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謂居左,雷允恭居右,其餘山陵使司衙門官員自江逐次落座。丁謂招手正要宣佈酒宴開始。雷允恭忽然尖聲說道:“丁相,可否稍後片刻?灑家還特意請了一位客人來陪江承事郎,馬上就到。”
丁謂微微一怔,問道:“不知都監大人邀請的是何方貴客?”
雷允恭乾笑兩聲,道:“是我們山陵使司衙門的老熟客了。丁相待會便知。”
丁謂摸了兩下山羊鬍,嘴脣露出一絲笑意,“都監大人,你說的可是司天監少監邢中和?”
“嘿嘿,灑家這一點心思果然瞞不過丁相!”雷允恭呷呷笑道。
司天監是北宋負責觀察天文、推算曆法的最高機構。其中正職稱爲監、副職稱爲少監。江逐流心道,雷允恭邀請司天監少監邢中和過來陪自己作甚?莫非是自己剛纔得罪了他,他特地邀請邢中和過來給自己一點顏色看看不成?這邢中和既然是司天監少監,想來一定是精通術數曆法。不過江逐流卻並不放在心上,他心中暗道,我連雷允恭你這個太監都不怕,還怕什麼“少監”呢!
正在此時,忽然聽見樓下傳來一陣腳步上,長慶樓掌櫃領着一個人上來二樓。
“稟都監大人,小的把邢中和邢少監大人給你請來了。”
江逐流擡眼望去。只見邢中和年歲約莫四十出頭,一張棱角分明地四方臉上鑲嵌着一雙精光閃閃地三角眼,再配上偏瘦的身體,看起來非常精幹。
“卑職司天監少監邢中和見過丁相、見過雷都監!”邢中和躬身施禮。
“呵呵,邢少監,不必客氣!”丁謂笑着說道。
雷允恭則站起來親熱地拉着邢中和的手,對他說道:“來來來,少監大人。灑家爲你來介紹我們大宋朝的術數奇才,山陵使承事郎江舟江大人。”
江逐流連忙站起身來道:“下官江舟,見過邢大人!”
承事郎是正七品,而司天監少監是正五品,江逐流理當先行禮。
“呵呵,江承事郎客氣了!”邢中和笑吟吟地說道。“當日江承事郎在朝堂之上一挫番僧阿布杜的銳氣,威名遍佈大宋境內。惜乎邢某在雷州觀測星相,未能親眼目睹江承事郎的風采。今日邢某一見江承事郎,果然名不虛傳,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這一番話明明是誇,可是江逐流卻總是能感受到一種若有若無的弦外之音。
“慚愧,江舟只是一時僥倖,讓邢大人見笑了。”
“真是英雄惜英雄啊!”丁謂在一旁笑道:“邢少監,今日是爲江承事郎接風,大家隨意而坐。”
所謂隨意而坐。就是說不必按照官品的高低,今日江逐流都要做在主賓地位置上。
江逐流身旁一名官員連忙起身。挪動到席尾,爲邢中和讓出了座位。
雷允恭待邢中和坐定。尖聲笑道:“邢少監,今日你得見仰慕已久的江承事郎,可千萬別錯過向江承事郎討教的機會。”
邢中和低頭回答道:“都監大人,卑職省得。”
丁謂哈哈一笑,道:“雷都監,閒話少敘,我們開筵吧!”
隨着丁謂的手勢,長慶樓的掌櫃一聲響亮的吆喝。樓下精心準備地菜品立刻流水一般送了上來,爲江逐流的接風筵席正是開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見丁謂吃喝的差不多了,雷允恭忽然間放下筷子,對江逐流說道:“江承事郎,你精通術數,而灑家對術數卻一竅不通。哪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讓灑家這種一竅不通的人也能學會你術數的神奇啊。”
江逐流本來等着邢中和向他發難,沒有想到卻是從雷允恭開始。江逐流拿眼睛望向丁謂,想探尋一下丁謂的意思。沒有想到丁謂卻拿起手中的酒杯,興致勃勃地端詳起來,根本沒有理會江逐流的目光。
丁謂不想亮明態度。但是對江逐流來說,丁謂不想亮明態度也是一種態度。說明他至少不反對江逐流對雷允恭的挑釁做出迴應。否則他一定會出言制止,而不是現在這種置身事外的態度。
弄明白丁謂地態度,江逐流心中就有了主意,他微微一笑,道:“雷都監,術數博大精深,即使窮江舟畢生之力,也不能窺其一斑。雷都監既然自稱對術數一竅不通,那麼按照雷都監現在的年紀,想學會術數地神奇之處怕非常困難。不過,如果雷都監有興趣,江舟卻可以告訴雷都監一些取巧的辦法,讓外行人以爲雷都監是術數高手。”
“請江承事郎講來。”雷允恭道。
江逐流拱手道:“請諸位大人隨意說出兩個數字來,我能教會雷都監一下子算出這兩個數字之和減去這兩個數字之差地結果。”
雷允恭下巴上的肥肉一陣抖動,搖頭說道:“江承事郎,你真的能教會我這個嗎?”
江逐流笑曰:“一試便知。”
雷允恭搶先說道:“那我先說兩個數吧。三百六十五和二百五十四。”
江逐流立刻接口道:“它們的和減去他們的差是五百零八。”
雷允恭搖頭不信,扭頭看着邢中和。邢中和點頭道:“都監大人,江承事郎說的沒錯。答案的確是五百零八。不過不用江承事郎教都監大人,卑職也能教會都監大人。”
江逐流呵呵一笑,拱手道:“江舟這些毫末技藝,自然瞞不過少監大人。”
雷允恭以目光詢問邢中和,邢中和解釋道:“其實兩個數字之和減去兩個數字之差,只要用較小的數字乘以二,就可以得出結果了。”
雷允恭和在座地官員立刻按照邢中和所說的辦法試驗了幾對數字,結果和邢中和說地
樣。衆官員和雷允恭連聲驚歎,顯然感到非常不可▋
江逐流心中暗笑,這種簡單的算術題目後世兩三年級的小學生都會,到了北宋,卻可以用來矇騙這些只讀四書五經的書呆子官吏。
“都監大人,”江逐流開口道:“以後你遇到其他一些不懂術數的人,就可以展示一下你神奇的術數能力了!”
雷允恭笑的一身肥肉亂顫,他連聲說道:“嗯,這個辦法果然不錯!”
江逐流本以爲雷允恭這道關算過了,沒有想到雷允恭癡肥的臉忽然一繃,冷然道:“江承事郎,不過這個辦法邢少監也知道,算不得數。這樣吧,你教給灑家一個不需要什麼高深術數技巧的但是又能難住邢少監的題目,如何?”
江逐流沉吟了一會兒,纔開口道:“都監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這道題目一定要難住邢少監,但是如果我解釋其中的道理時,你又能弄明白啊?”
雷允恭發出一陣呷呷地笑聲,連聲道是。
江逐流想了一下,又出了一個題目。
“商紂王昏庸無道,嗜殺成性,整日以誅殺不聽話的臣子爲樂。話說有一天,西伯姬昌率領姜子牙等九十九個隨從到朝歌朝拜商紂王時,不小心觸怒了商紂王。商紂王就對西伯姬昌動了殺機。
商紂王把西伯姬昌叫到面前。對他說道:你這次冒犯天顏,罪當誅殺你以及你所有地隨從。但是大王我慈悲爲懷,給你們一次求生的機會。一刻鐘以後,你們將被關進一個有一百間間隔離牢房的監獄裡,每人一間牢房,都與外界隔絕,什麼也聽不見、看不到,連時間都沒法計算。更別說獲得外界的任何信息。
這所監獄有一個院子,每天會任意打開一間牢房的門,讓那個囚犯到院子裡來放風。大王我有一盞叫做寶蓮燈的長明神燈,我會把它放置在院子裡。這寶蓮燈下方有個機關,通過這個機關,放風的囚犯將它打開或是關閉。除囚犯之外。其他人都不會去碰開關。
除了開關寶蓮燈,放風的囚犯放風時不允許留下任何記號,否則一旦被發現,本王會把你們統統殺死。
牢房是完全封閉地,院子裡寶蓮燈的燈光在牢房裡看不到。只有放風出到院子裡的人才能看到。
好了,現在我向你們提出一個要求,只要你們做到了,就可以全部獲得釋放。
若干天以後,你們中只要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向我證明所有的人都曾到院子裡去過,你們就全體釋放。當然要有證據!因爲我只會給你們一次機會。如果向我證明的那個人無法自圓其說,你們就全部砍頭。所以。要珍惜這次機會。如果你們永遠做不到我的要求,你們就全部關到死。
現在。本王給你們一刻鐘商量你們地方案。一刻鐘以後,你們將被關進我剛纔說的那個監獄,永遠無法再交流。
商紂王對西伯姬昌說完條件後,就讓姬昌領着姜子牙在內的九十九個隨從商量對策。姜子牙聽了商紂王的條件後,笑着對西伯姬昌說道,這有什麼難的啊?只要西伯讓大家按照我的吩咐行事,我們一定能走出商紂王的監獄。
接着,姜子牙決他的辦法。西伯姬昌依照姜子牙的辦法去做。最後果然做到了商紂王的要求。商紂王無奈之下只好放了西伯姬昌回了山。這纔有了後來西伯姬昌之子周武王姬發興兵伐紂,滅了殷商。建立了西周。”
說道這裡,江逐流微微一笑,“現在,請邢少監大人在一刻鐘之內回答我,姜子牙究竟想出了什麼樣地辦法?”
江逐流說出這個題目之後,立刻把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連丁謂都不裝模作樣地觀看酒杯,也開始用心思索起來。
邢中和三角眼不停地閃爍,顯然在思考姜子牙究竟是用了什麼神奇地辦法。雷允恭則充滿期待地望着邢中和,顯然是希望邢中和替他扳回這一陣。
開始其他官吏還在費心思考,可是想了一陣子之後,他們腦袋卻是一盆漿糊,毫無頭緒可言。最後大多數人都放棄了思考,滿桌子人中,除了邢中和就是丁謂在用心思考了。
這邢中和雖然爲司天監少監,卻基本上常駐山陵使司衙門,爲皇陵的修繕計算黃道吉日、風水堪輿以及覈算工程土方用量。在丁謂眼裡,這邢中和地聰明不亞於丁謂,只是邢中和爲人太過於阿諛奉承,一切都仰仗着雷允恭的鼻息行事。丁謂擔心邢中和這樣會讓雷允恭闖下大禍,所以才又想盡辦法把江逐流招過來。現在,江逐流出了這道題目,等於是給了丁謂一個比較邢中和與他誰更聰穎的機會,當然前提是兩個人之中有人能在一刻鐘內解開江逐流的問題。
時間飛快地過去了。江逐流搖了搖頭,惋惜地看着邢中和道:“邢少監,很抱歉。一刻鐘時間到了。”
邢中和老臉一紅,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口中說道:“江承事郎,邢某認輸。”
丁謂那邊也停止了思考,望着江逐流道:“江承事郎,若是再能延長一些時間,這道題目當不難回答出來。”
江逐流告了一個罪道:“丁相,這些本來就是術數遊戲。若非時間倉促,又怎麼能難住聰穎絕倫的邢少監呢。”
雷允恭急不可耐地說道:“江承事郎,你快說出姜子牙的辦法。還有,這個辦法一定要讓灑家明白,否則,也做不得數的。”
江逐流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請丁相、都監大人和少監大人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