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始畢可汗的四弟阿史那步利設身佩銀狼頭刀,大步向義成公主的寢宮走去。
汗庭雖然是一座大城,城中也有許多房屋,但是九成以上的房屋都是帳篷,道路也是草地,除了堅固的堡壘,其他一切還是草原人風格。
平時突厥貴族們都居住在帳篷裡面,連始畢可汗也是住在金狼大帳裡
城中的房屋,只是貴族身份的象徵。
其餘多爲倉庫。
喜歡住在城中汗宮裡的,只有隋朝的義成公主一行人而已。
“楊侗率三萬騎兵殺到漠南了,請可敦馬上召集諸部勇士作戰。”
步利設是啓民可汗第四子,奉命負責協助可敦留守漠南汗庭。
他並不喜歡來義成公主的宮殿。
因爲觸目的景緻全是纖塵不染的白,簡單的傢俱、飾物都是白色,連地毯都是雪白的羊毛織成,此外,再無第二種顏色。
這種一塵不染的潔白,透露着一種極致的蕭瑟、淒涼、森然、壓抑……陰風慘慘的,令他有一種落荒而逃的荒唐感覺。
義成很美、很年輕,但是步利設同樣不喜歡。
父親啓民娶她,只是爲了政治的需要,而兄長始畢娶她,則是因爲突厥的風俗,事實上,他的父親和兄長都不喜歡她,甚至和自己一樣的怕這個女人,不是他們父子不好色,而是這女人神神秘秘、古里古怪的,時不時鬧出一個鬼來,這樣的女人誰敢睡?
但是,她偏偏在突厥中非常有人望。這也是她能活到現在的原因,否則,早在她解雁門之圍時,就被弄死了。
義成公主確實很美、很年輕,雖身居塞北,可身上依然是一身隋朝宮裝,在這胡風強盛的漠南汗庭裡,她就是獨秀的雪蓮花。
開皇十九年時,跟啓民可汗和親的安義公主嫁病逝;仁壽三年,楊堅將她送來和親。
她先嫁啓民,爲啓民可敦,啓民病逝,長子始畢繼位,她又依照突厥習俗嫁給始畢可汗,當他的可敦。
作爲一箇中原人士,義成公主先嫁一個快死的老頭爲妻,結果啓民老頭死了,還要再嫁給他兒子新汗。
這種收繼婚制的風俗讓她痛苦難當。
可再痛苦也得過下去,她知道自己就是大隋與突厥的和親聯姻紐帶。
在汗庭,她從來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
但是,她以裝神弄鬼的手段爲自己爭取!
她和啓民因政治而結合,毫無感情可言,啓民也知道義成公主是大隋明擺着的間諜,什麼時候被她賣了都不知道,哪敢與她親近?
最最主要的是,義成公主把她這的宮殿搞得陰風慘慘的,在這種鬼地方,只要是心裡健康的男人都提不起興致。
到了始畢可汗,更是不止一次的要殺她,又哪會和她同房。正因如此,已經奔三的她不曾有過一兒半女。
她坐在汗宮裡,正津津有味的翻看一本詩集,頭也沒擡的說道,“步利設,大汗不在,你先派人通傳才能來。”
步利設呵呵冷笑:“可敦,你說我叫你姨母還是叫你嫂嫂?說不定,大汗真的回不來了,那按照突厥傳統,到時你也將成爲我的可敦。”
義成公主冷冷的說道,“即使咄吉父子回不來,你們阿史那家族還有俟利弗設、咄苾!大汗之位離你非常遙遠,你別做夢了。”
“就算咄吉回來了,就算俟利弗設、咄苾也沒什麼。”話雖如此,可步利設還是收斂了一些。
“你就吹吧!”義成公主鄙夷的看了步利設一眼,她在汗庭生活了十多年,對啓民的五個兒子非常瞭解,這五人個個勇武桀驁、野心勃勃。但是這個步利設和老五叱吉設都是那種有賊心沒賊膽的貨,只要三位兄長在世,他們二人就會怕得夾起尾巴做人。
“請可敦下令,讓我召諸部攔截楊侗。”步利設早就習慣了被人鄙視,對於義成公主的態度並沒放在心上。
“你打得過秦王殿下嗎?楚王小小年紀,卻憑一已之力滅掉契丹、差點滅了高句麗,之後又迫降了奚族。要我說,你還是召各部入城防守,然後去信大汗,讓他率兵回來。”
“哼,嫂子也太高看那楊侗了?他只帶三萬人孤軍深入,這是瞧不起我們突厥嗎?雖然說大汗率領三十萬騎南下,可在這漠南隨便都還能召集數萬騎。”
“事實上秦王已經打到汗庭了。”義成公主笑看着使勁吹牛的步利設。
“你這個時候還想着隋朝。不會還是人在突厥心在隋吧?我告訴你,隋朝亂成一團,馬上就完了,楊廣那個昏君早就躲去江南了。至於這個楊侗,我倒是要親自把他捉來,然後閹了送給嫂子解悶,省得你也寂寞。你們中原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快三十了還是一個少女之身,想必你寂寞難耐吧?”
義成公主嘲諷的道,“你和叱吉設都是有賊心沒賊膽的貨色,真有本事和膽量,你早就把我給霸王硬上弓了。所以,你根本沒必要在這耍嘴皮子,”
步利設冷哼了一聲。
老實說,他還真不敢,這個鬼女人柔軟,卻不好歁,各種鬼手段層出不窮,對她霸王硬上弓,怎麼被她弄死都不知道。
“好吧,我怕了你了!還是請可敦把令箭給我!”
“希望你還有時間。”義成公主拿出一支金狼令箭交給扔給了步利設。
步利設哈哈一笑:“我一定把楊侗生擒過來。”
“既然你這麼急着去送死,那就隨你吧!”義成公主冷冷一笑。
……
翌日清晨!
楊侗率軍度過金河,於中午殺到汗庭西門二十里之外,
而阿史那·步利設、阿史那·叱吉設兄弟二人則是整軍五萬緩緩逼近。
看到隋軍列陣而來,兄弟二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居然敢和我們比騎射之術,真是狂妄,這是不將我突厥勇士放在眼中啊。”
一臉胡人外貌的夾畢特勤阿史那思摩好心提醒:“隋軍敢背水一戰,那說明楊侗有膽氣和自信,所以還是小心爲妙。而且楊侗出道以來,未嘗一敗。”
可步利設、叱吉設哪會放在心上。
“未曾一敗是因爲沒有遇到我們而已,他敢跟我在草原上一戰,那是自取滅亡。”
“還請當心爲好。”
“哈哈哈,我說思摩啊,你也帶兵多年了,怎麼膽子這麼小啊。”
阿史那思摩默然無語,雖說他資格很老,當年他爹啓民兵敗逃亡的時候,他在漠北被各部擁立爲汗,後來見啓民沒死,他主動帶着人來投。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的當着夾畢特勤。
可是從啓民可汗到始畢可汗,阿史那思摩不得信任,究其原因,他是啓民可汗跟一個粟特女奴一夕歡樂的產物,偏偏他又繼承了粟特人外貌。
雖說在中原人眼裡,突厥人、鐵勒人、粟特人都是胡人,粟特人到了突厥人這裡,也是地位低下的胡人
阿史那思摩長像類胡,所以不被接受同族,而且突厥跟中原一樣是子以母貴,阿史那思摩母親爲女奴,所以他雖然當特勤這個高級貴族,但在始畢可汗兄弟眼裡,他始終不得受信任、不受待見。
不過步利設、叱吉設輕狂卻也有他們的道理。敢在草原上跟突厥正面騎戰的,天下還真沒幾個。
“當年隋朝楊素以兩萬五騎兵大敗達頭可汗十萬騎士,如今楊侗以己之短對敵之長,可千萬小心啊。”
步利設、叱吉設聽了大惱。
哪有這麼三番五次滅自家威風,漲他人志氣的?
步利設大怒:“我現在命你立即、馬上消失,讓可敦準備好酒肉,天黑前我會帶領大軍全勝而回。”
阿史那思摩無奈離去。
少了阿史那思摩“搗亂”!兄弟二人心情大好的朝着隋軍逼近,此時距離不到一里。
“想不到突厥汗庭還有這麼多騎兵,我們能勝嗎?”水天姬有些不安的問道,她沒有經歷過這種大規模的對決,劉武周被輾着跑,根本不算是打硬仗。而現在是實打實的硬碰硬。
“知道我爲何非要繞道西門列陣嗎?”楊侗問道。
水天姬搖頭,秦瓊、羅士信、尉遲恭也搖頭表示不解。
“第一、地利;這裡的地勢稍稍起伏,別看這一點小小的坡度,但是突厥人要衝上來,還是需要消耗一定的馬力,而我們順勢而下,就佔了地利之便。”
衆人仔細一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果真比突厥高上那麼一些。
“第二、天時。”楊侗擡頭看向火辣辣的太陽,繼續說道:“再過不久,日頭就會西斜!他們攻上來的時候,就會迎着太陽,陽光刺眼,你們說,突厥人的騎射水平是不是會降低一些呢?”
大家聞言,頓時興奮了。
“人和呢?”水天姬問道。她歸附後,跟着小舞學了不少東西。
楊侗回頭指了指前面的兩萬多名突厥俘虜。
水天姬嬌笑道:“你好奸詐!”
楊侗心說:不止呢!還有裴行儼以及五千海嘯軍不在此處,而且還是重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