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汴京,抵達皇城前面時候,已經是天黑了。
王晨和宗澤護衛着趙諶的車駕直接通過朱雀門駛進皇宮內,張邦昌等來迎接的人也跟着一道進去。
宗澤親自率軍護衛皇宮的安全。
他麾下的人馬除了護衛皇宮的五千人外,其他也都在各將的統領下,鎮守各城門去了。
既然張邦昌拱手將開封送回,那宗澤自然要將這座大宋的都城全部控制起來。
將整座城池置於他所領的大宋軍隊的掌控之下,儘快擁立太子趙諶登基,並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恢復城內外的秩序,加強城防,募集青壯年入伍從軍,準備抵禦流寇的侵襲及可能的金人再次南侵,這是進入開封城後宗澤需要做的事情。
金人不可能不發現趙諶這位太子失蹤的,即使王晨所言皇帝趙桓可能會以面貌相似的男子僞作趙諶,但趙諶登基後,消息必然傳出去。知道太子趙諶登基稱帝,大宋又有了新帝后,金人肯定不會善罷干休,肯定會繼續南攻的。要是現在金人就南攻,那憑他所領的這兩萬人無論如何都是守不住的。
汴京的大宋軍民鬥志全無,張邦昌及他手下那些人全是附庸金人之輩,這些人在金人再攻之際,肯定會再成爲其幫兇,這等情況下想守住汴京,難於登天。因此宗澤必須要以非常快的速度,以非常的手段募集軍隊,並加強訓練,以防備金人可能的再次南攻。
在這一點上,宗澤與王晨及趙諶有過交流,只不過年少的趙諶對此完全沒有見解,一切都要諮詢王晨的主意,到了後來,宗澤也只問詢王晨的主意了,趙諶那裡只是象徵性的說明,因爲王晨認可了,趙諶也不會反對。讓他驚喜的是,王晨的意見與他是出奇的一致。
護衛着趙諶進到皇宮內的宗澤已經打定主意,明日開始,即嚴格整軍,收集兵器,修整汴京的城防,他覺得這些事一日也不可耽擱。
皇宮雖然遭到了金人的洗掠,大部宮藏之物被金人擄去,但建築卻基本沒被破壞。張邦昌被立爲“僞楚”的皇帝后,又稍加以修葺,也添了一些用物,看上去不至於太寒磣。
在王晨的眼裡,大宋的皇宮雖然沒有明清的紫禁城那樣大紅大紫所表現出來的眩目,但其建築構式在他心目中的印象卻一點不比紫禁城來的差,因其色調簡單,主要以硃紅和白色,讓人看着更加舒服。進到皇宮後,所見的到處是巍峨的宮殿,讓人忍不住想感嘆,感嘆其雄偉壯麗。
金人沒將大宋的這座皇宮焚燬,實是大幸,王晨相信,這與張邦昌或多或少有些關係。如果金人不想扶持張邦昌當皇帝,不想立一個傀儡政權,而是搶一把就想走,那富麗堂皇的皇宮,也肯定會完全毀於戰火。在這一點上,張邦昌還是有點功勞的。
張邦昌自除帝位,準備迎太子趙諶入開封后,馬上將唯一避禍倖免的宗室女、宋哲宗的廢后孟氏迎入宮,復封其祐皇后,讓其移居延福宮。
元祐皇后是宋哲宗趙煦的第一位皇后,兩度被廢。也正是因爲其被廢,才倖免一難,沒被金人北掠。聽聞太子和趙佶的兩位女兒被迎回,並在今日歸朝後,元祐皇后孟氏也親自迎了出來。
因爲元祐皇后是宋哲宗的妃子,趙佶是宋哲宗的弟弟,太子趙諶尊已經五十多歲的孟氏是祖母了,趙環環和趙珠珠稱孟氏爲伯母。作爲晚輩,無論是趙環環和趙珠珠,還是太子趙諶,他們都不敢當孟氏的親自出迎。在進了皇宮後,老遠就下了車架,看到孟氏顫歪歪地迎上來後,老遠就下跪行禮了。
家仇國難瞬間涌上諸人心裡,孟氏早已經嚎啕大哭,跪伏在地上的趙環環和趙珠珠及趙諶也跟着大哭起來。誰會想到,皇室人也會遭遇如此的災難,數千宗室被金人北擄,成爲豬狗不如的人物。
物是人非,屬於趙宋皇室的一切繁華與榮耀都成爲過眼雲煙,變成了永遠都洗刷不去的屈辱。
跟隨趙環環和趙珠珠及趙諶入皇宮的宗澤及張邦昌等人也跟着下跪,不少人跟着一起哭。
一時間,整個皇宮內只聽到一羣人的悲哭,無比的蒼涼。
附近的那些軍士也都跪下了,唯一站着的只有王晨,他有點尷尬,讓他下跪,他非常不情願,但不跪又覺得很不合適,最終他借攙扶安慰趙諶掩飾自己的尷尬。“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不必如此傷悲,大錯已成,接下來我們不該哭泣,而應該擦乾眼淚,拿起武器,守衛家園,抵禦金人的侵襲!”
聽王晨如此說,趙諶頓時止住了淚,王晨的話對於他來說,不亞於當臣子的接到聖旨一樣,沒有任何抗拒的念頭,他只能無條件地遵從。
“皇祖母,不要……不要悲傷了,父皇和皇祖父已經被金人擄去,我們哭也沒用,還是要……要想辦法抵禦金人的南攻纔可!”
趙諶被王晨扶起來後,孟氏也在兩名老年宮女的攙扶下順勢站了起來,抹了把眼淚,強忍着悲意點點頭:“太子說的不錯,國難當頭,一定要想辦法抵禦金人才是上策。”
孟氏其實與趙佶、趙桓關係都不怎麼樣,更不要說與趙環環和趙珠珠及趙諶了,在今天以前,幾乎沒有什麼親情的感覺。不過今日的悲意是打心底的。原本幾千口人的大宋皇族,如今就剩下他們四個人了,差不多是顧影獨憐的地步了,怎麼能不傷心?他們現在差不多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命運完全操縱在別人,也就是他們身邊這些人的手裡,接下來日子會怎麼過,她完全不知道。
她已經知道趙諶、趙環環和趙珠珠是被一個叫王晨的人多金人的大營內救出來的,現在看趙諶這麼聽王晨的話,也馬上認定,身邊這個偉岸英俊的青年人應該就是救趙諶、趙環環和趙珠珠,當下也整整衣襟,對王晨盈盈一拜,致謝道:“老身多謝王公子的相救,不然我大宋皇室一脈就此絕了!”
這下王晨知道輕重,趕緊閃開,忙不迭地回禮:“小民萬不敢不皇后如此之禮!”
這時趙環環和趙珠珠及跪伏在地哀泣的宗澤等人也都起身了,這種場合,作爲未出閨的趙環環和趙珠珠自是不好說什麼,抹眼淚是她們能做的最好的事。而宗澤等人則上前,勸慰孟氏和趙諶,希望他們不要悲傷,要重新振作起來,金人還會再南侵,太子現在是大宋的根本,一切都要以大局爲重云云。最終宗澤以趙諶、趙環環和趙珠珠三人一路非常辛苦,需要早點休息爲由,結束了這場趙宋皇室成員悲歡離合後再相聚的感情表演。
孟氏自回延福宮去休息,而趙諶準備入居福寧殿,這個殿閣以後準備當作趙諶的寢宮。
如今的皇宮內沒幾個人,加上搜集拼湊回來的那些散落在民間的宮女宦官,總共纔不過幾十人。諾大的皇宮才這麼幾個人,非常的冷清,趙環環和趙珠珠死活要住在與趙諶相近的地方,並要王晨負責她們的安全,一直陪伴在她們身邊。
對於自己安全的護衛,趙諶也是同樣的要求,他現在只相信王晨,其他的人一概不相信。
最終宗澤和王晨也同意了三人的要求,讓趙環環和趙珠珠住在福寧殿附近的寶慈殿,而王晨率領宗澤拔給他的那五百名還算是精銳的宋軍,負責貼身保衛趙諶及趙環環和趙珠珠的安全。
幾名年歲較大的宦官及宮女也被臨時喚來服侍趙諶及趙環環和趙珠珠的起居,宗澤答應,在接下來的時間內,好生替三人找一些服侍的人兒。皇宮內已經大致打掃了一下,這幾處殿原本就是皇帝和皇妃們居住的地方也打掃乾淨,被褥什麼的都有了。
連續的車駕行進下來,趙諶、趙環環和趙珠珠已經非常疲憊了,只不過心裡的恐懼讓他們不敢放心去休息,直到王晨親自替他們安排了住的事項,並保證今天晚上在宮內伴着他們,親自帶領軍士護衛他們的安全後,三人才稍稍放了心,準備去睡覺。不過這個晚上他們三人還是睡在同一個殿上,三個人呆在一起,多點安全感,找一些心理安慰罷了。趙諶及趙環環、趙珠珠三人這樣的決定雖然不合禮制,但想着如今形勢複雜,宗澤等人也就聽任他們的要求,讓他們都睡在福寧殿了。
趙諶等人睡下,王晨和宗澤都留在宮中,卻令一直跟着他們,心裡七上八下的張邦昌等人回去休息。張邦昌等人也累了,知道宗澤和王晨還需要連夜佈置什麼,這肯定沒他們的份,也就都去休息了。
宗澤和王晨佈置好宮內外的臨時防務後,看到趙諶、趙環環和趙珠珠三人已經入睡,也找了個安靜的小殿,一道商量事兒。“曉初,老夫以爲,應當儘快擁立太子登基,如此纔好行事,你覺得如何?”宗澤也沒客套,直接問詢王晨事兒了。
宗澤這樣問他,王晨並沒覺得異樣,他已經不把自己當作外來客了,也馬上回答:“宗元帥說的不錯,此事宜早不宜遲。如今是戰亂時候,禮儀什麼的也不要太講究,只要讓世人知道太子已經繼承了大宋的皇位即可!”
“說的不錯,非常時刻不能講究太多!待本帥親自去擇個黃道吉日,”宗澤點頭認可了王晨所說,再壓低聲音問道:“曉初,你覺得該如何處置張邦昌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