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1 摟草打兔子
“攝政王所言極是,諸臣工以爲如何?”趙傭還是很謙虛的,沒有獨斷專攬。
“……”呂大防瞥了一眼御書案後面端坐的年輕人,心裡泛起了深深的無力感。他已是五朝元老,經歷過仁宗、英宗、神宗、明宗四位皇帝,從來沒這麼難受過。
這位新皇帝看似稚嫩,沒有太多執政經驗,但小套路玩起來一點不比神宗皇帝差,裝模作樣的基本功也直逼仁宗皇帝。
這番話說的誰也挑不出毛病,用新軍打仗就得熟悉軍隊配置,否則談何運轉自如。朝廷裡真沒有了解新軍情況的官員,勉強的都找不出來。
攝政王提議讓新軍將領入朝幫襯天經地義,不光不能說是陰謀,還得伸出大拇指讚一聲大公無私。畢竟新軍將領都是人家自己培養的,大宋這麼多武將世家,家家都有親兵,也沒見誰貢獻出來爲國效力的。
皇帝更是虛懷若谷,即便攝政王的提議也要徵詢其他大臣的意見,不搞一言堂,充分尊重了朝廷規矩和大臣的臉面。
可是吧,這事兒怎麼琢磨怎麼不對味兒,怎麼算怎麼自己吃虧。明明是不願意攝政王與皇帝往朝堂裡多塞人,可這話愣是無法出口。
叫囂着北伐的是自己,讓新軍出征的也是自己,總不能再去阻止新軍成行吧。那不真成欺君罔上了,當堂給打出去都沒人會同情。
“……”劉摯乾脆都沒擡頭,還是別說話了,前面明顯都是坑,還往坑裡跳豈不是大傻子乎。
“樞密院正缺此等大才,臣以爲攝政王乃老成謀國之言!”安燾自打進了紫宸殿就沒說過一個字,此時突然表了態,選邊站隊完畢之後繼續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沒轍啊,說起朝政來別人還能和攝政王掰扯掰扯,說起打仗真沒臉張嘴。這些年新軍是怎麼建立的就別介紹了吧,說是朝廷的新軍,其實就是王詵的私軍。
以一己之力行滅國之事,翻翻史書……眼都看瞎了也沒找到類似的先例,但王詵做到了。和新軍比起來朝廷的禁軍就是個大笑話,和王詵比起來大宋將領更是笑話。什麼武將世家,都該回家種地,別出來丟人了。
至於說讓新軍將領入朝一事,安燾自知攔不住也不想攔。雖然說新軍將領來了之後,第一個倒黴的有可能就是樞密院,但安燾覺得學一學人家的本事也無妨。
食君俸忠君事,要是連本職工作都幹不好,還處處提防不讓別人幹。這麼做人品太差,不如辭官不做,免得捱罵。
“安相虛懷若谷、求賢若渴,新軍第一軍軍長王大判樞密副使,即日上任,領北面房、支馬房、兵籍房,知兵部侍郎,掌庫部,以便運籌北伐所需。屬下主事、令史、司庫等職自行上報攝政王批覆!”
趙傭終於笑了,以前都是假笑,這次是真笑。安燾的態度很好嘛,別老琢磨着如何與自己作對,怎麼把事情辦好纔是合格的臣子。不會就學,不懂就問,朕看好你!
“然渭橋鎮、大名府工坊整治不利、連年疲廢,無法爲新軍提供合用軍械。故而調夔州路坑冶鑄錢司監使高翠峰判兵部侍郎,領文思院、將作監,提點各路坑冶鑄錢司。沿江修河制置主事王雄判工部侍郎,領少府監,提點各路修河、築路、建橋之事。屬下主事、令史、司庫等職自行上報攝政王批覆!”
光安插幾名武將進入樞密院和兵部就完了嗎?差得遠啊,好不容易找到個合理的藉口把這些老臣拿住了,就不能白費力氣,玩了命塞吧。
也不是瞎塞,趙傭在鑽空子的本領上也得學了老師的真諦。新軍打仗靠的就是軍械之利,所以渭橋鎮、大名府工坊必須跟着動起來,造不出軍械拿啥去打仗?
樞密院、工部、兵部、各路坑冶鑄錢司多頭管理的弊端已經看得夠不夠了,不用再試。現在事急從權,皇帝委派專人專職重打鼓另開張很合理,高翠峰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知人善任也。
至於說王雄是誰,王七也。相比高翠峰在朝堂中小有名氣,王雄在民間的知名度更大。別的不聊,僅就浮沱河鐵索橋、瓜洲鎮跨江大橋、淮水大堤、運河船閘這些工程足矣說明其能力,當個工部侍郎專業素養足夠。
這兩個任命依很快通過了,在場的幾位想反對也沒法張嘴。他們都知道皇帝有話等着呢,誰敢說個不字,皇帝馬上就得笑眯眯的問:愛卿可有應對之策?亦或有更佳人選?
蔡京就是因爲舉薦不當遠竄成都府了,那還是皇帝的近臣,否則就得流放。誰還敢在這些需要真本事的職位上亂搞,結局怕是要比蔡京還慘。
而且新軍馬上就要出征,誰也沒把握能快速恢復生產。這個大地雷還是讓攝政王的手下頂着吧,將來一旦出了紕漏也算個把柄不是。
把柄?這些古人還是小看洪濤的狡詐了,他豈是能輕易把弱點示人的主兒。有沒有渭橋鎮和大名府工坊,新軍的武器裝備也夠用。
經過這幾年的不斷建設,川陝四路和甘州的冶煉、鑄造、機械加工產業已經比當初渭橋鎮和大名府的規模大多了,再加上福建路那座主要以研發爲主的工坊區。
多了不敢說,全力投產之後,供應三五萬新軍打一次大規模戰役沒啥問題。要是再把民間的一些小工坊利用上,數量還能快速翻倍。
洪濤之所以這麼安排,根本不是指望朝廷能助新軍一臂之力,只是打着北伐的幌子行變革朝堂之實。王大、高翠峰、王七進入朝堂之後,關鍵的不是他們三個人的要職,而是跟在後面的那些不太容易引人注目的中低職位。
皇帝不是說了嘛,附屬官員讓他們自己去找,然後由攝政王批准即可上任。這些人有可能是幾個,也有可能是幾十個,來源必須是促進社骨幹。
現在殿前司和侍衛司已經被架空了,拿住了樞密院和兵部,大宋的兵權就沒跑了,誰也掀不起風浪。解決了兵權,國防建設、國營工坊、基礎設施建設就是洪濤要抓的第二個重點。
富民強國說起來麻煩,可骨子裡無非就是開源節流這四個字。古代社會不比後世,想玩經濟,光靠民間折騰只能增加賦稅,不把國營這個大窟窿賭上,有多少賦稅就得辦多少個叫好不叫座的虧本買賣。
再厲害的耙子往回摟錢,也架不住家裡有個沒底兒的匣子。控制了工部和少府監、坑冶鑄錢司,纔有可能堵住這些大窟窿。
高翠峰和王七就是去當塞子的,他們是大塞子,後面跟進的促進社骨幹是小塞子。不用多,過個一年半載等他們熟悉了情況,這些政府部門裡的大窟窿小眼全得被塞死。
塞住還就拔不開了,誰敢硬拔誰就是被打擊對象。沒有了皇權庇佑,失去了兵權輔助,試問他們除了讓賢之外,還有別的辦法反抗嗎?
“啓稟陛下,臣有事要奏!”這個結果呂大防、劉摯,包括蘇頌和安燾都不太滿意,但又找不出理由反對,只能捏着鼻子默認。
只有章臉上一點不快都沒有,表情反倒輕鬆了很多。眼見大局落定,廷議即將結束,還挺捨不得走,搶在皇帝離去之前出班奏報。
“……章相有何事?”趙傭聞言把剛站起來的身體又坐下了,還看了攝政王一眼。
“聞福建路特區一事還未選定主官,臣想應了這個差事,離開朝堂去做一些實事,還望陛下應允。”章等皇帝坐穩了才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