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楊侗調一隊玄甲軍,將長孫無垢護送回涿郡,‘活神仙’章仇太翼很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範,趁興指點楊侗他們幾招卸力之道就走了。
早餐之後,楊侗帶着被章仇太翼‘冊封’的‘武妃’娘娘,與四將步入太原府衙!
在李淵、王威、高君雅宣讀了皇帝對自己的新任命,以玄機上將軍之名,行使着兼掌河東軍隊的權力。
李淵只覺腦中轟然巨響,他張着大大的嘴巴好半天合不攏。
他的家族雖然沒落已久,但實際一直得到關隴獨孤氏、竇氏等權貴的支持;而在關東,太原王氏、聞喜裴氏以及一些中小士族也或明或暗的示好於他。
正是各方勢力共同發力,他李淵才成功當成了太原留守,他李淵也一直有心把大隋取而代之!只是理智一直在勸他隱忍,也是他的好友密友裴寂、劉文靜一直在爲他謀劃,這才一步步的做大。但是楊侗的強勢崛起,使他不得不默默的縮了回去。
可功夫終不負有心人,李淵終於等到最合適的機會。
一、是關中大大小小世家在獨孤閥、竇閥、李閥感召下,已明確表示主持!只要李淵入得關中,大家給人給糧!
二是李淵以‘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的利益分配,說服突厥始畢可汗,出兵幫他牽制楊侗。
三、他沒有時間了,楊廣召他去江都,而關中因爲朝廷開倉放糧,人心漸復,若是再等上一段時間,思定的百姓不會跟着他幹了。
不過儘管有了以上四個條件,但李淵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大隋雖然大勢已去,但還沒有到分崩離析的最後時刻,並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背棄大隋,現在離隋朝分崩離析還欠那麼一把火候,離大隋朝這頭巨大而羸弱的駱駝最後倒下還差兩根稻草的力量。
就在這個時候,南方蕭氏宗族蕭銑起兵造反了。蕭銑作爲西樑朝貴族的造反,意義非同尋常,得到南方士族的廣泛擁護。蕭銑自封爲樑公,宣佈重建樑朝,他下令約束軍紀,愛護民衆,不得濫殺無辜,所有郡縣投降官員皆任原職。吳興太守沈法興也起兵響應,聚兵十萬人,佔據江南富饒之地。從江南沈法興、鄱陽林士弘到荊襄蕭銑,起義風潮席捲整個南方,這就意味着隋王朝的南方開始崩潰。
李淵知道這就是他等待已久的另一根稻草出現,而他李淵就將是壓垮隋王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是!
一切準備就緒的現在,楊侗居然被封爲玄機上將軍,還要奪走他手上的三萬大軍,這道理就跟娶到心儀多年的女子,可到了洞房當晚,新娘那啥來了!
這讓李淵怎麼受得了?
楊侗心下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發出誠摯邀請,“李大人是將門之後,英勇善戰,弓馬嫺熟,熟知兵法,本王想讓你當副帥,統領怒濤、狂瀾、海嘯三軍,與本王一道北上平叛…此三軍人數三萬,不說天下無雙,卻也是以一擋十的百戰雄兵乃是冀州最精銳的部隊…”
李淵只聽得冷汗直冒,你那三軍是強,但只聽你的,老子去了,連骨頭都不剩。
就李淵急思解救之法時,楊侗又向相貌醜陋的李元吉道:“李將軍作爲李家三子,在繼承家業方面有劣勢,但本王認爲將軍應該到戰場上,依靠自己的實力博取百獸之王的威名,而且本王也相信將軍有這份能力!真的英雄,功名歷來只向馬上取。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一起幹?”
一番話,將李元吉鼓動得熱血沸騰,大有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秦王之感嘆。
他長得醜陋,被家人嫌棄,只有大哥李建成真心待他。他對弱者的暴戾,事實上也是自卑者的發泄!如今經楊侗如是一說,他忽然發現自己有了新的價值觀:成爲人上人,讓天下英雄由衷膜拜。
李淵暗叫不好,李元吉這小子率任而爲,一直不知自己的謀劃,纔對‘皇帝’的冊封那麼高興,如今也是,這若是跟着楊侗去了,他手中就多了一個質子,連忙道:“殿下,臣當日從馬上摔下以後,身子是不行了。而犬子元吉雖有幾分蠻力,卻非大將之才,去了也只會誤了國家大事……”
李淵爲了保兒子,一口氣的將李元吉往壞裡差裡說,什麼頑劣成性、不堪大用、殘暴之類的詞彙只管甩到兒子身上……全然沒發現李元吉眼眸中的怒火、失落、恥辱……
楊侗遺憾的向李元吉,一副我欣賞你,但你老子瞧不起你的模樣,但還是說道:“我知道將軍古異的相貌,給自己生活帶來諸多不便,但如果你名滿天下,別人對你只會仰視、崇敬。希望有朝一日,你我能夠並肩作戰。”
李元吉強忍住心頭的憤怒、心酸,深深的吸了口氣,感激道:“多謝殿下重視!”
李淵雖是把父子保下了,但辛辛苦苦囤積起來三萬精兵卻落入了楊侗之手。
楊侗見李淵一臉苦澀,心頭卻樂開了花!
官場之爭儼如戰場之爭,固然講陰謀詭道,但有的時候把詭計擺明了,對方雖然知道卻也無可奈何,陽謀是更多是借勢,以勢壓人,在強勢面前,陰謀就顯得如此無力。
楊侗這一手就是典型的陽謀,李淵明明知道楊侗是在奪軍權,但爲了父子二人的安危,卻也只能妥協,沒有一點反抗的辦法。
因爲他現在還沒造反,所以這軍隊自然是朝廷的軍隊,有聖命在手的楊侗全部拿走,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翻臉更不行,因爲楊侗帶來了四萬多精兵,加上王威、高君雅手中的軍隊,足有六萬之衆,他翻臉是找死。
更重要的是這三萬大軍雖由他掌握,但日子並不長,而且他是以效忠朝廷的名義組建起來的,除了有限幾人,九成九以上的將士都不知道他要反隋,如果真打起來,這支軍隊肯定會站在朝廷那一邊。
李淵唯一能做的是乖乖的放棄這支軍隊。否則,楊侗分分鐘讓他做鬼。
楊侗拿下李淵的三萬大軍,第一步就是消除隱患,把隊正以上的武官一律剔除,然後以推薦、自我推薦、強者爲尊的方式產生出新的隊正、旅帥、校尉,僅此一招,就讓這支軍隊反響熱烈。
至於郎將級別將領,則由隨軍的精武館二品、三品武學士擔任,這些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已經熟知冀州軍紀及訓練方法,當一個千人將卻是綽綽有餘……
……
太原城李府!
李建成和李世民憂心忡忡的來到父親的書房前,兄弟二人記不清楚.這是第幾次前來找父親了。自從兵權被楊侗取走,李淵就把自己關在書房內整整三天,任何人都不見,所有人都擔心到極點!
兄弟二人當然知道父親爲何痛苦,那三萬大軍是李家起事的根本,卻被楊侗輕易取去了,從而使父親多年計劃變成鏡花水月,極度失望沉重地打擊到了父親的雄心,但兄弟二人認爲,事情沒到那麼糟糕的程度。
兄弟二人站在書房外徘徊,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勸說。這時劉文靜匆匆趕來,他剛剛從外地回來,也知道兵權被奪之事。
他上前笑道:“你們父親還想不通?”
李建成嘆道:“沒點消息。”
劉文靜扯開嗓子道:“叔德兄,給你報喜來了,你要不要聽?”
半晌後,房間裡傳來李淵沉重的聲音,“都進來吧。”
李建成和李世民對望一眼,還是劉文靜厲害,一句話便說動了父親,李世民小聲問道:“世叔有什麼喜事?”
劉文靜一笑,“你們馬上就會知道?”
三人走進書房,李氏兄弟有些愣住了,原以爲書房又髒又亂,父親也是精神萎靡、容顏憔悴,可是呈現在眼前的書房依舊整潔,桌子上也擺滿了地圖,父親雖然容顏憔悴,卻神采奕奕的,看上去十分精神。
兄弟二人頓時明白,自己父親並沒有受到打擊,而是獨自一人思考對策。
李淵對劉文靜笑道:“不是因爲你的喜事,而是我想通了,所以不要居功。”
劉文靜呵呵一笑:“那再好不過了。”
四人就坐!
李淵先問李建成,“竇義走了嗎?”
竇義是竇氏家主竇威的次孫,在兩天前給李淵送了一封信,李建成答道:“稟父親,竇義還在等父親回信。”
李淵點了點頭,這纔對劉文靜笑道:“說說你的喜事吧!我倒是要聽一聽了。”
劉文靜道:“我聽說楊侗奪了大人之兵,所以我特地恭喜大人,楊侗帶走了大軍,王威、高君雅戒心大降,大人可以從容起事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的眼睛一亮,劉文靜果真目光獨到,別人都是看到折翼,他卻看出機會。
李淵笑了,他也是想通了這個問題,劉文靜和他不謀而合。
劉文靜又笑道:“喜事二、代王於關中放糧,各種不利關隴權貴的流言滿天飛,在有心人的引領下,世家各種黑幕被百姓所知…到時候,大人奪取關中,隨便除掉幾個與獨孤氏、竇氏有怨的世家…便可收得民望!”
“我也是這樣考慮的,河東這邊穩打,借戰事練精兵。等關中再亂一些,我再去收拾殘局!這其間扶持幾支兇悍流寇於關中作亂,取得世家門閥錢財糧食爲己用!入了關,再一一‘平息’!”
劉文靜點頭道:“一旦大人入關,關中各大世家就會迫不及待的要權,給了的話,不利於新政權的穩固;不給,他們不滿意,會離心離德,給大人制造麻煩。扶持兇殘流寇,既得錢糧,又達到削弱各大世家力量…當關中徹底大亂,各大世家對大人的到來,必然是嬰兒盼父母,大人執政也更順暢。”
李淵點點頭,目光裡露出一絲憂慮,“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楊侗。”
“大人又繞回來了。”劉文靜笑了一笑,認真的分析道:“劉武周的確不是楊侗的對手,可北方還有一個強大的突厥,楊侗若輸,那大人的憂慮不復存在。”
“若是贏了呢?”
“始畢可汗如日中天,目空一切,自然集大軍報復,如此一來,楊侗就更沒有力量對付大人了。而且我覺得他已經猜到我們,或者別的關隴貴族要奪取關中,所以他先借用這這支力量來削弱關隴貴族,引發關中大亂!同時,身爲庶次孫的楊侗,身世不如代王楊侑高貴,順序不如庶長孫燕王楊倓,只要聖上活着,不管天下再怎麼亂,帝位再怎麼排都輪不到他,因此,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楊倓和楊侑死於戰亂之中,一旦我們起兵進軍關中,他還能借口平亂出兵!”
最後,劉文靜下了定斷:“楊侗外有突厥強敵,內心又希望兄弟死,所以我認爲在沒有其他人於關中起事前,他是不會對付我們的。”
這時,李建成小心地插口道:“秦王會這麼絕情嗎?”
李世民冷笑一聲:“遠的不說,就拿最近的楊勇、楊廣、楊諒來說吧!三人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照樣殺得你死我活…何況,楊侗和楊倓、楊侑還不是同父同母呢。這叫最是無情帝王家!”
李建成聽得身子微微一顫,張了張口,卻不敢說什麼。看了看李世民一眼,目光下移,低着頭也不知在想什麼。
這時李淵目光陰冷道:“我考慮了三天,我已決定,只要楊侗一走,我們就在暗中集結士兵!等他與突厥接戰,立即起兵。而在一統天下前,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突厥!”
“父親英明!”李世民大讚,楊侗害李家成爲天下笑柄,而最大的笑料又是他李世民,對楊侗,他早已恨之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