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已經是日曬三竿了,我很少這麼遲起來的,只是由近一個月的海上艱險生活,一下轉變到有如仙境的沈府裡,就有如從地獄一下到了天堂般,讓我不知不覺地睡過頭了。
我睜開雙眼坐起身,一陣檀香味撲鼻而來,覓着香味望去,牀腳案上一個小巧的三足銅鼎,正徐徐地冒着青煙,旁邊早站着兩個手捧衣物的丫環。我苦笑着搖搖頭起身,任丫環爲我穿戴,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怎麼穿得來這種綁來綁去的衣服,讓丫環幫我穿,我也好學習一下,我總不能去問沈澈或是史開山怎麼穿吧。
接着便有丫環端來洗臉水、細鹽、和漱口用的香湯。古代時沒有牙刷、牙膏,便是用手沾些細鹽清潔牙齒,然後用香湯涮口,但這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皇帝也無非是這樣。
對於這樣的奢華的場面,我現在已是見怪不怪了,比起昨晚我趕走的,要陪我洗浴和要陪我睡覺的丫環來說,這些實在不算什麼。大家可別以爲我鄭言突然轉性不好色了,我鄭言雖是好色,但前提是MM跟我沒有半分勉強。昨晚要服待我的丫環雖然也沒有半分勉強,但一想到她們被主子隨意送人的悽苦身世,唉……我那個下不了手啊,誰讓我鄭言天生就是這樣正直,這樣憐香惜玉的人啊……(喂,別吐啊,我還沒說完呢。)
剛洗漱完,便有一個家丁進來作揖道:“小的王順,老爺吩咐我在鄭公子身邊打點一切,鄭公子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
“嗯!”我淡淡地應道,雖然我不想這麼冷淡,但昨天的經歷我總結到了一個經驗:在這個時代,下人們都習慣了主人的冷淡,你如果對他們好些,只會讓他們擔驚受怕,你如果冷淡一些,反而會讓他們心安理得。還是入鄉隨俗吧,就算我想改變這種狀況也是無能爲力的,因爲這些下人,都是長期甚至幾代都生活在這種自卑的環境裡,這並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決的。所以我儘量學着史開山那冷冷的語調說道:“你家老爺起來了嗎?”
“起來了。”王順恭敬地說道:“老爺和史大人都在練功房,鄭公子用過早點後小的就帶公子去。”
我一向用早點都十分簡單,通常就是一包牛奶加一個麪包,所以雖然王順安排的早點十分可口,但我還是胡亂地扒了幾口就完事了。
隨着王順左拐右繞地穿插在園林之中,半柱香的時間後,我們便來到了一幢百丈長寬的大房前,王順推開門後便在旁垂手待侯着。
這裡不會就是沈澈的練功房吧!我再次被沈府的大手筆所震驚,看這幢房的大小,在現在都可以建個小型的體育場了。走進房門,只見四處擺着各種刀、槍、劍、戟,還有沙包、啞鈴,各種練功、健身用品是應有盡有。我當然不會相信沈澈是個練武之人,古往今來的老闆都是一樣的,他們雖然不怎麼鍛鍊,但他們的器材卻是最多、最好、最全的。這其中最能吸引我的眼球的,還要數中央兩百步見方的箭圃,看着牆上掛着的一把把製作精美的弓箭,和豎立在箭圃中的箭靶,不禁讓我聯想起了,以前每天都要呆上幾個小時的靶場。呼……要是現在有一把自動步槍就好了,現在的我,就像是吸毒者一樣,心癢得難受。
“子恆兄來了。”見到我進來,史開山、沈澈便熱情地迎了上來。
看着沈、史二人手拿弓箭,我驚奇地問道:“澄明兄、朝陽兄你們會射箭嗎?”
沈澈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我道:“子恆兄難道不會嗎?”
我搖搖頭道:“我從沒射過,有什麼奇怪的嗎?”
“不足爲怪。”史開山對沈澈解釋道:“子恆兄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小島上,沒射過箭也是常理之事。”
“哦。”沈澈恍然大悟,我的“來歷”他早就聽史開山說過了,只是剛纔一時沒有想到而已。
“不若子恆兄也來試試吧。”沈澈招了招手,便有家丁取來了弓箭。
接過弓箭,只覺得弓入手輕重適中,線條流暢。箭卻是一枝三棱透甲箭,箭頭兩寸長左右,箭桿長兩尺,光滑且重量均勻,箭羽我還看不出是什麼羽毛製成。雖然這是我是第一次手握古代的弓箭,但一入手便有張弓瞄準的慾望,於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知道我沒有射過箭,沈澈便解釋道:“射乃六藝之一,禮,樂,射,御,書,數,中的射指的便是射箭。”
“哦。”我恍然大悟。六藝在高中的語文課本里就有學過,只是一時沒有和現實聯繫起來。也難怪在知道我不會射箭後沈澈會這麼吃驚,原來這時代的讀書人都有學射箭的。既然射是射箭,那御就是騎馬了,難道宋朝的讀書人都會騎馬、射箭嗎?那爲什麼宋朝的軍力還這麼弱呢?
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卻見沈澈隨手射出一箭,只射中靶邊,同時口中呤道:“君子無所聞,必也射乎。”
“揖躟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史開山也是一箭,卻是瞄也未瞄,結果連靶都沒沾上。
看着兩位仁兄的“槍法”我不禁奇怪,這也叫射箭嗎?
“子恆兄,到你了。”史開山轉身道。
“啊……”我明白了,文人的射箭,名爲射箭其實是呤詩,就像喝酒吟詩一樣,其意不在酒。我哭笑不得,射箭是這樣,那騎馬又是怎麼呢?在我腦海裡閃過一幅畫面——風景如畫的高山平原,朝陽遍灑點點金光,一羣家丁牽着一羣裝飾華麗的高頭大馬,每匹馬上都坐着一位手拿摺扇的書生,搖頭晃腦地呤詩作對……
“子恆兄!”史開山打斷了我的聯想。
“哦,到我了嗎?”我心中直泛苦水,又要作詩了,這不是存心爲難我嘛,堂堂一個特種兵卻到宋朝來作詩。正當我絞盡腦汁苦想之際,突然看到了手中的弓,一句詞便閃入腦海,我脫口而出道:“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也有樣學樣,一箭射出,與沈澈差不多,射中靶邊。
史、沈二人一怔,我所吟的卻是他們從未聽過的詞。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我繼續道。接着又是一箭,這箭好些,離靶心近了點。
“好詞!”史、沈二個齊聲讚道。
“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沈澈動容地道:“子恆兄好大的氣魄。”
“子恆兄所說的成吉思汗可是蒙古的皇帝嗎?只識彎弓射大雕,呵呵,對成吉思汗這蠻人倒也十分貼切。”史開山道。
“史兄可千萬別小看了成吉思汗,這成吉思汗智勇雙全,手下蒙古騎兵來去如飛,悍勇善戰,連金國也不是他的對手。大宋應及早防範纔是。”
“嘿,不過是蠻夷罷了,子恆兄不也說了,蠻夷只懂得彎弓射大雕麼?更何況,成吉思汗已死了。”沈澈對此頗不以爲然地道。
“什麼?成吉思汗已經死了嗎?”我吃驚地問道。(成吉思汗於1227年在軍中病死,主角不記得成吉思汗是哪年病死的。)
“是啊,已經死了兩年多了。”史開山道:“子恆兄長年居於小島之上,消息不怎麼靈通吧!”
“哦,是啊,是不怎麼靈通,那窩闊臺即位了吧?”我問道。
“是窩闊臺即位的嗎?”史開山疑惑地道。
沈澈卻是身軀一震,吃驚地望着我道:“子恆兄是如何得知窩闊臺即位?”
看着沈澈驚疑的表情,我暗自後悔問出了那句話,只苦於覆水難收。忙胡扯道:“我所住的小島上經常有蒙古商人來往,我常聽他們說起蒙古三王子窩闊臺最是歷害,所以猜是窩闊臺即位的。”
沈澈將信將疑地說道:“原來如此,正如子恆兄所猜,窩闊臺於去年八月繼位。我也是剛得到消息,還沒來得及上報朝廷。本來以爲此事大宋只有我最先知道,沒想到子恆兄竟然能未卜先知。”
我暗道好險,心想以後可要多加小心,如果這下有像老船家那樣長期在海上過活的人在這裡,我就過不了關了,地球人都知道,蒙古人一向都在草原過着自給自足近似原始人的生活,在海上哪會有什麼蒙古商人,我想蒙古現在也許還不知道,商人是什麼東西吧,也只有像沈澈、史開山這樣毫無航海經驗的人,纔會信我的話了。但這樣多來幾次的話,就難免會讓人起疑,如果讓人當作奸細辦了,我豈不冤枉。
史開山聞言,卻對我毫不懷疑,口中直呼歷害,眼中對我的崇拜又多加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