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猶如潮汐,染紅西面山麓。
竹林在晚風裡輕搖,沙沙的響聲,陸良生收拾晚飯鍋碗裝會老驢後背,取出畫架支好,鋪上空白的畫卷,望去遠方山麓照來的殘陽。
“到時趁亂,拿走東西……”
蛤蟆道人伸了一個懶腰,恢復了些許體力,從地上慢慢站起來,早上一直等到現在太陽落山,就爲了夜深後方便徒弟的計劃。
就連聶紅憐趁着太陽落下這個時候出來,安靜的立在陽光找不到的陰影裡,看着那邊的書生,揮筆勾勒,繪出畫卷。
“公子。”
“快好了。”
畫卷上,沒有山水林野,筆尖遊走勾勒的是青墨渲染出的一片片濃霧,雖說用法力也能揮出霧氣,可並不持久不說,還比較複雜,一旦被祈火教駐地的金丹修士破除,就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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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面山巒落下最後一抹彤紅。
陸良生再填補一下畫卷,爲了確保計劃順利,幻術不會被中途消散,就必須將時辰卡好。
……記得《青懷補夢》裡也有關幻術一類的增補。
正好,上次從師父洞府得來的《復神咒》也能用上。
闔目回想了一陣咒書上的內容,隨後,睜開眼,收起的毛筆又沾了沾墨汁,陸良生偏頭看去那邊的蛤蟆道人和紅憐。
“你們先去。”
蛤蟆從衣櫃裡翻出黑巾將臉蒙上,勾了勾蛙蹼讓小女鬼跟上,摸出林間,朝山下飛跑起來。
“蛤蟆師父,你蒙面做什麼?”紅憐穿過林間陰影,飄在下方奔跑的短小身形一側,穿過垂下的樹枝,繼續說道:
“又沒人知道我們是誰。”
下方,跑過枯葉、跳過石頭的蛤蟆道人瞥了她一眼。
“老夫當初威名赫赫,如今這番模樣,怎能見人?”
看着樹葉在視線裡向後倒飛,想起被盜的寶物裡,有件能探查氣運的法寶,腳下不由再次加快了速度,四肢都在地面飛奔起來,黑巾面紗下,舌頭不自覺的隨跑動拉到外面飄蕩。
‘.…..老夫倒要看看,誰動手讓老夫如此倒黴。’
沿着下山的林野,越過一條小溪,往另外一座山上去的時候,身後遠去的竹林,嘩嘩的響起風聲。
陸良生握住狼毫筆,運氣法力,畫卷下角落筆,如有千斤般一筆一畫,極慢寫出兩個字體。
——乾坤!
呼呼!
呼呼呼……
風聲陡然變烈,竹林胡亂狂搖,陸良生抓過那張畫卷,青衫髮絲都在風裡翻卷飛揚,走去林外,眯起眼睛望去遠方的那座大山。
“山間濃霧起,筆下落陰陽——”
袍袖揮灑,畫卷自書生手中飛去天空,手指捏起法訣,紛飛落葉猛地從他身周迫開的一瞬,最後一段法言,衝出脣間。
“——乾坤借法!”
自身修爲較淺,對付一個金丹境的修士,眼下只有藉助山川周圍靈氣來用。
隨着陸良生法言落下,飄去空中的畫卷法光一閃而過,直接消失視野裡,隱約能見幾縷青氣遊蛇般飛去那邊山勢。
“剩下的,只剩將動靜鬧大一點,給師父和紅憐製造機會,可惜,我只能用一劍啊……”
手一伸,書架上的月朧劍飛入書生掌中,看去天色時辰,就着竹林、山坡盤坐下來,劍身橫放雙手,閉上雙目,感受風帶來的一切。
不久,月朧緩緩退出鞘口。
鏘!
月朧劍出鞘,拉出一抹寒光,直衝天際,盤坐的書生,身影追在劍身之後,沖天而起,一把握住劍柄,劍面遊雲雕紋移動,露出半輪冷月。
“御氣呵成衝雲頂,天劍衝凌霄。”
半輪冷月綻起淡藍法光。
……
瀛石山,四周均是懸崖峭壁,尋常人難以攀登這裡,站在其他山上,遠遠能見山巔隱約有廟觀的輪廓。
夜色降下後,峭壁、林野間漸漸泛起了濃霧,四角閣樓裡,金紋道袍、腳覆步履的一個修士帶着四名手下走出,感受到瀰漫的霧氣中時隱時露出的法力流轉,手中叮噹幾聲,一個搖鈴自袖口中探出。
“呵呵…..果然來了,雕蟲小技!”
金紋道袍的中年修士,手上輕搖,那鈴聲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翻涌而來的霧氣像是被什麼東西擋住,陡然停止,但片刻又繼續翻涌,越過了院牆,不過速度變慢了許多。
那中年修士身後,四人聲音有些疑惑。
“擋不住?”“這怎麼可能,邴章兄可是金丹……難道來人修爲高深?”
“要不要通知明尊?”“恐怕,來不及了!”
金紋道袍的修士名叫齊邴章,修行二十餘年,原本築基後難以寸進一步,後來拜祈火教後,修爲得以提升。
或許比不得教中修爲、天賦更高者,但他爲人謹慎、修道一途頗有經驗,才被留下看這方駐地。
望着四周瀰漫的霧氣,齊炳章眯起眼睛,口中擠出一聲冷笑。
“什麼修爲高深,恐怕是擔心自身實力不夠,藉助山間靈氣罷了!這裡我一人足矣,你四人去將寶庫看守好。”
“是!”
四人拱手轉身走出幾步,後面一人忽然停下,仰頭望去夜空。
“天上那是什麼。”“你們可有誰記得什麼法門是從天而降的?”
餘下三人齊齊望過去,就連準備施法搖鈴的齊炳章也跟着擡起頭來,院牆外,樹林間不受迷霧影響的蛤蟆道人、紅憐也感受到一種壓抑,彷彿天要傾塌下來一般難受。
一道淡藍光芒閃爍,從遠方山麓劃過夜空,幾息之間,來到瀛石山上空。
叮叮叮叮……
下方廟觀之內,閣樓四角聽風法鈴瘋狂的搖晃,齊炳章手中法寶晃魂鈴都在跟着一起搖響。
“你四人保護好寶庫!”他大吼一聲。
旋即,托起手中搖鈴,掐起指決,口中唸唸有詞,衣袍、長鬚無風撫動起來。
廟觀之上。
夜空雲氣捲動四散,陸良生握住劍柄,速度極快劃過夜空,青衫、袍袖拂的獵獵作響,下一刻,雙目睜開,望去下方廟觀。
——馭劍術.天劍訣!
整個劍身法光明亮,擠壓空氣形成罡風,帶出一片轟鳴,怒嘯而下。
嗡——
空氣下沉,傳來轟鳴,廟觀之中,四人耳中全是噪音,手中法器不停的抖動,罡風由上而下席捲而來,四人“啊——”的嘶吼聲裡,壓趴在了地上。
不遠,齊炳章口中還在默唸法訣,盯着夜空越來越近的淡藍光芒,他有些頭皮發麻,耳朵聽不見任何聲音。
手中法器最後一道鈴聲停下,廟觀以院牆爲界的半空,淡紅色的結界成形。
“好在我也有準備……”
他經歷二十餘載的修道生涯,見過太多的事,對於這種事,也是有着充足的把握。
下一秒,淡藍法光充盈夜空
一柄長劍握在人手中,從天空降下——
轟!
劍尖抵在結界,法力對衝,蕩起肉眼可見的波紋朝四面擴散,稍遠的四角閣樓高處一角,都被震的碎裂飛落下來,清脆的法鈴聲戛然而止,巨大的氣壓、法力猛地隨劍勢下沉,形成恐怖的碾壓和衝勢。
趴在地上的四人硬生生壓碎白巖地板,沉了下去,露出一個四個人形,修爲最爲低淺的修士血肉、骨骼都在擠壓裡迸裂。
呯!
結界發出脆響,化爲星點消散,齊炳章望去上空,法器也在這時推出去,滔天劍意、氣壓掀起的灰塵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淹沒了周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