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羣山之中，牢城都雖然僥倖從瑤寨裡救出了上任天長公，但自身受到的損失也足夠慘烈。
大保長杜威身死，小保長死了兩個，保甲們更是死傷衆多，更重要的是，他們還沒有逃出排山瑤寨編織的包圍圈。
“把老夫交出去吧，說不定雷恪會繞你們一命......”
年逾耳順的上代天長公在篝火旁舒展了下身子，絲毫看不出對死亡的畏懼。
呂璟和其他牢城都保甲們就圍坐在篝火周圍，閃動的光亮映襯着每一張凝重的面龐。
“您是唯一能證明吳家勾連蠻族的人，我們是不會交出去的。”呂璟開口的同時，思緒也不由的擴展。
按照老天長公的說法，郴州到桂陽監一代金銀礦藏衆多，每年產出極爲豐厚，瑤族也曾是獲利者。
但是隨着吳家等大族與蠻族的勾連，瑤族從這個利益集團中被剔除。
他們每到礦藏內積累到一定財富，就會暗自通知與自己交好的蠻族部落，隨後就是一番燒殺擄掠，在這過程中究竟損失了多少，自然全看管事者的個人喜好。
至於老天長公爲什麼知道這些事情，因爲排山瑤起初，就是靠做這個發家的，只不過後來由於各種原因，兩者分道揚鑣了而已。
“要我說，都保正大人你帶上幾個兄弟和這老頭回返郴州城，俺老田帶人再去宰兩個瑤族的傢伙！”
杜威的死，對於田魁來說一直是心頭割捨不去的刺。
“得了！要去也是我去！當時要是我早點放出狼煙，也許老杜就不用......”周雲清也垂下了頭。
呂璟回望四周，發現每個保甲的臉上都洋溢着沮喪和蒼涼，毫無半點戰意。
“瑤人們大概還有多長時間會找到這裡？”呂璟開口問道。
“按照現在的進度，估計最多幾個時辰，大人，還是讓我衝一衝吧。”田魁再次請命。
“我跟着老田一起，只要我們吸引開敵人注意力，大家自然可以安穩逃脫。”另一個大保長也開口說道。
呂璟卻依舊沒有答應，搖頭的同時伸手從地面拿出一根木枝，在地面上圖畫起來。
“我們兵分兩路，周雲清！”
“屬下在！”
“你帶着老天長公沿原路返回，匯合咱們牢城都的傷兵後，等待瑤人鬆開包圍圈，立刻北上回到郴州城中。”呂璟用木枝在地面簡單勾畫出路線，開口說道。
“是！”周雲清心中很是困惑，但表面上還是直接答應了下來。
“田魁！”
“屬下在！”
“你帶着底下的兄弟們跟我一起，我們繼續向大山中深入。”
“可是大人，以我們的實力，即使突破瑤族圍堵，大山中的蠻族也會消滅我們。”田魁心中很是詫異。
“小子，你這種把戲雷恪可未必看不穿。”一直沉默的老天長公突然笑了笑，隨即說道。
“小子並不怕他看穿，田保副，你我帶領大家先向大山深入，然後伺機調轉方向，來回週轉，直到那些瑤人們的包圍圈出現漏洞，然後，回返城中！”
樹枝一點，呂璟志在必得的神色讓許多保甲臉上多了笑容。
田魁雖然沒有聽懂，但這時也覺得很有道理，當下就大聲應諾，磨起了自己的長刀。
隨後呂璟又給各個大保長分別安排了任務，這場倉促的戰時會議就到此爲止，衆人各自前去準備。
呂璟剛要起身離開，周雲清卻默默走到近前，猶豫着開口說道：“都保正大人，田保副身上有傷，要不我和他換換......”
話剛說到一半，呂璟就揮手打斷了他，選擇周雲清先行回返郴州城，可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如今基本可以確定吳家和蠻族勾連，你知道郴州城中，乃至整個荊湖南路，還有多少大族們參與此事麼？”
“曾大人必須儘早確認這個情況，才能作出相應的防備，而我們中間，只有你最容易取得他的信任。”
周雲清沉默，良久後才點了點頭，邁着沉悶的步伐離開。
呂璟也隨即起身，將複合弓背好，手中握着長刀，短時間內，他已經無法再開弓了。
但局勢恐怕難以很快平靜下來，以他如今發現的東西，雖然不至於證明呂方的清白，但想必曾肇也會看在他的功勞上格外開恩。
可最讓他擔心的，卻是蘇過此前傳來的消息，如果蠻族真的因爲礦藏的關係在山中大打出手，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會產生怎樣的風波，難以想象......
“都保正大人，都準備好了。”一刻鐘後，田魁提刀走到呂璟身邊彙報。
“好，吩咐大傢伙，出發！”呂璟也將長刀拔出，大踏步的向洞外走去，田魁緊緊跟隨在身後，他們將要向南繼續深入大山。
而保甲們卻在踏出洞口的時候一分爲二，另一部分跟着周雲清消失在正北方向。
瑤人們佈下的包圍網確實嚴密，但相對鬆散的社會結構限制了他們的執行力，再加上牢城都一分爲二更加靈活，呂璟很快就帶人在南方完成突破，逃往大山更深處。
這個消息經過瑤人斥候的多次確認，天長公雖然疑惑，但最終還是選擇了相信。
包圍網隨後開始向北收縮，一直在山中苦苦等候的周雲清終於迎來了機會，帶着殘存的保甲們殺出一條血路，向郴州城中回返。
而此時呂璟也已經帶着牢城都保甲們完成了第一次繞圈，他們在蠻瑤兩族交界地猛地迴轉，利用靈活性將大批瑤人甩在了身後。
但惱羞成怒的天長公顯然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各龍頭裡的青壯男丁都被調動，再度佈下嚴密防線，硬生生將牢城都攔在了深山之中。
“大人，附近瑤人太過密集，我們的人手很難突破過去。”
南方某處山谷之中，田魁滿臉鬍子拉碴，精神卻好了許多。
“吩咐大夥，我們向南。”呂璟笑了笑，從地上站起身來，這段時間來回奔波，身體倒是磨鍊的更加硬實，手掌也開始有老繭出現。
片刻之後，整整二十人的牢城都再次出發，雖然他們衣衫鎧甲都很是破舊，但每個人散發出的精氣神，卻已經與之前截然不同。
如果說之前戰鬥憑藉的是一腔血勇，那麼在經歷過這連綿的逃亡和戰鬥後，他們已經逐漸成長起來，變得更加強大。
而瑤人們，在連日的搜查和無所收穫之後，正變得一日比一日憊懶，各龍頭和瑤老們也是意見不斷，想要在大山中找到不過幾十人的隊伍，終歸太過耗時費力。
天長公佈置下的包圍圈，在逐漸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