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李密心中最爲畏懼的對手:楊戈。
李密駭然色變,臉上陰晴不定,點指着秦叔寶,已是說不出話來。半晌後才憤憤然說道:“秦叔寶,我李密待你不薄,爲何要背叛我?”
秦叔寶低頭不語,旁邊的羅士信卻站了出來,點指着李密說道:“李密,當日若不是叔寶拉住,我羅士信早就與你拼命了,背叛?哈哈,我兄弟二人投降你,就是爲了查出當日張老將軍被害的真相,你以爲當真是我兄弟二人真心的麼?”
李密嗔目結舌,突然間哈哈大笑道:“張須陀,張須陀,沒想到那個老傢伙居然還有你們如此忠心的手下,即是如此,當初爲何沒來救援?莫非你們存有什麼異心麼?”
秦叔寶聽到這句話,憤然擡頭,道:“李密,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多說廢話了。當日我兄弟二人受裴行儼誤導,釀下錯事,如今想來,必定是裴家父子貪圖軍權,與你暗中勾搭成奸,謀殺了老將軍,是也不是?”
最後的問話聲色俱厲,一雙眼睛惡狠狠的盯住了李密,要看他如何回答。剎那間,整座大廳內鴉雀無聲,都等着聽到最後的答案。
李密慘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容,冷冷說道:“不錯,當日我找到裴家父子,只是想試探一二,沒想到這兩人確實狼子野心,早就想圖謀不軌,但就是你等知道又能如何,這裴家父子奸詐狡猾,如今恐怕更是跟着王世充進了洛陽,哈哈。”
看着李密死到臨頭猶自狂妄,羅士信平日裡早就憋得很了,一時氣急下,拔出腰間鋼刀已是劈了下去。
楊戈等人猝不及防,等到想要阻擋之時,已是晚了。隨着李密的一聲慘叫,鮮血四濺,一顆大好的頭顱已是飛了起來,咕嚕嚕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一雙無神的大眼猶自瞪得老大。
秦叔寶見到李密授首,心中暢快,但又怕羅士信此舉惱了楊戈,遂一拉羅士信胳膊,已是拜倒在楊戈面前,言辭甚恭,道:“大丞相,我兄弟二人願意投靠大人,忠心不二,還望大人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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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戈雖是被羅士信的含恨出手嚇了一跳,不過也並沒當回事,像李密這樣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人物,如此死去也是不錯的結局。否則若他開口求饒,就此留他下來,倒是不好交代了。如今被羅士信以報仇爲名殺掉,也算是解決了一項麻煩。
想當初,他也沒想到裡面還有此種內情。當得到王君廓帶來的消息後,他才知道,原來當日他們都誤會了秦叔寶羅士信兩人。
張須陀身死,羅士信當時就發了狠,要發兵報仇,卻被秦叔寶攔住,兩人再三商議後,決定要秉承張須陀遺志,將瓦崗軍連根拔掉。因此兩人假託投降,潛入了瓦崗,一方面查明真相,另一方面卻是結交瓦崗內的羣雄,伺機圖謀。殺掉李密不難,但難在如何能瓦解掉瓦崗軍。
李密翟讓兩人內訌,其中也有秦叔寶羅士信的一番功勞。翟讓死後,兩人更是有意結交了徐世績單雄信等人,藉着兩人對李密不滿,平日裡更是說了遼東軍不少好話,所圖自然就是爲了關鍵時刻倒戈一擊,讓李密嚐嚐衆叛親離的下場。
徐世績、單雄信兩員悍將早已與遼東軍取得了聯繫,當得到李密被殺的消息後,不假思索,紛紛發佈聲明,投效了長安朝廷。
楊戈命令兩人,各率本部軍馬,留守原地。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兩人都是當世悍將,楊戈並不想輕率的將兩人招致帳下,徒惹他人猜忌。反正如今帳下兵多將廣,倒也不少他二人,索性暫時不動,日後自然少不了出力的時候。
命令傳到徐世績等人手中,二人不免心生歎服,覺得楊戈做事光明磊落,並不是那種算計之人,這心思也就更加堅定了一些。
如今李密死在了羅士信手中,秦叔寶羅士信兩人大仇報了一半,更是向楊戈請戰,要帶兵攻打洛陽,找裴仁基父子兩人報仇雪恨。
楊戈好言勸慰一番,將二人情緒穩住,隨即留下一部分兵丁看守金鏞城,剩餘人等,都一併帶到了滎陽郡。
此時的滎陽郡守將,正是單雄信。但此時的滎陽郡,卻還多出了一員悍將,正是從戰場上逃出來的程知節。不過此時的程知節並不知道單雄信徐世績等人早已暗中投效了遼東軍,帶着手下心腹約有三千餘人,殺出了一條血路,徑自投到了滎陽郡。
單雄信平日與程知節關係本就不錯,此時見他來投,自然是高興異常。但也知道程知節對李密一向忠心,李密待他也委實不錯,卻是不敢輕易出口勸降與他,只是不時出口試探對方的心意。
程知節並非傻子,如此幾次後,也察覺出了單雄信的心思,這一日當單雄信再次出口相勸時,程知節義正言辭的說道:“當日李密對我有恩,如今兵敗不知去向。若是不幸戰死在沙場,我自然並無二話,願意隨兄弟投靠長安朝廷。但若是法主一日不死,恕難從命!”
單雄信一時無語,也只好暫時不再相勸。過的數日後,李密被殺的消息傳到了滎陽郡,單雄信舊事重提,程知節思索良久後,黯然點頭應允。
等到楊戈帶着秦叔寶羅士信等人趕到滎陽郡後,單雄信滿懷喜悅的帶着程知節迎出了城外。沒想到的是,程知節一看到羅士信的身影,頓時火冒三丈,手持長矛,就要翻臉。
幸好單雄信等人眼疾手快,將他拉住,這才未能釀成慘劇。羅士信也是個火爆的性子,險些喪命,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兩人劍拔弩張,火藥味濃到了極處。
楊戈見到兩人如此情景,連忙吩咐左右,將兩人緊緊拉住,隨即讓秦叔寶說出實情,當程知節知道兩人與李密之間的仇怨後,也知道這實在是李密自作自受,與秦叔寶羅士信兩人之間的仇怨,也不是他所能插手的,遂低頭不語。
楊戈眼見程知節如此誠樸性子,倒也開心的很。但當他仔細打量程知節容貌後,卻是驟然色變,指着程知節緩緩說道:“程將軍,敢問你可是濟州人士?”
程知節頓時愣住,不知楊戈此言是何用意,皺着眉頭道:“不錯,我正是濟州人士,不知大人何故問此?”
楊戈更是驚訝,追問道:“你可知道濟州有個叫做程婁的人?”
程知節一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圓睜雙眼,盯着楊戈問道:“那是我老父名諱,大人與我老父相識麼?”
話剛說出來,就覺得不太可能。老父早就亡故,楊戈纔多大年紀,怎麼可能認識自己父親,頓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楊戈哈哈大笑,高聲吼道:“來人,速將程黑牛給我叫過來。”
程黑牛本來是王猛的親兵統領,後來王猛自解兵權後,就跟了楊戈,如今也是軍中呵呵有名的大將,此時正在後軍,並沒在楊戈跟前。
程黑牛?程知節唸叨着這個名字,面色卻有了一些變化,眉梢間隱約可見一絲喜悅。
身邊諸將官聽得稀裡糊塗,但看着楊戈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又見到程知節好似有些興奮,紛紛猜疑起來。不過從兩人的姓名上來看,似乎程知節與那程黑牛有什麼關係?
等到程黑牛匆匆趕到後,衝着楊戈施禮已畢,一雙眼睛掃視過在場衆人,隨即盯到了程知節的臉龐上。身子一顫,竟是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兩步。
這時候兩人站在一起,旁邊諸位將軍看的清楚,不由得齊聲喝彩。這兩人站到一處,竟是身高體型不分彼此,面貌上也頗有些相似,一看便知,這兩人肯定關係匪淺。
楊戈看兩人對視,不禁哈哈大笑道:“黑牛,這位程將軍,就是你要找的族叔程婁之子,也就是你的堂兄了,還不上前拜見!”
程黑牛心中早就有些親切的感覺,此時聽楊戈說起,更是沒有絲毫懷疑,上前一步抱住了程知節,眼眶中已是流出了兩行熱淚。
“堂兄,我,我是黑牛啊。”
程知節身子一顫,已是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反手一抱,兄弟兩人摟抱在一處,失聲痛哭。
楊戈一擺手,將其餘將領帶到了不遠處,讓兄弟二人敘話。
看着不遠處的程家兄弟,楊戈也不免有些興奮。這樁心事終於算是了結了。當日受程黑牛囑託,尋找族叔程婁,沒想到遍尋不到,沒想到過了幾年,卻在這裡相遇。更沒想到的是,程黑牛的堂兄,居然就是瓦崗軍中大名鼎鼎的程知節。
誒,早知道如此,早點讓程黑牛認親,說不定這瓦崗軍早就破了。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這結局也是不錯,秦叔寶羅士信得了不說,還拐帶來了徐世績單雄信程知節王君廓等人,這筆買賣當真是太合算了。
等到了滎陽郡將軍府中,楊戈坐定之後,環顧左右,卻發覺除了身邊的雄闊海尉遲恭之外,剩餘人等都是瓦崗舊將,不禁笑出聲來。
見主將高興,諸將領也是喜笑顏開。他們這些人都是瓦崗舊將,自然明白這天下局勢。如今遼東軍吞併了瓦崗軍,山東河南一線已經盡歸囊中,再加上關隴一帶的勢力,這偌大的地盤,除了洛陽城孤懸其中,已是全部成了遼東軍的天下。
而如今的洛陽城,等於是被遼東軍團團圍住,環顧四周,已是別無其他勢力。即便是河東李淵,也是隔河相望,根本不敢有任何渡河的想法。要知道,當日就是靠着黃河天險,遼東軍的水軍才能一舉攻破長安城,讓李淵含恨退兵。
想到高興處,幾名大將都是臉上帶出了欣喜的神態。羅士信更是舊事重提,央求楊戈,想要帶領手下兵馬,連夜趕往洛陽城,殺他個過癮。
楊戈見羅士信如此性急,思量了片刻後,也不好駁了他面子,於是下令,兵分兩路,一路就由秦叔寶羅士信兩人,率領手下一萬兵馬,先行趕往虎牢關。另外一路,則是楊戈親自出馬,帶着程知節程黑牛兩人,率領大軍一萬,趕往偃師。
至於單雄信,則照舊駐紮在滎陽郡,充作後應。
前者王世充大敗瓦崗軍,李密張荒而逃,手下兵馬死傷無數,王世充趁勢收攏了不少敗兵殘將,一時間士氣大振。
但王世充卻不敢多在此地耽擱,稍加修整後,盡起兵馬,往洛陽方向趕去。不過在心中,卻是並不怎麼着慌。
儘管得到信息說遼東軍兩路進犯,但洛陽城豈是那麼好攻打的?且不說其堅固程度,單說城頭上那層出不窮的防守器械,以及城內儲存頗豐的糧草,就足夠堅持數年之久了。若不是如此,李密的軍隊也不會被拖在了城下,歷時大半年卻不能撼動洛陽半根毫毛了。
王世充對洛陽城的防守充滿信心,但也不敢掉以輕心,一路疾奔,直到進入洛陽城中,才鬆了一口氣。當得知探馬回報,胡刀謝映登兩路軍隊只是佯動,根本沒有對洛陽發動攻擊,不禁氣的咬牙切齒。
若不是顧慮洛陽城的安危,如此這般着急趕回,恐怕瓦崗軍就能全部被他吃掉了,說不定稍微加把勁,徐世績單雄信等人也能和裴仁基父子一般,也歸順了自己。屆時河南地界將一戰而下,洛陽就不再是孤城了。但被遼東軍如此一攪,結果就大不相同了。
既然遼東軍如此出手,自然是早有成算。果然不出王世充所料,沒過幾天,已是得到了確鑿的消息。徐世績單雄信秦叔寶羅士信程知節等不少瓦崗豪傑紛紛投效了楊戈,至於其手下的地盤,自然不用說,也成了遼東軍的囊中之物。如此一來,遼東軍勢力直接擴張到了虎牢關偃師一帶,與洛陽守軍的大戰已是迫在眉睫了。
沒過數日,虎牢關與偃師已經快馬急報,瓦崗舊將秦叔寶羅士信率兵進犯虎牢關,楊戈親率大軍進逼偃師,兩地守將遂向洛陽求援。王世充連日召集部將,商討對策,但均不得其法。消息不脛而走,洛陽軍民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再加上外面兩路遼東軍虎視眈眈,更是平添了全城百姓的驚恐。
這一日正在議事,親衛匆匆趕來,低聲耳語了兩句。王世充聽了幾句,臉上已是帶出了笑容,竟是不顧眼前的會議,匆匆宣佈散會後,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中。
在其書房之中,正有兩人攀談甚歡,其中一名是文士打扮,面龐清秀,頗有一番神采。而另一人卻是個粗壯漢子,雙眼炯炯有神,一看便知飛等閒之輩。等見到王世充匆匆趕回的身影后,兩人齊齊站了起來,恭聲道:“王大人。在下劉文靜、宋金剛見過大人。”
王世充聽到兩人報出名姓,不由得喜笑顏開,甚是熱切的招呼入座,說道:“兩位乃是唐王夏王的心腹愛將,此時來到洛陽,不知所爲何事?”
當日,楊廣被宇文化及殺掉。消息散播開來後,各地大亂,羣雄紛紛自立名號。其中李淵佔據河東,在突厥人的自持下自立爲唐王。竇建德則是佔據了河北地盤,深得民心,被部下推舉爲夏王。而劉文靜和宋金剛兩人,正是李淵和竇建德的心腹重臣。此時兩人來到了洛陽城,其用意不問可知,定是爲了楊戈而來。
如今羣雄並起,逐鹿中原。但其中勢力最爲龐大的,當屬楊戈的遼東軍了。其餘勢力與之相比,都黯然失色不少。而洛陽王世充身居遼東軍包圍之中,更是感受頗深。
但唐王李淵與夏王竇建德也不是易於之輩,自然明白脣亡齒寒的道理。若是洛陽被楊戈拿下,其兵鋒所指,下一步必定是衝着他們兩家而來。因此,就在王世充大敗李密之際,李淵與竇建德的使節卻是奔波在路上,互相傳遞消息,最後終於達成了統一戰線,結盟共抗遼東軍。
要想讓遼東軍顧此而失彼,自然是抗敵於國門之外,幫助洛陽解了當務之急。王世充對此心知肚明,但也知道兩家給自己幫忙,這忙也不是輕易能幫的,自然有其條件。
三人云山霧罩,閒談了半日,這纔將話題引了回來。果然正如王世充所料,這兩家果然是獅子大開口,竟是要求擊敗遼東軍後,其所佔據的山東地盤盡歸夏王所有,而河南大部也要成了唐王的囊中之物。如此一來,洛陽卻是絲毫便宜都沒佔到。
王世充聽到兩人所提條件後,勃然變色,竟要拂袖而走。宋金剛與劉文靜對視一笑,齊聲笑道:“大人若要這般離去,恐怕不日遼東軍兵臨城下,洛陽再非大人所有,屆時性命堪憂啊。”
王世充哼了一聲,停住了腳步,眼神中掠過了一絲兇光,待到緩緩回頭之後,臉上卻是重新帶上了笑容:“兩位,若是洛陽保不住,莫非唐王夏王就能確保無憂麼?恐怕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吧?”
劉文靜朗聲一笑道:“大人,莫忘了,唐王背後乃是草原大漠,若真逼得緊了,也不是沒有去處的。倒是大人這洛陽城,若是破了,恐怕只能束手就擒了。”
宋金剛也笑了,不過卻不復方纔的強硬,淡淡的說道:“王大人,若是能攻破遼東軍,我二人保證,關中一帶絕不染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