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流本以爲賈憲聽了後會感激涕零,沒有想到賈憲站着頭問了一句:“敢問縣丞大人,你說那個,那個校長,是什麼職位?”
江逐流暗罵一聲糊塗,怎麼一時順嘴,就把現代的教育名詞弄到北宋來了呢?
“嗯,這小學校長嘛,就好比書院的洞長、山長,好比……”江逐流苦思冥想,在北宋官方小學的負責人究竟是什麼官職。
賈憲這才笑逐顏開,他接口道:“縣丞大人,不必再說了,俺老賈明白哩,所謂校長,就是教諭,負責管理小學中文廟祭祀和教育生員。”
“對,奉職大人所說極是。這校長就相當於教諭,只是教諭是官方小學中的學官,而本縣丞所開設的陽新式小學卻是民間幾位商賈集資辦理,並不屬於衙門統管,所以就不能以教諭稱之,而名之曰校長,一校之長。”
“嘿嘿,嘿嘿嘿,”賈憲咧嘴傻笑,“縣丞大人,你果真打算讓俺老賈擔任這新式小學的那個校長嗎?只是不知道校長的薪俸比起高級算學教習如何啊?”
江逐流笑道:“奉職大人,本縣丞豈會與你開玩笑不成?只要你願意,本縣丞馬上就可以給你下聘書。至於校長的薪俸,是高級教習的兩倍,另外還會根據辦學情況有些浮動的獎勵。”
賈憲聽得口水都流下來了,是高級教習的兩倍,那麼以後天天吃肉。頓頓喝酒,比那爛麼子餓肚子地三班奉職簡直要強到天上去了。
“俺願意,縣丞大人,俺老賈願意!”賈憲連聲說道,“只要待俺老賈回汴京辭了武官,便可來陽與縣丞大人簽下聘約。”
“呵呵,如此甚好,現在時光不早。該是晚飯時間。奉職大人隨本縣丞先進些便飯。然後再詳談如何?”
“那俺老賈就再叨擾縣丞大人一次!”賈憲抱拳說道。
江逐流遂派人請來縣尉張保和主簿郭鬆,偕同賈憲到陽縣的近水樓擺下夜筵,把酒言歡。
那麼江逐流本來是打算聘請算學教習,怎麼會忽然間想到讓賈憲擔任校長了呢?這其實也沒有什麼稀奇的,這陽新式小學本來就需要一個人來管理。崔一虎雖然是小學的合資人,但是以他的才德能力,讓他來擔任小學的校長豈不是要鬧出很多笑話麼?再者說來。崔一虎心思浮動,整日裡好動不好靜,又如何肯安安靜靜地在小學擔任校長呢?
剩餘人員,無論是江舟、張保和郭鬆都是朝廷命官,公務繁忙,實在是不可能兼任校長。就拿這一個月來招聘小學各科目教習來說,幾乎把江逐流、張保和郭鬆三人累脫了一層皮,也幸虧這段時間縣境內治安風平浪靜。百姓也俱都安居樂業。沒有什麼人滋事生非,所以江逐流三人才能抽出些時間。但是這樣短時間可以,長此以往。顯然是不可能的。故此說來,江逐流一直想尋覓一個校長的人選。
在這段時日地教習初試中,俱是些頭腦頑固地老學究。這些老學究擔任教習江逐流尚且不滿意,又如何肯讓他們擔任掌管學校風氣地一校之長呢?
今日江逐流遇到賈憲,發現賈憲在算學方面造詣頗深,而且頭腦靈活,能迅速接受江逐流所說的新式概念,不象當時宋人一樣人人都生了個食古不化的僵硬頭腦。
就拿方纔的新式算學測試來說,那些老學究們跟着江逐流學習了一個多月現代數學概念、數字符號和運算規則,可是在做測試的時候成績依舊任慘不忍睹。江逐流前後測試了近百人,僅僅有三人成績勉強過及格線,被江逐流留用。
可是賈憲呢,不但在古算學測試中五十道算題無一錯誤,而且僅僅聽江逐流講授了一邊新式算學培訓手冊,在短短的兩個時辰內進行鞏固提高,就敢主動讓江逐流對他進行新式算學測試。在測試結束後,江逐流一批改卷子,賈憲所作的題目中無論是數字書寫、符號運用、對運算規則地理解等等都完全符合後世的現代數學體系。在江逐流所出的五十道新式算學題目中,賈憲僅僅在一個題目上出現一點小錯誤,這中成績如何能不讓江逐流震驚呢。
再加上賈憲年紀輕輕,正是年富力強的好時光,性格有鯁直爽快,容易溝通,在江逐流看來,賈憲實在是一個擔任新式小學校長的好材料,如果讓他只擔任高級算學
豈不屈才?再說,擔任小學校長並不意味着賈憲可以啊,他照樣還得擔任高級算學教習,爲高年級的學生講授算學,這樣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賈憲的作用,做到人盡其用。
其實江逐流費了這麼多周折,最後才讓決定讓賈憲擔任小學校長,實在是因爲江逐流不是研究中國古代科學史地,不知道這賈憲是什麼來歷。
那麼這賈憲究竟是什麼來歷呢?研究中國古代科學史地專家都知道,賈憲是北宋時期着名的科學家,尤其以算學最爲精通。賈憲編撰了很多書籍,其中歷史上有記載的就有兩本,一本是《黃帝九章算經細草》,共分九卷;另一本是《算法學文古集》分爲六卷。可惜這兩本書後來都失傳了。
賈憲在對中國古代數學算法理論上最大地貢獻就是創造了開方作法本源和增乘開方法。其中開方作法本源又被成爲賈憲三角,在歐洲,法國數學家帕斯卡在十七世紀初才提出相同的算表,所以歐洲人又稱爲帕斯卡三角,殊不知帕斯卡比中國的賈憲晚上了六百多年才發現這種三角算表。
說起來,也真是江逐流的福氣,他雖然不知道賈憲在歷史上這麼牛,卻誤打誤撞,把賈憲收至麾下,擔任新式小學的校長,不能不讓人感嘆,世界上還真有機緣巧合這種東西。
在近水樓,酒菜上來之後,賈憲也不客氣,拿起筷子風捲殘雲一通狂吃。方纔做了幾個時辰的算題,肚子中那五個炊餅和一斤熟肉早就消化得一乾二淨了。
江逐流和郭鬆慢條斯理地吃菜喝酒,時不時耳語幾句。縣尉張保卻目瞪口呆地看着賈憲,以前若論起飯量,連崔一虎都不是他的對手,但是今日見了賈憲這吃相,張保不由得心生小巫見大巫之感,看來自己以前真是太狂妄了,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店小二上了第五通菜後,賈憲終於放下了筷子,摸着自己渾圓的肚子叫道:“痛快,痛快!俺老賈好久沒有痛快過了!”
江逐流笑呵呵問道:“奉職大人,要不要再添幾個酒菜?”
賈憲打了個飽嗝,連連擺手道:“夠了,夠了,如果再吃,俺老賈的肚子恐怕就要破了。”
他這麼一說,連老成持重的郭鬆也不禁莞爾。
賈憲也知道自己失態,嘿嘿乾笑連聲,連忙岔開話題道:“縣丞大人,可否先爲老賈講一下陽新式小學裡的規矩啊?俺老賈在汴京觀看懸賞告示時就發覺這小學內所設的科目非常奇怪,除了算學教習俺老賈明白外,其他的什麼語文教習、體育教習和自然教習,究竟講授的是什麼課目?爲何俺老賈以前從未聽說過呢?”
“呵呵,其實很簡單,就是換一種說法而已。”江逐流笑道,“新式小學,當然要標新立異,以新爲主,不同於以前的官辦舊式啓蒙小學。比如語文,實際上就相當於儒學,卻還要在儒學教授的經文之外另加一些東西。而體育,顧名思義,身體教育、身體培育,和武學差不多,但是出發點卻是強健學生的體魄,並不同於武學的好勇鬥狠。至於自然,這個卻不怎麼好說,主要是探究一下人們平日生活當中遇到的一些常見現象,把它們記錄下來,並試圖探究這些常見現象背後的原因,來讓學生了解這些現象是怎麼回事,日後見到它們不至於大驚小怪。”
賈憲搖頭道:“縣丞大人,語文相當於儒學,體育近似於武學,這些俺老賈都明白。但是對你說所的自然,俺老賈卻還是不太明白。”
江逐流想了一下,笑道:“本縣丞給奉職大人演示一下,你就比較容易明白了,你且看仔細。”他拿起桌子上的牛角杯,放在自己的長髮旁,對賈憲說道:“奉職大人,現在是這般情況。”
然後江逐流讓小二拿過一塊乾布,把牛角杯擦拭乾淨,然後又把酒杯在乾布上按照一個方向摩擦十多下,再把牛角杯放在自己的長髮旁,頓時,幾根長髮被飄蕩起來,被吸附在牛角杯之上。
江逐流笑道:“看到了吧,奉職大人,自然就是研究此種現象的。”
賈憲一拍大腿笑道:“俺老賈就說嘛,什麼是自然,原來是格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