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烏雲蔽日,日月無光,放眼望去除了偶爾閃亮的燈火,整個東京城再無半點明光。
呂璟一行人在御拳館苦苦等候在寅時,出身鬼樊樓的大檔頭終於姍姍來遲。
“老周,看在這麼多年鄰居的份上某纔出手相助,這可是掉腦袋的買賣!”
大檔頭年紀約有五十左右,頭髮和鬍鬚都已經掉光,臉色顯現出幾分病態的蒼白。
“那是自然,我也是看不過自家老哥哥在裡面受罪,只是送他子侄前去探望一二而已。”
周侗笑着遞了塊玉石出去,那大檔頭沉手感覺了下貨色,滿意的點了點頭。
“那就好,最近上邊傳來消息,朝廷裡那些大官們又不安分了,可要小心一些。”
大檔頭吩咐手下開路,臨行前特意多看了呂璟兩眼,咧着尖突的牙齒輕笑。
鬼樊樓,又叫無憂洞,最早來源於京師百姓對城中四通八達溝渠的戲稱。
作爲這個時代全世界唯一能夠容納百萬人口的城市,東京城在建立之初就佈置了十分完備的排水系統,京師溝渠密佈,深及地下各處。
後來隨着時間的不斷推移,一些在官府掛了號的亡命者開始主動退入溝渠之中,白日躲藏,夜裡又外出生事,逐漸發展成有組織有紀律的地下幫派。
他們依靠盜匿婦人、孩童販賣謀利,又組織衆多武裝,依靠京師溝渠的複雜環境,一時間爲禍甚重,有宋以來官府多次出面剿匪,卻始終沒有辦法根除。
這些人甚至在地下做起了見不得人的各種生意,自稱爲無憂洞,又號鬼樊樓,專門滿足某些豪族的特殊需求,勢力漸成。
呂璟一行人在大檔頭的帶領下穿街過巷,在五丈河臨近內城的一處民居角落暫且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好叫你們知曉,鬼樊樓做事一向說一不二,這條道路內通皇宮,一會你們要是耐不住好奇走脫了,可不要怪某心狠!”
大檔頭言語警告了幾聲,見衆人點頭應下,方纔吩咐手下打開了臨近民居的房門。
剛一進入屋內,一股特殊的臭味就撲面而來,呂璟強忍着腹中不適向前觀望,卻見這屋子中心,有一深不見底的井口。
“走吧,一會勿要走脫了。”大檔頭深吸了口氣,率先進入井口。
呂璟等人也緊隨周侗身後陸續進入井中,花了好一會功夫才落到井底。
四周漆黑一片,濃郁的臭味混合着水汽瀰漫,徐寧第一個忍不住乾嘔起來。
“跟着某。”大檔頭等人此時卻神情興奮,邁開腳步開始在地下穿梭起來。
接近半個時辰的光景,途中不知穿過了多少高低錯落的溝渠,前方終於有光亮緩緩滲透進來。
“這裡上去就是同文館了,這些傢伙端的好命,今日又從哪裡搞了牛肉吃食。”
大檔頭吸了吸鼻子,朝身邊幾個手下目光示意,他們很快就囁着手腳向上摸去。
幾聲輕微的驚呼聲後,大檔頭滿臉佞笑的攀爬出去,猩紅的血液已經順着溝渠流下。
呂璟等人緊隨其後離開溝渠,發現如今卻是在一間寬闊的廚房內,地上倒着三具火夫屍體,旁邊小釜中,肉香已經四溢。
“快去快回,不要耽擱!”大檔頭開口低喝了一句,徑直開始享用釜中美味。
周侗朝呂璟點了點頭,自己留了下來,其餘魯達和盧俊義則跟着呂璟動身。
同文館於宋代始設,是專門接待外國來使的四方館之一,主要針對來自西域和高麗國的來客。
後來因爲某些需要在館中特設監獄,就成爲了此次新黨暗中關押重要人員的場所。
離開廚房,呂璟按照事先打探好的線索查明方向,一行人慢慢向後方摸去。
沿路守衛森嚴,來往軍士個個甲冑鮮明,目光中含有殺氣,可見其精銳。
“先在此等候。”選中了一處屋舍角落,呂璟一邊伸手示意,一邊四處觀望。
想要順利進入同文館獄,光潛入進來可遠遠不夠。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就在呂璟心中也忍不住泛起焦急之時,整個同文館內忽然響起尖銳的梆子聲,許多軍士從四面八方涌出,紛紛向外匯聚。
“單單是暗哨就不下七人,這同文館還真是龍潭虎穴。”危險之下,盧俊義臉上竟涌出幾絲興奮。
呂璟沉默着揮了揮手,魯達和盧俊義一左一右,迅速向獄牢摸去。
沿途寂靜無人,前院的動靜帶走了諸多軍士,獄牢看似已經向他們完全敞開。
“小心!”眼看着魯達就要靠近獄牢,遠處忽然傳來弓弩音!連續不斷!
還是一旁的盧俊義機警,一把將魯達推開,剎那間地面已經被弩箭插滿。
而此時呂璟也終於找到那弩手所在,擡弓拉箭,一聲落地聲響後,一切終於復歸平靜。
“兄長稍帶,我二人先去探個究竟。”盧俊義一刀斬開門鎖,和魯達二人很快奔入牢獄之中。
......
約莫半刻鐘的功夫,呂璟得到了魯達傳信,緩緩進入同文館獄牢之中。
空氣中佈滿腐朽氣味,閃爍的燈火更襯的內裡陰森不定,偌大一個獄牢,竟只關押了三個犯人。
“沒想到竟還有外人敢闖入這裡,不錯,不錯。”
獄牢中唯一清醒的是一箇中年文士,看起來狀態不錯,面對盧俊義手上刀鋒也神態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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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大人看起來很是怡然自得啊。”呂璟信步靠近獄牢,開口言語。
那中年文士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慌亂,雖然神色努力保持如常,卻被呂璟敏銳察覺到。
“事情已成,您該上路了。”呂璟手掌一揮,盧俊義迅速將牢獄打開,提刀走了進去。
“不可能!他們答應護某周全!文某有老父餘蔭,你們竟敢過河拆橋......”
呼喊聲在某一刻戛然而止,剩餘兩個昏迷的犯人恰巧也在此時醒轉。
“大郎?”兩人齊聲開口,互相對視一眼後,神色裡有狂喜涌現。
“甘大官,張老大人,切勿聲張。”呂璟一邊示意盧俊義和魯達去獄牢外守候,一邊開始儘快和二人言語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成羣的軍士怒吼着殺到了獄牢之中,留給他們的除了滿地昏迷的同伴,牢獄中關押的犯人早已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