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趙禎將方羽拉至一無人處,確切的說,是附近五十米無人處,那些保護太子的侍衛可不會離得太遠了,趙禎望了身旁的幾株桂花樹一眼,對方羽道:“這裡沒那桃花樹,咱們就在這桂花樹下結義吧。”
“結義?結什麼義啊?”方羽一時轉不過彎來,有些糊塗的問。
“當然是結義成異姓兄弟啊,當年劉關張在桃花樹下結義,成爲千古佳話,今日我們在桂花樹下結義,以後定也可傳爲美談。”趙禎白淨的臉兒紅紅的,顯然是爲自己的想象在激動不已。
跟皇太子結義?方羽苦笑了一下,這個趙禎,哪兒蹦出來個這樣的念頭,還真是天馬行空的思維啊,方羽問道:“殿下怎麼會想到與我結義來了。”
“龐章他們那些人是不是現在已拜你爲師了?”趙禎笑嘻嘻的問道。
“是啊。”方羽心想,這與兩人結義有什麼關係。
“他們是不是該叫你爲師父?”趙禎又問。
“算是吧。”方羽看了趙禎一眼,心中又想,他們叫不叫我師父又有什麼關係。
“那他們該叫你的兄弟爲什麼?”趙禎露出得意的神情。
“自然是師叔了。”方羽應了一聲,終於明白趙禎爲什麼要與自己結義了,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胡鬧麼,方羽看着趙禎的笑臉,道:“殿下你就爲這個便要與我結義?”
“自然了,你看,以前他們都不敢與我玩,只有你敢,而且他們都太無趣了,在我面前一本正經的假樣,哪象你這樣對我是真心的,再說了,象那郭靖與周伯通結義那樣多好玩啊,以後他們都得叫我師叔了。”趙祉眼巴巴的看着方羽。
這是典型的武俠癡迷症啊,方羽哭笑不得的想着。
方羽可不想陪着小孩子玩過家家的遊戲,正要找個託詞拒絕,趙禎又道:“方大哥,你不答應麼,是不是討厭與我?”
趙禎說着,低下頭去,有些難過的樣子,那一絲寂寞又浮現在他的眼中。方羽嘆了口氣,發覺自己越來越有做保姆的潛質,摸了摸趙禎的頭,道:“好吧,我與你結爲兄弟,不過我有一個條件,我們只能私下裡做兄弟,不能讓別人知道,你答不答應?”
方羽沒有再稱趙禎爲殿下,不過這隻能是私下裡叫的,真要在公開場合讓那些衛道士知道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要與自己拚命,大宋的書生們殺侵略者這些個敵人也許不會很上心,但在維護禮節這些個方面卻是絕不含糊的,方羽可不想與一班酸儒們去叫勁。
趙禎立馬又是一張笑臉,道:“好,我答應你就是,不過你也須得答應我一件事兒。”
“什麼事?”方羽隨意的問道,眼睛看着一衆兒縮在遠處看着的衆人。
“你以後行俠江湖時要帶了我去。”趙禎一臉嚮往的神情,說道。
方羽收回目光,心想,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也沒打算過去江湖中闖蕩,哪又會帶你去做什麼行俠仗義的事兒。
“好吧,我答應你就是。”方羽壓根兒就沒把趙禎這個條件當回事兒,小孩子過家家的,定是用不了多久就會忘了的。
“好極,好極,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快些個結義了吧。”趙禎拉了方羽跪到桂花樹下,兩人撮土爲香,禱告了天地,許下了誓言。
結義完畢,二人回了衆人中間,趙禎對一衆兒人道:“本殿下與方大哥已結爲兄弟,以後我就是你們的師叔了,這事兒你們自個知道就行,不許傳了出去,誰要是傳了出去,到時可別怪本殿下無情。”
趙禎其實也是個很聰明的人,也知道自己這事兒不能讓父皇母后他們知道,否則自己是要少不了受責罰的,此時自然要威脅衆人一下,免得這事傳入父皇母后的耳中。
衆人忙應承了一聲,這些個伴讀也沒個傻的,知道這太子是不可得罪了的,要知這自己日後的前程可都在這個未來的皇帝手中哩。
晏殊搖搖扇又搖搖頭,心想,這個殺豬的與太子殿下還真是有緣啊,這日後裡封候拜相還不是小菜一碟了,唉,自己的那幾個孩子咋就傻不啦嘰的,當時太子在自己府中,那是多好的機會,自己的孩子怎就沒一個知道與太子拉上關係的。
且不說晏殊心中的羨慕,方羽卻是全沒把這當回事兒,只當是自己發個善心,陪趙禎玩個遊戲,其實其他的伴讀也當這是個遊戲,並沒有想那麼多,一個個上到趙禎面前,口喊“師叔”,行禮拜見,似模似樣的將這遊戲玩了下去,弄得晏殊也不好叫衆人開始去上課了,免得擾了太子殿下的興致。
方羽靜靜的立在一旁,看着這些人的胡鬧,臉上帶着一絲淡淡的微笑,小太監小米子這時得了空,過來給方羽叩謝先前的救命之恩,方羽將他扶了起來,安慰了小米子幾句,讓這個小太監心中更是感動的無以復加。
二
大風吹起了窗簾。
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的時刻。
李氏怔怔的坐在窗前,一抹將晚的夕陽映在她的臉上,映照出一種清瘦的憂傷。
人在無事時總是容易胡思亂想,人在老了時總會常常憶起從前。
李氏其實還沒有老,她還只是三十多歲,可有些事情卻很容易讓人的心境迅速老去,迅速得讓人彷彿一夜之間經歷了一生。
白日過隙,世事蒼茫,十三年的時光也彷彿如一夜之間。
李氏覺得自己老了,覺得這世上的事越來越與自己無關了,若說還與這個紅塵世界有什麼關聯的話,那就是咫尺天涯的皇宮中,那一大一小兩個人兒吧。
門簾一卷,趙萱走了進來,手中端着一碗蔘湯,道:“娘,你怎麼坐在窗口的風處,會吹涼着的。”
“沒事,萱兒,天氣這麼熱的,娘也只是透透涼氣。”李氏收回了自己的沉思,向趙萱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娘,你近來身子骨總是弱了,老待在房中也不是個辦法,還是出去走動一下吧。”趙萱放下手中的蔘湯,回頭對李氏說道。
“唉,娘這些個年來已經坐習慣了,哪也不想去……唉,萱兒,時間過得真快呀,轉眼間你都這麼大了,這些個年,這些個年來,也不知他們怎麼樣了……”李氏說着,聲音漸漸的卻是低了下去,變成喃喃細語,夾着的牽掛與憂傷,如同房中的暗影處,讓人不曾注意卻又處處存在。
“娘,你說着什麼哩?”趙萱聽不清李氏後面的話語,不禁問道。
“我是說……”李氏從走神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道:“唉,娘老了,精力總是不濟,萱兒,你有什麼事嗎,這端荼送水的事,有下人送來就是,何必要你自己動手。”
“娘,這沒什麼的,以前做慣了,這不做了還不習慣哩。另外是有點事,相公他從外面帶了個人來,說要見見你。”趙萱說着,走到李氏的後面,爲李氏輕輕捶起了背。
“是誰啊?”李氏閉上眼,不經意的問道。
“那個人說他叫陳林。”趙萱說道,沒有注意到李氏的身體微微一震。
李氏猛的睜開眼,聲音輕顫的道:“萱兒,你說的他是誰?”
“他說他叫陳林啊。”趙萱有些奇怪的回答道。
“他來了麼,他怎麼會來的,是宮裡出事了麼?”李氏喃喃自語了一會兒,才道:“萱兒,你去讓那人進來了吧。”
“嗯。”趙萱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十三年了,沒想到還有故人相見的日子……”李氏轉首看着那已不刺眼夕陽。
一輪將墜的紅日,將最後的餘暉映着李氏的臉上。
一點淚痕流下,折射着七彩的光華。
那是一種很悽婉的美麗,有時候,淒涼與憂傷也是一種美。
陳林來了,他的到來將預示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