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武德殿偏殿,李淵滿臉笑容的高高在上,而突厥使者康稍利坐在下首,一臉的恭敬,太子李建成和幾大相國盡皆在坐。
康稍利官拜特勒,突厥三大顯爵之一,地位僅在葉護、設之下。他與李淵、劉文靜也有過接觸,算得上是老朋友重逢!此次奉頡利可汗之合前來長安,用意有三,一是結盟伐隋、二是貿易、三是聯姻。
結盟對於李唐王朝來說,是突厥的巨大讓步,因爲起事當初,李唐是臣服於始畢手下的附屬勢力,而結盟則意味着李唐擺脫了從屬關係,從而與突厥同處於對等的關係之中。
由此可見,頡利是一個非常注重實利的務實之君,他不需要沒有實際意義的臣服與屈從,他要的是切實的利益,要求李唐賣武器、鎧甲、鐵錠給他們突厥。在結盟和通商的後,爲了讓兩者關係融洽纔有錦上添花的聯姻之舉,只不過頡利可汗已經娶了鐵勒薛延陀公主爲可敦,所以他只要求李唐宗室女即可,而不是像對大隋那般,指名道姓的要公主當他側妃。
當初李淵的乞降信被楊侗公佈天下,弄得人盡皆知,導致李唐一直被世人詬病,對於李唐來說,如果可以結爲地位平等的結盟關係,那就可以擺脫初期向突厥乞降、臣服的惡劣影響。
“能和突厥結盟,朕很高興,也願意將宗室女許給頡利可汗爲妃,至於通商,以及與同伐隋朝二事,請容我和大臣商議,再給予貴使明確答覆。”
康稍利雖是一臉恭敬,能說一口流利漢語,但語氣十分堅決:“尊敬的唐皇陛下,我代表大可汗感激大唐的誠意,但我需要友善地提醒唐皇陛下,貿易是結盟、聯姻的前提,希望陛下能珍視對雙方都有利的貿易……
“自然!”李淵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笑着說道:“暴隋復起,天下不寧,朕也願意與貴國一道代天伐隋。請貴使耐心等侯幾天!”
“如此,在下就不打擾唐皇陛下了!”康稍利站了起來,行一個突厥禮,在宦官的帶領下退了出去。
剎那之間,殿內只剩下了自己人。
“突厥人的要求,大家都聽到了!一旦頡利得到生鐵、武器、鎧甲、糧食這些戰略物資,必然使突厥的實力迅速膨脹!結盟的話,我們還要承擔起一道伐隋的義務,條件可以說是相當苛刻。但是朕需要先說一句……”
李淵說到這裡,目光從李建成和劉文靜、獨孤整、竇威、蕭瑀四人臉上一一掃過:
“和突厥的結盟,和突厥配合對付隋朝,對我大唐利大於弊!所以朕需要和大家商議的只是商貿問題,我們要怎麼做才能獲得最大的好處,而弊端和影響力最小。”
“父皇,請容兒臣先說一句。”李建成站了起來,躬身施禮道:“衆所周知,突厥就是一條養不肥的白眼狼,當初隋朝將他們扶持起來,可是到了隋朝實力下降的時候,便立即攻打昔日的恩主!兒臣擔心突厥一旦強大起來,它索要的絕不僅是一個隋朝……一旦突厥鐵騎席捲天下,將給中原帶來不弱於五胡亂華的深重災難!真要到了那一步,我唐朝將會成爲遺臭萬年的千古罪人,兒臣不贊同放開禁制與突厥通商。”
李淵想不到李建成居然會反對自己,頓時臉色一黑,極爲不快的冷眼道:“那你就贊成我大唐永遠偏安關中,直到被隋朝滅亡?你就贊成大唐永遠向突厥臣服?”
李建成聽出父皇的惱怒,頓時默然不語。
這時獨孤整緩緩道:“聖上,臣有話說。”
李淵道:“獨孤愛卿請說!”
“聖上,其實太子殿下有點杞人憂天了!”獨孤整用輕輕瞥了一眼李建成,氣定神閒的說道:“突厥是一個遊牧民族,只有草原才適合他們,我們的土地山川縱橫,有大山、大河、大湖……而突厥幾代可汗都是草原是傑出的梟雄,他們看得非常透徹,知道我們中原不適合他們生存,道理就跟我們看不上草原一樣!如果他們要我中原山河,早在北周、北齊對峙時就可以拿下了,那時候木杆可汗當政,突厥少說也有精騎幾十萬,那時候他要我中原土地,不管是北周,還是北齊都無力阻攔。”
李建成默然不語。
“突厥連續幾代人,都有機會侵佔我中原大地,但他們在能打的時候不打,現在實力已經消弱了不少,突厥還會爲了土地而戰嗎?”獨孤整神采飛揚的說着,非常肯定道:“而且突厥進犯中原不止一次兩次,每次都只是掠奪財富、人口!次次都是搶完就走,可見他們並沒有想佔據中原之心!而突厥敵人是隋朝,馬邑一戰,使突厥死傷慘重不說,還被隋朝攻克了南部汗庭和漠南草原,雙方已經結下不解之仇,如果突厥進攻隋朝,最終得利的是我們。如果兩者兩敗俱傷,得利者還是我們,一旦隋朝衰弱、突厥斷爪,我們便可趁勢吞併隋朝、收拾突厥,建大唐不世奇功,所以,貿易不過是一種讓隋朝和突厥相爭的手段罷了!”
說到這,獨孤整又向李建成問道:“太子殿下以爲我大唐的首敵是誰?隋朝還是突厥?”
“與隋朝、王世充、李密、蕭銑相爭,不過是國內兄弟的氣運之敵。而資助突厥卻是民族之恥,獨孤相國難道不知道資敵過後,我大唐哪怕一統天下也將面臨着一頭猛獸嗎?”
獨孤整的建議說到李淵的心坎上了。但李建成用大義掃他的興。看着這一個守成的長子,不由得想着好戰的次子李世民,讓李淵心中惱火不已。他正要發作,蕭瑀打起了圓場,“聖上,臣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兩全其美”之說,頓時讓李淵龍顏大悅,點頭道:“蕭愛卿請說良方妙策!”
“民族大義的確不能丟,太子殿下說得十分不錯。但是獨孤相國說的卻是眼前實實在在要解決的問題,如果解決不了大隋,就根本談不上什麼大義了。如今可以利用突厥代替我們去除勁敵,我們又何樂而不爲呢?可是,要怎樣做纔是兩全其美呢?臣以爲可以在貿易方面下文章。”
李建成臉色大變,蕭瑀卻已經一揮手止住他,“殿下別急,聽臣把話說完。”
李建成把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蕭瑀從容道:“不管結盟、聯姻還是貿易,這些都是兩國正常往來,沒有什麼詬病之說,而且還可以去除當初道義上的一些不利影響,可謂百益無害,關鍵在於貿易,我們可以簽署貿易協議,但協議上不寫任何物資,武器、生鐵、生鐵之類的物資我們只能在口頭上答應。”
這時,李建成再也忍不住了,便給陳叔達使了一個眼色。
陳叔達是李建成的支持者,他領會說:“聽蕭相國的意思是秘密運輸,而不讓國人知曉嗎?”
蕭瑀搖了搖頭,“請大家容我把話說完好嗎?”
李淵終於惱了,他重重哼了一聲:“不準任何人插嘴,違令者趕出殿。”
瞬間!
偏殿裡鴉雀無聲,蕭瑀笑着說道:“大家都只看到違禁物品的危害!卻沒有考慮到運輸這個問題!”
衆人都是聰明之士,頓時都反應了起來。
蕭瑀接道:“實際上,我們現在通往突厥的商路一條都沒有,答應突厥又有何妨?反正東西又不能飛走。即便我們以後拿下了河南走廊,也只能從張掖北上居延澤,再進入突厥境內,往返一趟最快也要三四個月!我們可以少運生鐵,多運布匹、茶葉、瓷器等物,一年一年下來也就一點點生鐵罷了,委實是杯水車薪、不足爲慮,但這一年內,天下局勢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衆人恍然大悟,都明白了蕭瑀的用意,利用沒有商道和路途遙遠,在時間上的拖延,從而使貿易有名無實,這確實是一個高明的是好計策。
李淵拍掌贊成道:“但是突厥也不是傻子,他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豈肯配合我們伐隋?”
蕭瑀微笑道:“那也沒辦法啊!除非他們先幫我們打下商路。”
大殿內頓時竊竊私語,獨孤整道:“聖上,蕭相國言有之有理,若是突厥能夠先幫我們拿下李軌與河西走廊,那麼答應他們也是無妨。而且,我們不給突厥生鐵的話,他們也會想方設法解決問題,若是他們掠奪中原工匠,在草原上尋找礦源,對於我們中原的傷害反而更大,我們開個口讓他們有途徑獲得生鐵,便可絕了他們自立的心。”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終於達成了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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