功的機率還是很大的。”
聽完蘇另看的話後,晉王陷入了沉思。
許久之後,才終於開口道:“如此一來,這玉門關魏王就去不得了。”
如意郡主府。
今天的早朝柳味並沒有參加,因爲他沒有資格參加。
本來,像柳味這種立了大功勳的人,是可以參加早朝的,可他現在的身份還只是興王府的知府大人,除了開封府的知府,其他地方的知府皆是沒有資格參加早朝的。
不參加早朝,柳味就在家裡睡懶覺,天寒地凍的,有什麼比得上溫暖的被窩,如水的美人呢?
摟着如意郡主,柳味真想就這樣一輩子過下去。
可人不可能一直都躺着被窩裡的,他們總會感覺到餓,亦或者突然有了尿意。
柳味起來的時候,雪已經停了,郡主府一片銀白,幾隻麻雀在雪地裡覓食,但卻總是徒勞無功。
雪太厚了。
柳味梳洗罷,吃了早飯沒多久,今天早朝上的事情已是傳了來,不過他對羣臣爲難李煜等南唐君臣的事情並沒有十分吃驚,自古以來,所謂的出使,那一個不是你爲難我我爲難你的?柳味去南唐的時候,不也遭受了南唐官員的爲難?
不過只要趙匡胤能夠堅持大方向不變,爲難一下李煜,讓他們吃點苦頭,柳味也不會怎麼介意。
真正讓柳味感到吃驚的是北漢和遼人對大宋的襲擊。
北漢和遼人的土地並不像大宋和南唐這般肥沃,他們那裡更多的是蕭瑟,每年到了冬天的時候,他們就必須爲他們的食物而東奔西走。
而他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搶劫。
掠奪對於北漢和遼人來說幾乎是常態,而他們並不爲此感覺到罪惡,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爲了生存,爲了他們的種族能夠延續下去,爲了他們的老人小孩都不用餓肚子。
爲了這些,他們的壯丁會自發的拿起武器,騎上戰馬,然後肆意的掠奪大宋邊境的百姓。
柳味同情那些爲了生存下來而不得已進行掠奪的人,但他卻絕不允許那些人對大宋手無寸鐵的百姓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