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命令,朝中大佬抓緊。短短四天時間,史上第一份報紙正式面市,有楊侗這個熟悉的人在,《大隋月談》的版式跟後世的報紙排版差不多,這是官媒,內容自然也很官媒,只是由於時間倉促,還沒辦法上圖。
這天天一亮。整個大興城開始喧譁起來,與以往不同的是,多了一種全新的叫賣聲:
“只須十文錢,遍知天下事,欲知天下事,請讀《月談》。”
“一份《月談》,盡知天下事。”
“大隋月談:聖上曰: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
“大隋月談:左僕射曰:盛世大隋,以人爲本。”
“大隋月談:孔尚書曰:百年大計,教育爲本。”
“大隋月談:李尚書曰:十年樹木,百年強軍。”
“大隋月談:魏尚書曰:無規矩不成方圓。”
“大隋月談:裴尚書曰:打擊罪犯,人人有責。”
“大隋月談:姜尚書曰:指南針……”
“大隋月談:凌尚書曰:青鹽……”
“……”
一個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手拿一疊疊《大隋月談》,在大興城街頭巷尾叫賣,這些人都是城中官奴,雖然沒有認識幾個漢字,但說幾句漢話自然是不成問題的,他們那種獨特、生硬的口音,反而比漢人的叫賣惹人注目。
更關鍵的是,《大隋月談》被人們誤以爲是朝中大佬在半月之內談出了什麼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內容和政策。“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百年大計,教育爲本”……等等內容應該就是月談出來的決策。
“《大隋月談》,是什麼東西?”一名中年商賈停下腳步,看着奴隸旁邊的帶刀士衛。
“《大隋月談》是聖上和朝中大臣的談話內容,之後以文章的形式記錄在上面,都是和百姓息息相關的內容,關係到每個人,和每個人的子孫後代,一份只需十文錢。”
這份《大隋月談》是創刊之作,朝中大佬都涌躍投稿,內容極爲豐富,足有三十二個版面,十文錢是楊侗給《大隋月談》定下的價格,這個價格對城市百姓來說,並不算多,甚至是普通老百姓也買得起。
“你說這書籍上的文章是聖上和朝中大臣所寫?”中年商賈指着《大隋月談》,十分意動。
“正是!《大隋月談》相當於邸報,這是聖上鑑於天下百姓深受斷章取義之苦,因此專門創此刊物,讓大家從中得到最真、最準確、最權威的消息,免得大家飽受假消息之苦。從某種意義上說,《大隋月談》代表的是聖上的聖旨、三省十部的決策。”
“聖上英明,聖上這個決定太英明瞭,我就吃過幾次假消息的苦,差點就人頭落地了。小兄弟,給我來一份,不不,來三份。”
中年商賈立即掏錢。他們商人最在意的就是朝中決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賣了什麼違禁之物,搞不好人頭不保,朝廷每次頒佈政令,他們都想獲得第一手消息,但來源面實在太少,只能求爺爺告奶奶,但很多時候,打破腦袋去詢問到的還是假消息,結果賠了錢不說,甚至落得牢獄之災。
三十文錢對他來說,是小錢錢。但要是買到真真實實的朝廷決策,那簡直是世上最划算的生意了。
中年商賈接過官隸遞來的《大隋月談》,首當其衝的自然是龍飛鳳舞的刊名,接下來,自然是聖武帝陛下“的《少年大隋說》”。
這位商賈顯然也是有文化的人,第一時間就恭恭敬敬的拜讀起來。
當他讀完全文,一種洶涌澎湃、極需宣泄的感覺滿溢胸襟,於是便大聲朗讀了起來,這也吸引了人們的駐足觀看。
看他看到經典那一段的時候,更是神采飛揚、抑揚頓挫:“故今日之責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讀到這裡,商賈的聲調猛然一漲,氣勢磅礴的大聲說道:“美哉我少年大隋,與天不老!壯哉我大隋少年,與國無疆!”
這一剎那,因他表演而駐足的人們,感到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
這一剎那,整個街口全都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再說話,就是那麼一臉震撼地看着這名激情飛揚的商賈,近千名過往行人,近千雙目光,黑壓壓的一大片,給人一種十分震撼的感覺。
這些普通的老百姓對之前的內容或許不太懂,但是最後這幾段經典之言他們全都聽明白了,一個個熱血澎湃起來!
有的文章在有些時候,就是這麼有威力,這篇改自《少年中國說》的文章,無疑是世間最好、最有魅力的演講雄文,放到飽受戰亂之苦的大隋百姓當中,更是產生極大的共鳴。
“‘美哉我少年大隋,與天不老!壯哉我大隋少年,與國無疆!’”
一片死寂之中,賣報的侍衛忽然大聲誦讀,他需要宣泄。
然後,圍觀的人們參差不齊的地齊聲大喊起來。
他們同樣也需要宣泄。
“‘美哉我少年大隋,與天不老!壯哉我大隋少年,與國無疆!’”
“‘美哉我少年大隋,與天不老!壯哉我大隋少年,與國無疆!’”
“……”
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越來越齊,最後竟然全部統一!
這畫面、這聲音,比剛的才沉寂還要震撼無數倍。
而造成這份轟動的商賈心虛的看了看,生怕被巡城衛當人生非法集會逮捕,悄悄地溜走了,但人們不知他的心聲,反倒是給了人們一種“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的俠客風采。
他跑到一個角落,抹了一把汗,接着一篇一章的認真拜讀。當他看到商部尚書凌敬撰寫的有關青鹽的文章時,這個從事食鹽生意的商人更加激動了。
食鹽在任何一個朝代都是重中之重,一方面是關係到治下千家萬戶,另一方面是和朝廷稅賦息息相關。大隋忽然多了西海這樣一個產鹽重地,對缺鹽大西北的影響無疑是巨大的。
尤其是文章上說‘青鹽’產地西海,有着取之不盡、用之不絕的數百個鹽湖,又有官道與黃河之便,不僅是產量巨大、運輸便捷,還離缺少食鹽的雍涼二州非常近,相對於其他地方的食鹽來說,無疑是具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然而朝廷將青鹽納入官營體系的政策,無疑讓那些從食鹽之中牟取暴利的商人咬牙切齒。
這些鹽商知道糧商就吃了供銷社平價糧的大虧,導致一些大糧商差點破產,他們之前還幸災樂禍,可如今,納入平價體系的青鹽一出,直接打破了鹽商對食鹽的壟斷,他們牟取暴利的日子即將結束。
而這名鹽商卻是雀躍歡呼,因爲他沒有自己的鹽井、鹽湖,以前都是從一些大鹽商手中高價拿到一點點,然後分銷他處,利潤微薄不說,還要受人的氣,動不動就被卡脖子。
現在好了,這青鹽一出,那麼他們這些小鹽商接下來,就能像那些小糧商一樣,可以直接從商部管理的供銷社進貨,然後以朝廷規定的價格賣往他處即可,雖然利潤差不多,但至少不用看人臉色,更不用受制於人,輕鬆愉快就能賺到錢。
當下不再猶豫,立即跑回家中,拿出大半積蓄和商部頒發的營業執照,然後讓人驅逐馬車,來到東市市署,打算採購鹽票票據。
這種票據之前就在糧食方面投入使用了,糧商先從官府買走糧票,然後可以用糧票在各地供銷社領取相應數目的糧食,無需長途跋涉。這樣一來,各個糧商需要多少就能就近領走多少,既減少了運輸成本和儲存成本,又可以避免糧商囤積居奇,還能讓各地糧商相互競爭,避免他們私自加價。如此一來,糧價大降,最終受惠的是天下百姓。
這套方案操作得相當成熟,所以在食鹽方面,也沿用過來。當然了,獲得這種票據商人,必須要有商部頒發的營業執照,這是便於商部統一監管,若是這些商人惡意加價,超過朝廷規定的浮動標準,百姓可以到官府舉報,若是舉報準確,商部不僅會收回營業執照,還要沒收這類商人的不法所得,重者還要判刑。
他到了市署之後,一眼就看到了陳列在盤中的青鹽,這些青鹽本身就是天然的上等食鹽,再加上大隋現在執行的提純技術,不但口味好,而且賣相極佳,一看就知道是上等食鹽,根本不愁賣不出去。
品嚐一把後,他毫不猶豫的買下五萬斤的鹽票。
對於他這樣小鹽商來說,不說從大鹽商手中拿不到這麼多食鹽,就算拿到了,對方也要你一次性提走,要是這麼五萬斤到於,光是運輸、儲存、防潮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如今跟朝廷做生意,這些雜七雜八的費用自然就省了。而且爲了儘快打開市場,讓天下百姓從中受惠,楊侗也給了‘分銷商’足夠的利潤空間,怎能不讓這些中小商人心動?
這就是跟朝廷做生意好處,不但獲利豐厚,而且方便安全,不用擔心翻車翻船、血本無歸。
實際上,這票據就是朝廷在搞空手套白狼,先把商人的錢搞到手,用他們的錢搞出產品,然後再供貨給他們。但是大隋朝廷的信用體系現在比鋼鐵還硬,有這活招牌在,這些中小商人也不怕自己的錢被訛走。
這樣一來,朝廷可以拿着中小商人投來的錢去搞別的,中小商人也能拿到安全方便的產品,輕輕鬆鬆賺到錢,而老百姓也因爲遍佈天下的商人,能夠在短短的時間內吃上廉價的鹽糧了。
三全其美,毫不爲過。
當然了,也有利益受損的羣體,那就是大糧商、大鹽商,他們之前囤積了大量產品,地位穩如泰山,對中小分銷商愛理不理。
但是朝廷這種搞法一出現,不但產品比他們好、價格比他們低、還能就近提貨,中小分銷商連風險和運輸儲存的成本就省了,致使不少大商的貨物直接砸在了手中。怎麼辦?只能放低價格咯,但是現在有了更好的選擇,誰還理會他們?只好拿到自家店鋪去賣,爲免時長受潮、血本無歸,咬牙切齒的放低價格,搞大甩賣。
。。。。。。
這些大小鹽商的動作,以前已經在大小糧商身上得到了驗證,所以不在楊侗的關注之中。
他現在在意的是他的《大隋月談》的銷量,因爲這與他的開眼看世界息息相關。
“聖上……”到了下午的時候,親自掛帥、嚴陣以待的凌敬氣喘吁吁的跑進兩儀殿,行禮道:“聖上,洛陽、大興的《大隋月談》全都賣完了!”
大興和洛陽是第一份《大隋月談》的鋪貨之地,兩城印刷作坊加班加點,各自緊急的印製十萬份,洛陽暫且不談,而大興這邊的十萬份,以大興爲中心的京兆郡就鋪了七萬份,另外三萬份則是分到了北地、馮翊、扶風、上洛各個郡縣,沒有想到兩個時辰就賣了個乾淨。
“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楊恭仁亦是十分意外。
“很正常的。”相對於大家的激動,楊侗顯得十分平靜,不以爲然。
雖說大隋消息蔽塞,但不代表大隋百姓不渴求新消息。而且大興和洛陽都是大隋人口密集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南來北往商人、學宮學子、酒樓飯店、青樓楚館,哪一個羣體都對最新的消息可望而不可求,如今有這開啓民‘知’的刊物,大家能不買嗎?
關鍵是《大隋月談》的內容,是皇帝和朝中大佬撰寫,這就是最大的賣點和噱頭,這就是《大隋月談》最好的廣告、最頂級的代言人。
不說別的,僅僅是這個廣告效果,這份刊物就已經徹徹底底的爆炸了。
另外,纔是刊物本身的新穎方式、低廉價格,以及青鹽這條勁暴的消息。
種種因素加起來,不賣爆不怪。
“可見我大隋百姓對於知識和新消息的渴望,如嗷嗷待哺之嬰兒,聖上,微臣建議加印,大大的加印!”孔穎達激動的說道。
“孔尚書言之有理。”尚書中僕射韋雲起朝楊侗拱手一禮,亦是說道:“聖上,照這架勢來看,單是洛陽和大興就供不應求,這要是放到整個天下,那可不得了了。我們完全可以讓印刷作坊放開手腳的印刷,而且一份《大隋月談》能賣半個月,沒有三四百萬份根本不夠。”
“洛陽和大興的作坊其實一直在印,現在版面已經排好,只需啪啪啪的印刷,速度會越來越快。”姜行本樂呵呵的說道。
楊恭仁卻不這麼想,他十分理智的分析道:“聖上是大隋至尊,名望天下無雙,而我們這些人也全是大隋中樞官員,我們君臣一言一行都對天下造成極大的影響,而這份半月份既有聖上撰寫的《少年大隋說》,也有我們撰寫的文章,有這震撼效果很正常,整體賣個三四百萬份應該不成問題。但《大隋月談》以後會交給下面的人操作,文章也由其他人撰寫,當百姓習以爲常的時候,全國上下能賣七八十萬份,就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左僕射言之在理,一時的火爆不足論成敗,能夠支撐刊物存活的數據不是火暴一時的銷量,而是在於後期續訂。”楊侗看向負責統計的凌敬,問道:“有沒有人開始續訂?”
“有的!”凌敬拿出一份統計,念道:“續訂一年的名單不足萬份,大興城是2508份、洛陽城是3635份。不過微臣認爲這是首日發行緣故,後面應該還會增加。”
聽到這個可憐的數據,叫囂着加印的大臣頓時啞口無言,雖然他們也知道還會有續訂名單產生,但這跟二十萬份銷量相比,着實是少得可憐。
“續訂的都是些什麼人?”楊侗又問。
凌敬說道:“都是酒樓客棧、青樓楚館之類的。”
楊侗點了點頭,酒樓客棧、青樓楚館酒一般是消息之源,而且以他個人經歷來看,這些場合的的確確是報紙的分銷大戶。
“免費發放的各級軍政官署衙門、各級學堂、寺畝道觀的數量,和慢慢增加的續訂數據,就是以後印刷的參考數據。”楊侗知道後世的報紙多靠廣告費支撐,光是廣告費都收到手軟,至於報紙本身的收益可以忽略不計,他要是這麼做的話,一定有人上門投廣告;但官媒是代表朝廷喉舌的媒體,創立的初衷是開啓民智、開啓民‘知’,讓大隋子民多多瞭解外面的世界,要是以營利爲目的,就會失去官媒的權威和公正性,得不償失。
“喏。”凌敬連忙應命。
楊侗思索了一會兒,又說道:“這頭兩期肯定供不應求,倒是可以不斷的瘋狂加印。第三期再看數據來辦吧。”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