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流又宣佈幾條看似無用的規矩之後,這才讓衆官吏把劉峰和張翼景兩個人留了下來。
江逐流轉身進了東偏廳,劉峰和張翼景對望一眼,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江逐流也不理會二人,徑直來到書案後面坐好,讓差役送上熱茶,倒上一杯,悠閒自得的品了起來。整個過程中,他連正眼都沒有瞧過劉、張二人一眼。
江逐流愈是這樣,劉峰和張翼景愈加驚疑。兩個人垂首立在書案之側,俱都在心裡盤算承事郎大人把他們留下究竟是什麼用意。
等了許久,見江逐流依舊不理睬他們,只管自管自地喝茶,劉峰先耗不住了,他首先拱手向江逐流說道:“承事郎大人,不知道令屬下二人留下了有什麼吩咐?”
江逐流好像這纔想起還有兩個人在一旁候着他似的,他放下茶杯,不談公務,卻漫不經心地問兩人一個問題。
“劉工曹、張主簿,你們二人在山陵使司衙門多少年了?”
“回承事郎大人,屬下在山陵使司衙門十四年,劉大人比屬下少了一年。”張翼景搶先回答道。
江逐流點頭道:“十三四年,時間還真是不短呢!能一起共事這麼多年,你們二人之間已經相當默契了吧?”
劉、張二人又對望一眼,拿不準江逐流是什麼意思。最後決定還是有老成持重的張翼景回答江逐流地問話。
“承事郎大人,屬下等只知道按照朝廷規制、衙門章程行事。這朝廷規制和衙門章程制訂得好,屬下等只要循規矩行事,自然就會默契。”
江逐流輕笑一下,這張翼景果然是老狐狸,答起話來滴水不漏。
“呵呵,本官這裡有兩個題目想要請教一下兩位。”江逐流從書案上拿起兩道題目,分別遞給劉峰和張翼景。
“這兩道題目一道是土木工程、一道是賬目覈算,與兩位大人各自職責相關。希望兩位大人分別給本官解算一下。”
劉峰手中的題目是計算一個構造複雜建築的工程量。其中涉及到各種形狀不規則的巨大建築構件。以劉峰計算之精,也無法準確地求出完成這些構件的土石消耗量。
張翼景手中拿的卻是一家商號的兩個月的賬目,江逐流要求他查驗出其中虛妄錯弊之處。張翼景一筆一筆查看下去,其中賬目往來,關係錯綜複雜,各種頭緒相互交織,一時看得他頭暈眼花。連相互關係都弄不清楚,更別說其中錯弊之處了。
江逐流看着兩人一模一樣眉頭緊鎖樣子心中暗自好笑,他站起來道:“兩位大人先幫本官計算。兩個時辰後,本官再過來討要答案。”
江逐流丟下兩人,邁步出了別衙。六天了,每日都是別衙和皇陵兩處奔波,今日得了空閒,正好仔細觀看一下永安縣城。
永安縣城因皇陵而興。其繁華熱鬧自是陽不能比擬地。江逐流一邊走一邊感嘆。古往今來天下都只有死人地錢最好賺,要不永安一偏僻縣城,如何能如此興旺發達呢?
走了兩個街口。除了賣陵墓用品外就是食廝飯鋪,其他店鋪非常少。這單一地墓葬經濟地模式確實無甚看頭。江逐流意興闌珊,卻還不想返回別衙,他要給劉峰和張翼景留下足夠的時間。
正猶豫間,忽然看到前面有一高大寺院,上書“圓融寺”三個大字。江逐流心道正好到寺廟內看看,消磨一下時間。
到了寺廟之中,到處都是燒香拜佛的香客,場面之盛幾乎比外面街道還要熱鬧。也是難怪,達官貴人的陵墓都修在永安縣,圓融寺佔有地利之便,他們的後人自然要來這裡中求神佛菩薩保佑先人在天之靈了。
江逐流信步在寺內繞了大半周,來到了圓融寺的後門,發現後門之外有一塊麪積巨大的荒蕪地空地。江逐流走到空地中,心中納悶,這是什麼所在,到處都是瘋長的野草和荊棘,四周卻還砌有低矮地圍牆。
又走了幾步,卻瞥見一個老僧人在拐角處勞作。江逐流走了過去,卻見在荒草之中開出了兩畝多土地,老僧人就在土地上點種什麼。
“請問大師,這是什麼所在?”江逐流躬身問道。
老僧人還了江逐流一禮,合掌說道:“施主,此乃我圓融寺菜園。”
江逐流吃了一驚,又問道:“既然是寶寺的菜園,爲何如此荒蕪啊?”
老僧人指了指腳下泛白的土壤,無奈道:“這土地之中到處都是鹽鹼,菜蔬很難成活,倒是荒草野枝瘋長。唉,可惜了!”
又道:“既然是鹽鹼地,大師又在種什麼呢?”
老僧人苦笑道:“老衲看這兩三百畝土地荒蕪在這裡可惜,就試着看能不能在上面種植一些蔬菜。這一小塊土地老衲都接連耕種十多年了,可惜依舊是什麼菜蔬都不能成活。今年老衲再試一下,撒下一些菜籽。至於能不能成活,只有看佛祖的意思了。”
說罷之後,老僧人又彎腰開始點種菜籽,一邊種一邊低頌阿彌陀佛。
江逐流道了一聲:“打擾大師!”然後就在這荒蕪的菜園轉了起來,這菜園雖然荒蕪,好在僻靜,無人打擾,正是江逐流消磨時光的好地方。
看夠了荒草野枝,江逐流估算時間也差不多夠了,他這纔出了菜園,進了圓融寺,從寺廟正門走出去。
回到別衙東偏廳,劉峰和張翼景依舊在那裡愁眉不展,顯然,江逐流留給他們的問題兩人還沒有找到答案。見江逐流回來,兩人俱是汗顏。心中暗道,承事郎大人給我等留下兩道題目,難道是暗示我等不適合工曹和主簿地職位,要找藉口把我二人免職嗎?
“劉工曹、張主簿,你們二人可否解出各自地題目?”江逐流到書案後坐定,開口問道。
“稟承事郎大人,屬下無能,大人留下的題目又過於深奧,屬下無法解開這兩道題目。”張翼景和劉峰誠惶誠恐地說道。
江逐流笑了一笑,道:“你們二人在解算題目上也是很有默契啊。”
劉峰和張翼景連忙低頭道:“屬下不敢,屬下真的是解算不出。”
江逐流招手道:“你們二人且過來,看本官爲你們解算這兩道題目。”
聽了江逐流這話,劉峰沒有什麼感覺,張翼景心中卻又是一驚。以張翼景事先得到地消息,承事郎大人精通算學,能計算出土木工程的土石方量,這沒有什麼稀奇。可是這賬簿賬目乃是商家專學,不懂裡面關竅,即使算學再精通,看到賬目也如同天書一般。張翼景本來以爲,江逐流給他留下的這道查找賬簿錯弊的題目是從別處商家高人那裡拿過來專門爲了難爲他的,江逐流本身並不明白其中的關竅。他沒有想到,江逐流竟然說要爲他來解算這道賬簿題目。若是江逐流精通算學,又精通賬簿,那麼,將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呢?一個念頭從張翼景心頭閃過,他不寒而慄起來。
江逐流先拿過劉峰的題目,提筆爲劉峰解算起來,一邊解算一邊向劉峰解釋其中的道理。這其中涉及很多算法劉峰聞所未聞,更別說去判斷江逐流算得究竟對與不對了。不過即使劉峰不明白江逐流算法的原理,卻絲毫不會去懷疑承事郎大人算法的對錯。因爲承事郎大人能如此流暢地把解法步驟寫出來,絕不似作僞。一個胡亂解算的人,能書寫和解說都如此流利嗎?更何況凡是劉峰能理解的地方,江逐流解說的都無一差錯呢?承事郎大人算學如此精妙,張翼景剛纔告訴他說承事郎大人曾經在朝堂之上大勝番邦算學大師阿布杜也不足爲奇了。
江逐流爲劉峰解算完畢後,擡頭問劉峰道:“劉工曹,你可曾明白?”
劉峰搖頭。
江逐流把書案上書滿解算過程的紙張遞給劉峰道:“你且拿回去慢慢琢磨,有不明白的地方空閒時間過來,本官再爲你詳細解答。”
劉峰如獲至寶地接過幾張紙。
江逐流又扭身爲張翼景解說賬簿中的錯弊。相比劉峰的土木工程需要涉及一些後世的數學公式不同,張翼景手中這道賬簿題目不需要太複雜的算學公式,需要的只是弄清楚賬目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江逐流信口講來,如抽絲剝繭一般把這一團亂麻爲張翼景解開。張翼景聽完之後,立生茅塞頓開之感,同時心中也大爲汗顏。這錯弊之賬他以前也有意爲之,但是比起眼前這錯弊之賬的精妙手段,他那些拙劣的手段簡直等同於頑童過家家的遊戲。若是能把眼下這些移花接木、乾坤挪移的手段學到手,張翼景相信以後他再在賬目中動什麼手腳,其他人一定查驗不出——當然,除了承事郎大人。
江逐流爲二人講答過題目後,淡淡一笑,道:“劉工曹、張主簿,你們現在可明白我的意思?”
劉峰兀自糊塗,張翼景卻忽然從沉醉賬目的精妙中清醒過來。剛纔一閃而過的念頭又浮現出來,頓時,張翼景後背的冷汗涔涔而下。(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ianm,章節更多,作者,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