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府衙,年末將至,本來就日益繁忙的官吏們近日更是忙的不可開交。
這一切自然跟中介所開張緊密相關,東江湖周邊土地的價格在不斷上漲,各家大族豪商們紛紛趕來問價,出手購買。
而且由於東江湖書院和呂記酒坊的開建,大量的人口從四周涌入原本荒涼的城南,如何治理和保障百姓安全又成爲一項重大問題。
當然,府衙此次通過賣地也是收取了不少錢財,雖然大宋實行轉運使制度,地方並無財權,但是依舊不妨礙津貼祿錢等各式變相的工資上漲。
府衙內的小園林中,郴州知州劉奉世昨晚熬了一宿處理文書,如今正在這裡小憩。
突然有一陣腳步聲自外傳來將其驚醒,飛奔前來的衙役低聲在其耳邊說了幾句。
劉奉世目光一閃,開口說道:“還不快把曾大人請過來!”
衙役應了一聲,連忙起身向外奔去,又過了大約片刻的時間,一身常服的曾肇帶着周雲清踏步走了進來。
“劉大人可是好興致啊,也就嶺南府衙中有這般風光了吧。”曾肇大笑着走上近前,兩人相視間也是彼此感慨不已。
轉眼都已經遍生華髮,想想兩人早年初見之時,劉家和曾家的兩位小公子可都是家世優良、才貌雙全之輩。
“子開說笑了,往事歷歷在目啊,你這番悄然而來,可是嚇壞了爲兄。”劉奉世一邊示意衙役們看茶,一邊引着曾肇落座。
“還不都是爲了替官家效命,仲馮兄,我此次秘密前來也是想更好了解這貪腐案的始終,不如你詳細和我說說?”曾肇開口說道。
“子開不嫌我囉嗦,自然要都說給你聽,就怕你不肯相信啊。”劉奉世笑了笑,開始將貪腐案的始末講起。
從自己發現賬簿存有問題開始,一直到呂璟臨危受命,幫助州府找到證據,成功制服吳家父子。
曾肇全程一直在默默聽取劉奉世的講述,直到最後才忽然開口問道:“仲馮兄,在吳家的戶籍裡可是還少了一個吳厲,爲何沒有追查?”
劉奉世一愣,開口迴應道:“說是早年就因相貌醜陋不受吳老太爺喜愛,逐出家門不知下落了,老夫安排人查過,卻沒有任何消息,只有放過。”
曾肇沉吟了一會,繼續說道:“如此說來疑點應該就在這吳厲身上,我在潭州府還查到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頓了一頓,曾肇發問道:“仲馮兄,郴州府衙可有找尋到吳家所貪腐的銀兩所在?”
搖了搖頭,劉奉世神色裡也有無奈,按照各方賬簿上記載數目比對,吳毅父子足足貪墨了上百萬貫錢財。
可是奇怪的是,在搜索吳家中現有的發現也不過十多萬貫,根本難以和計算出的數目對比。
“仲馮兄,太祖開寶年間桂陽監貪腐案的事情想必你並不陌生,可你知道今年桂陽監提交給轉院使的稅賦,一點問題都沒有麼?”
劉奉世身體忍不住的一顫,桂陽監若是沒有問題纔是見了鬼,往年只要缺少的數額不大,也無人去真正計較。
可今年竟然全額上交?那纔是最大的問題!
“子開的意思是說......”當年的桂陽監貪腐案綿延半個荊湖南路,牽扯進去的官員們不計其數,震動整個東南,難道還要再次上演?劉奉世實在感到瘋狂。
“此事尚且還沒有定數,官家的意思是要徹查到底,但具體如何還要看情況,在此之前,我必須要將此案相關人員都單獨審問一遍,還請仲馮兄體諒。”曾肇躬身施了一禮。
“自是應當,老夫這就安排人傳喚,只是最近府衙繁忙,怕是要耽擱一會。”劉奉世連忙扶起曾肇說道。
“無妨,仲馮兄先把旨意接了,再慢慢準備不遲。”曾肇忽然擺出了嚴肅模樣,從懷中將一封明黃色的卷軸取了出來。
劉奉世沒想到曾肇會親自把聖旨帶來,當下連忙躬身準備接旨。
“敕門下:朕素聞劉氏奉世之才,年少即有威名,自神宗朝以來歷任籤書樞密院事、知成德軍,沉毅有謀,深明於韜,明察貪腐,處事得當,加光祿少卿,分司南京,知郴州。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曾肇很快將聖旨唸完,交到了劉奉世的手中,開口道:“恭喜仲馮兄了,官家心裡惦記,想必不久後就要重返中樞了。”
劉奉世恭敬將聖旨接過,笑着應和了幾句,心裡卻沒有那般樂觀。
衆所周知,北宋除了在東京城內有一套行政班子外,南京城內還有一套備用的,以防止特殊情況的出現。
宋朝又有官、職、差遣的分割,制度架構比較複雜,劉奉世原有的職位郴州知州依舊保留沒有作任何變動,但是加了分司南京,等於在名義又在南京這套領導班子中佔了高位。
但實際上卻並沒有什麼權力,只不過等於承認了劉奉世過去爲國家做的貢獻,給了個榮譽稱號而已。
之前曾任尚書右丞,高居副相之位的蘇轍在遭遇連番貶謫後便給了分司南京的頭銜,以示身份。
“萬事開頭難,官家也非昏庸之君,仲馮兄莫要泄氣纔是。”見劉奉世興致不高,曾肇又開口安慰了幾句,隨後接着問道:
“卻是還有一事要拜託仲馮兄,我剛剛從那嶺南食府歸來,對蘇學士的這個小弟子可是深感好奇,官家也有口諭給那小子,而且他與此案牽扯甚深,不知......”
曾肇還沒說完,劉奉世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待發現曾肇面色有些不愉,這纔開口解釋起來。
“子開你有所不知,大郎這小子一貫最能惹事,前一陣搗鼓出這什麼中介所讓府衙忙碌不堪,之前州府奉政事堂的意思裁撤軍隊,他又出了不少主意讓老夫難辦,可這小子再厲害,也是有怕的人的。”
“仲馮兄何意?這呂璟不過一區區秀才,還能煩擾仲馮兄不成?”曾肇不解。
“這個暫且不提,子開你若是想要找大郎,怕是要到東江湖上去了,他最近鬧的動靜太大,忽略了學業,已經被秦學士下了禁足令,要閉關修學了。”
說話間,劉奉世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呂璟給郴州帶來很多利益不假,可惹事也是一等一的,若非有很多人背後出力,別的不說,壯城軍的都指揮使就能先抄過去暴揍他一頓。
也就秦觀,有着代師授徒的名頭,能讓這小子安生一會。
曾肇點了點頭表示知曉,又與劉奉世談起了朝中各方動向,半個時辰後方帶着周雲清告辭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