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議已定,楊戈迴轉到自己房間。剛剛坐定,門簾一挑,進來一人,正是方纔那逃得性命的周達。看到是他,楊戈臉上浮出一絲微笑,連忙迎了上去:“周隊正,怎麼有空到我這裡?”
周達訕訕道:“剛纔多虧楊老弟出口求情,否則兄弟我得不了好。這裡多謝了!今後但有吩咐,必當從命!”
楊戈哈哈笑道:“周大哥不必多禮。我看將軍大人也沒有殺你的意思,不過做個順水人情罷了,些許小事,何足掛齒?”
周達臉上更顯恭敬,要知道他能審時度勢,在如此那般危急的情況下改弦易張,這份眼力和果決也是非同尋常的。自然心裡早有盤算,估摸着王猛不會真個殺他。但事到臨頭,平時稱兄道弟的王強做了縮頭烏龜,反倒是視作對頭的楊戈爲自己開口求情,這大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單憑這一點,周達就明白了,楊戈絕對是個可以結交的人。
況且,現如今周達自己被降職,反觀楊戈在王猛心中地位扶搖直上,兩相比較下,也由不得他做出這副嘴臉,只盼能交好楊戈,以後方有出頭之日。
楊戈陪着周達稍坐片刻後,對方起身告辭。不一會功夫,又進來兩人,卻是徐慶與餘老三。兩人自從跟了楊戈之後,耳濡目染下,對楊戈的本事深爲歎服,對楊戈的出身來歷也更是好奇。不過楊戈自承失憶,兩人也就沒了試探的機鋒。
餘老三可以說是楊戈在弓箭上的半個師傅,言談間也就少了許多顧忌,進來之後往地上一蹲,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周達剛纔來過?”
見楊戈點頭,餘老三一拍自個大腿,嘆了口氣,卻沒說什麼。徐慶卻有些焦急:“楊子,那周達賣友求榮,這種人,趁早殺了爽快,你又何必多嘴求情?”
楊戈感覺到了兩人對自己的關懷,欣慰的笑道:“無妨,王校尉也未必真想殺了他,自折羽翼。我也不過是投其所好罷了。你們放心,周達的品性如何,我自然清楚,不會和其走的過近的。”
兩人半信半疑,也就不再提這個話題。徐慶猶豫片刻,低聲問道:“楊子,聽說王大哥已經打算留在遼東,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眼望着兩人巴巴的目光,楊戈知道他們心有疑慮,連忙說道:“此話自然是真。王校尉壯志凌雲,這份豪情當爲我等之楷模。我是已經下定決心,要留下來建功立業的,你們可曾想好?”
徐慶雙眼放光,口中已是帶了一些情緒:“那感情好。那幫狗賊,不殺他個稀巴爛,難消我心頭之恨。”餘老三一拍巴掌站了起來,嘴中嘟囔一聲:“既然如此,到時候算上我們一份就是。”
楊戈大喜,沒想到最爲果斷的還是這幾個老兄弟。看來王猛識人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帶出來的這幾個手下個個膽大包天,本事過人。
船速緩慢,一干人等待在船上無事可做。在楊戈艙中,正聚攏了不少士兵,聽他講述一些有趣的典故。正自信口開河閒聊的起勁,忽聽得外邊一片躁動。衆人跑了出去,原來前行不遠,就是一座大島。在其周邊,錯落有致的還有一些小島。而距離大島不遠處,依稀能看到長長的海岸線,儼然是一片陸地。聽那些水手大呼小叫的聲音,這個大島,正是他們這支船隊的目的地:身彌島。
楊戈眼尖,看到前面甲板上王猛與周文博的身影,就湊了過去。正好聽到周文博簡單介紹道:“王將軍,你看。這座島嶼就是身彌島,也是整個西朝鮮灣最大的島嶼了,對岸即是鐵山。上面地廣人稀,正好作爲我軍的棲身之所。”
接着手臂展開,直指西北方向,繼續說道:“再往西北航行,即可到達皮島,面積沒有身彌島這麼大,但再往裡走就是鴨綠江口了,與那對岸的宣川也不過一江之隔。前番來總管也曾派船從那裡登岸,因此兄弟對這裡略有了解,沒想到現在倒派上了用場。哈哈” ωωω●тt kan●℃O
楊戈聽的真切,別的沒啥,倒是那皮島兩字鉤動了他的心絃。印象中那大名鼎鼎的毛文龍,不就是在皮島起家的麼?這麼說來,這皮島的戰略地位,肯定非同一般。當下在腦海中搜羅前世記憶,半天才懊惱的搖了搖頭。誒,書到用時方恨少啊。自己這腦袋瓜子裡面,和皮島能聯繫起來的居然不是毛文龍,就是韋小寶,別的有用資料卻丁點也無,這叫一個鬱悶!
他這邊搖晃着腦袋,卻被王猛注意到了,看着有趣,不由開口徵詢:“楊子,看你搖頭晃腦的,莫非有什麼心得不成?還不說來聽聽。”
周文博的目光也看向楊戈,他知道這人是王猛的心腹愛將,也客氣的說道:“楊隊正是不是有什麼見解,不妨說出來讓大家參詳參詳。”
楊戈被兩人這麼一說,頗有趕鴨子上架的汗顏,支吾兩聲,突然福如心至,腦海中冒出了一個想法:“兩位將軍,方纔我聽周將軍說到皮島靠近鴨綠江口,想着肯定是個戰略要地。如果我們搶先佔了這座島嶼,與身彌島互爲映襯,必將事半而功倍。末將不才,原意領命前往,爲將軍獻上皮島。”
王猛哈哈大笑,點指楊戈道:“楊子,我王猛果然沒看錯,好魄力!不過此事不急,正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回頭先看看這身彌島的具體情形再說。周老弟,你看如何?”
周文博點點頭,讚許的目光看了楊戈兩眼,緩緩說道:“沒錯,左右這皮島與身彌島相距不遠。高句麗人又沒有了戰船,我們並不用擔心。”說完又轉過頭去與王猛繼續交談。
楊戈雖然碰了個軟釘子,但並不見沮喪。要是王猛就這樣答應了他,那也太兒戲了。不過等到時機成熟,自己再懇求的話,自當能夠成行。
船隊在周文博的指揮下,停泊在身彌島西面的一處海灣內。海灣出口處還有幾座小島,點綴其中。單從外形看,頗像一個天然形成的甬道。那海灣處,還有一個簡陋的碼頭,想來是前人所留。
船隊靠岸後,除了留下必要的人手外,其餘人馬都下了戰船,踏上了陸地。果然正如周文博所說,這身彌島雖然不小,但上面並沒有多少人煙的跡象。當下王猛下令,安營紮寨。
楊戈帶着他的斥候隊,遵照將令查探周邊情形。二十餘人縱馬奔出,半日後方次第歸來。這身彌島上果然不小,荒野草原森林湖泊,還應有盡有。不過這環境雖然還算不錯,但這人煙的確稀少。這二十餘人策馬狂奔,一路之上竟然只是帶回了兩個土人而已。
那兩個土人想必太久沒見過軍隊了,被楊戈手下抓來後,都嚇得屁滾尿流,面色慘白,口中嘰裡咕嚕,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這時候那兩個降將有了用武之地,儘管乙支榮仁與金德柱也只能聽個大概,但比起楊戈這些漢人,已是好了太多太多。在兩人的威逼利誘下,那兩個土人將島上情況一五一十的說講出來。
聽乙支榮仁說完島上情況,衆人不禁面面相覷。原來靠近島上北面,居然還有一個土人部族,約莫有數百人,佔據了好大一片湖泊,以放牧爲生。
那兩土人見衆人面色古怪,以爲說了不該說的話,面如土色,癱在地上不知說些什麼。王猛突然放聲大笑,“哈哈,果然好地方。正愁我們這許多兄弟的吃食,可巧就有人送上門來了。諸位,莫不是老天垂憐我等?”
這話說得有趣,衆人都喜笑顏開,大笑不止。周文博開口吩咐下去:“好生招待這兩土人,回頭還需要他們給我們送吃送喝呢。”
次日凌晨,天色剛剛放亮。王猛就召集衆人,齊聚帥帳之內,商討大事。
“王強黃漢聽令!你二人率本部人馬,砍伐樹木,休整營地。眼下已是立秋時節,寒冬將至。此處不比別處,冬日嚴寒,萬萬疏忽不得!”
“楊戈李洛聽令!你二人率手下斥候,與乙支榮仁金德柱一併出發,將那土人部落底細查探清楚。如果對方實力不弱,切不可輕易挑起紛爭,回來報我即可。”
“王思晨聽令。你統領水軍兄弟,修葺碼頭,船隊乃我等立身之根本,切不可掉以輕心,你可明白?”
楊戈將手下斥候召集起來,現如今他的斥候隊也算是兵強馬壯了。
李洛擅長打探行蹤,楊戈則長於謀劃奔襲。兩人在一起,也算默契。此前李洛一直在外打探消息,近日才歸隊。兩人一內一外,等於是王猛的一雙耳目,其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這次迴歸後,李洛覺察出了一些不同。楊戈在王猛心中地位似乎又有所提升,單看那日在營帳中爲周達求情,就可窺豹一斑了。基於此,李洛面對楊戈之時,顯得越發客氣,在斥候隊裡行事也頗爲低調。
兩人整頓兵馬,帶上了乙支榮仁與那兩個土人,一路北上。楊戈並不忙策馬狂奔,而是顯得頗有些謹慎。沿途之上更是前有斥候,後有接應。這些佈置讓李洛更是暗自讚歎。
大半日後,前方斥候回報:“隊正大人,前面三百米處,有一個小湖泊。邊上還有幾頂帳篷,屬下不敢擅自做主,請大人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