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香幽怨得可以殺死人的目光中,江逐流拱手告辭。出得門來,崔一虎猶自嚷嚷江老二不夠意思,說答案也是說一句掖一句。
梅堯臣乃洛陽縣主簿,難得偷得半日清閒,竟然被朋友強拉過來,出門看天色已晚,連忙向江逐流、歐陽修告了個罪,便匆匆離去。
歐陽修寄宿朋友家裡,回去晚也多有不便,也向江逐流告罪。江逐流頗爲遺憾,好在歐陽修說在洛陽還有些時日,倒也不怕沒有結交的機會。
趙莘這邊拉着江逐流要上酒樓找一雅座把酒長談。江逐流推辭不掉,唯有苦笑,道:“趙賢弟,怕家中老母掛念,賢弟若不嫌棄,不如隨愚兄到家中一敘,如何?”
趙莘點頭微笑:“固所願也,不敢請爾。江二哥既然開口,那麼趙莘就跟二哥到家裡嘗一下嫂夫人的手藝。”
崔一虎也嚷嚷道,“如此甚好!江老二,快讓你媳婦給俺老崔多燒幾個好菜,賠償一下俺老崔的精神損失。”
江逐流忽然嘆曰:“香香姑娘今天晚上一定很累。”
趙莘和崔一虎奇道:“你如何知道?”
江逐流道:“香香姑娘今天晚上在崔大哥你夢裡走來走去,那還能不累嗎?”
趙莘搖頭大笑。
崔一虎呆了半日,方纔反應過來,他口中叫道,好你個江老二,竟然敢消遣與俺?長身就向江逐流撲去,江逐流這邊早已經拉着趙莘往前跑去。
在他們身後,有幾個身影遠遠地跟了上去。
********************
遠遠地,就看見冬兒在門口翹首張望。她看到江逐流回來,不由得喜出望外,連忙奔了上去。可是快要撲到江逐流懷裡的時候,卻猛然看到江逐流身邊還有兩個人,忙收住腳步,小臉通紅地側身站在路邊,道了個萬福:“參見官人。”
江逐流沒有宋代人的矯情,他上前拉住冬兒的小手道:“冬兒,今日碰到兩個朋友,在外邊耽誤了點時日,讓你掛念了。”
冬兒不防江逐流在外人面前也如此大膽,她急忙想縮回小手,怎奈江逐流握得緊緊的,她如何能縮得回去啊。一時間心下又羞又急。
“呵呵,我來爲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崔一虎,崔大哥。這一位呢,是趙莘,趙賢弟。”
冬兒蚊子般嗯了兩聲,低着頭不敢看人。
“趙莘見過嫂夫人。”
“老崔見過弟妹。”
冬兒趁還禮的機會終於把小手從江逐流的魔掌中抽出來的。
江逐流把手中的酒菜交給冬兒道:“冬兒,你去這酒菜整治一下,待會兒送到後院去。”
冬兒拿着酒菜,一路小跑地回去了。
趙莘笑曰:“江二哥,嫂夫人如此賢惠美麗,難怪你無心在香香姑娘那裡逗留了。”
崔一虎也道:“是啊!江老二,有這麼出色的一個媳婦兒,你就不要得隴望蜀了,香香姑娘就留給俺老崔吧。”
領着崔一虎和趙莘拜見了江母,然後帶着二人來到後院大屋。江逐流發現在木器店定做的五珠算盤竟然送過來了。他不由得心中大喜,上前拿了一把算盤練習了一下指法,雖然比不上後世的五珠算盤那麼好用,但是比起目前的七珠算盤,卻不知道要強上多少倍了。
趙莘和崔一虎看着奇怪,江逐流手中這東西看着類似於算盤卻又不是算盤,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啊?而且竟然還有十把之多。
江逐流笑了笑,將手中的算盤晃得呼啦作響。
“算天器,也就是天上神仙用的算盤。”
見崔一虎和趙莘目瞪口呆的樣子,江逐流又笑了,“其實是騙你們的,這是我弄出來的五珠新式算盤,比老式七珠算盤效率要快上很多。”
崔一虎哈哈大笑道:“江老二,你還會打算盤啊?”
趙莘好奇地拿過一把算盤在手裡撥打兩下,道:“這新式算盤看起來果然比老式算盤輕巧了許多,但是隻有五個珠子,果然能頂老式算盤計算嗎?”
江逐流點頭道:“當然沒有問題。”
趙莘似不相信,手指不停地在算盤上撥弄。
崔一虎卻道:“江老二,你弄這麼多把算盤,莫不成要開一家算盤店嗎?”
江逐流一笑,道:“我受了泰順號東家的委託,替他們培養賬房先生。這算盤是我用來教他們用的。”
趙莘又是一驚,江逐流不但會算盤,而且還能爲著名商號泰順號培養賬房先生。他實在是好奇,真想問一句,江二哥你還有什麼不會的?
“江老二,你竟然會算賬,太好了!”崔一虎狂喜道,“好兄弟,你快快幫我算一下,我的錢都花哪裡去了!”
崔一虎大手抓住江逐流的肩膀不住地搖晃。
江逐流費力從崔一虎胖手下掙脫出來,什麼呀?這個崔老虎,說話沒頭沒尾的。我怎麼就要幫他算一下,他的錢花哪裡去了啊?他的錢花哪裡我怎麼知道?
崔一虎也知道自己說話太急,很不好意思。他撓了撓腦袋,重新把他的意思說了一遍。
原來,崔一虎花錢大手大腳,這讓他生性節儉的老爹很不滿意。在崔一虎妹妹的唆動下,他的洛陽首富老爹給他置頂一個新規矩,那就是要銀子可以,但是每領一筆銀子,必須列個清單向家裡說清楚,上一筆銀子是怎麼花的。這可讓崔一虎商透了腦筋。
“嘿嘿,江老二,你既然能替泰順號培養賬房先生,那麼弄個假帳什麼的應該也不成爲題。以後我的賬單就交給你弄了,你每次都要給我列個清單,告訴我老爹我的錢花哪裡去了。”
江逐流無語。敢情他在河南財經學院會計系學了三年半會計,就是爲了穿越到宋朝給可惡的崔胖子做假帳啊。
冬兒把酒菜端了上來,崔一虎早就餓了。他拿着筷子嘿嘿一笑,長者爲先,咱們三個我最大,俺就不客氣了。
哎呦,這菜怎麼這麼好吃?崔一虎差一點把筷子咬斷。
“哈哈,江老二,我知道你爲什麼不想陪香香吃飯了,因爲弟妹的菜燒得太好吃了。”
江逐流微笑不語,心說假如你知道冬兒燒菜的手藝全是我教的,你還不得把餐桌吃進去?
趙莘和了幾杯酒,放下筷子道:“江二哥,我有幾個問題想向二哥請教。”
wωw● tt kan● co
江逐流忙道:“趙三弟,自家兄弟,那麼客氣幹嘛?還用得上請教兩個字?”
崔一虎大口咀嚼着飯菜,含混地說道:“吃菜,喝酒,哪裡有那麼多閒話啊?”
真是個吃才!趙莘瞪了一眼崔一虎。
“江二哥,關於檀淵之盟,你真的是那麼想的嗎?”
江逐流一笑,道:“什麼那麼想的?”
“就是你在耶律良面前說的那樣,真宗皇帝是上體天意,下憫民心,爲了黎民百姓考慮,才和遼國簽了檀淵之盟的。”
江逐流哈哈一笑,“趙三弟,我說這話是爲了氣耶律良,你也相信?在打勝仗的情況下還要向遼國輸絹送銀,唉,說句冒犯天顏的話。真宗皇帝這事辦的太窩囊啊。”
趙莘臉上陰晴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晌兒,他又說道:“江二哥,可是你前面也說過,遼國土是苦寒貧瘠之地,我們打過去,又能撈到什麼好處?反而無端地消耗了大量軍餉,以及搭上許多無辜百姓的性命。”
江逐流搖頭道:“趙三弟,話不能這麼說。任何事情都要從正反兩個方面來看,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所謂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
“比如,我們在風光如畫的山下開一間酒樓,每天能賺大量的銀子。可是此時山上卻駐了一隻餓虎。天天都要跑到我們酒樓騷擾一番,輕則叼走雞鴨牛羊,重則傷人吃人。那我們怎麼辦呢?只有上山打虎。雖然和做生意相比,上山打虎就太不划算了,很可能老虎沒有打到,反而無端傷了自己的性命。但是我們卻不得不打,正所謂人無傷虎意,虎有食人心。”
趙莘想了一想,道:“如果我們每日主動送一些雞鴨牛羊到山上去,老虎豈不是不會下山傷人了嗎?這樣做我們不就可以免去人員死傷的風險?”
江逐流嘆了一口氣道:“趙三弟,這種想法很迂腐!每日裡送雞鴨牛羊?那酒樓裡賺的錢夠不夠給老虎買雞鴨牛羊的?即使暫時夠,那麼以後呢?老虎的胃口會越來越大,它們甚至會藉着我們送的雞鴨牛羊加快種羣繁殖,從一兩隻老虎變成五六隻乃至一羣。一隻老虎我們還能喂得飽,那麼一羣老虎呢?我們還能餵飽它們嗎?到時候我們即使想再與老虎作戰,可就不是一羣人面對一隻虎,而是一羣人面對一羣虎,試問,我們還有勝算嗎?”
“現在,遼國就等於在宋國旁邊虎視眈眈的一隻餓虎,而朝廷正幹着養虎爲患的愚蠢勾當,長此以往,我國必深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