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上山過來的一行人,陸良生餘光看了一眼,沒有理會,掌下抵着的劍首,導入的靈蘊不斷的衝撞,反覆與上面的‘風’‘林’‘火’‘山’錘鍛,劍陣四周塵粒一圈圈的激起,形成圓飛旋。
書生持劍的這番模樣,讓上山來的閔月柔,及七個侍衛震撼的在原地,手垂在兩側又捏衣角、又捏褲腿,這與平時江湖打鬥完全不同的,面前這一幕單純在他們眼裡那是仙緣故事裡纔會有的。
所有人一動不敢動,緊張的盯着一道道淡青、褐黃、火紅…..的顏色在劍身不斷閃爍。
咔咔咔…..
一指寬的古樸劍身,彷如傳出機關觸動的金屬扭曲,透過上面靈光閃顯,劍面紋絡不停的延伸挪移。
劍身刻紋由淺轉深,遊雲露出的一抹冷月,徹底化作月輪,幽藍色的光芒真如月光從夜空照拂下來。
“仙劍啊……”
幾人吞了吞口水,再看看自己腰間的兵器,就算比不了中間那柄仙劍,周圍呈圓排開的不同樣式的長劍一看也不是凡物。
那邊。
陸良生雙掌下沉一壓,劍柄正中兩面一大兩小紅色玉石當中多了其他顏色的小點,隨着靈蘊的加深,向外整顆玉石擴散開去。
“欲速則不達…..先到這裡,蘊養劍坯,不能着急。”
片刻,收去法力,繼續以劍陣維持靈蘊牽引月朧,讓它適應,周圍風停下來,書生走出法陣,朝那邊的閔月柔等人點了點頭。
……她過來,該是爲救閔尚書一事。
……確實不能再耽擱了,可我這邊,至少還需要幾天。
想着時,也走了過去,邀了女子等八人走到一旁,袖袋內,滑出一杆狼毫,揭開筆封,不用墨汁就着空氣隨意畫了畫。
兩張石凳從地下升起,陸良生拂袍,就在凳上坐了下來,伸了伸手。
“坐吧。”
閔月柔挪腳走近,又不敢說不坐,小心翼翼坐上去,傳來質感,看着對面的書生好半響才從震撼裡平復過來,抿了抿雙脣,說起來意。
“陸公子,現在……可以跟我去救我爹了嗎?”
老松樹枝上,側躺的道人叼着草根偏頭望來,盤在崖邊曬晨陽的蛤蟆道人微微側過眸子。
“眼下,或許不行。”陸良生雙掌壓着膝蓋,安靜的看着對面的女子,目光引導她看去那邊的煉製法陣,話語平淡:“你也見到了,我還有事沒做好。”
“可,陸……”女子身子朝前微傾,雙脣張開剛說出兩個字。
“別急,聽我說完。”
陸良生擡了擡手,打斷她話語,“那位京城的法丈,非一般妖物,若是準備不齊,過去只會送命,我知你想救父親的心情,但有些事不可操之過急。”
起身目光看去老鬆上的孫迎仙,擡手拱了拱。
“老孫,怕是要勞煩你陪這位閔小姐跑一趟了。”
樹梢枝葉嘩的輕響,彎曲抖動間,道人從上面跳下來,兩袖在身上撫了撫,負到身後,頷首走過來,看着從石凳上跟着起身的女子,表情肅穆的點了點頭。
“.…..原本還想多留戀此間山水,但念在閔尚書與本道有舊,姑娘又一片赤誠孝心,那就走一趟吧。”
那邊,不知道人深淺的一衆侍衛,臉上大喜,連忙拱手作揖。
“謝過這位道長。”“道長真風仙道骨啊!”
“老爺有救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閔月柔見道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雖然不敢確定是不是道法高深之輩,但應該不比面前這位陸公子差多少……
想了想,細眉略彎,垂首朝他福了一禮:“閔月柔,先在這裡謝過道長。”
瞅着女子細眉粉黛、俯身間青絲滑落如瀑,道人嚥了口口水,意識到有些失態,連忙擺手,挺起胸膛看去別處。
“不用多禮,此乃正義之事,正該我修道中人秉持良善之心爲行!”
饒是穩重的陸良生,臉上也不由愣了一下,崖邊的蛤蟆道人嚅了嚅嘴,‘呸’了一口。
咳咳…..
孫迎仙乾咳兩聲,瞟了書生和蛤蟆一眼,朝女子和一衆侍衛揮手。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上路出發。”
“謝過道長!”
閔月柔拱手拜謝,帶着侍衛下山準備去了,陸良生走到道人一旁,看了眼,輕聲問道:“不想靜秋了?”
“靜秋?”孫迎仙偏過臉迷糊的看着書生,“靜秋是誰?不認識。”
隨後,追了過去,時不時蹦躂兩下,腳還在半空輕碰,心情愉悅的小跑下山。
陸良生笑了笑,袍袖揮灑,兩張石凳消散化爲塵埃,觀察一陣月朧劍,第一道靈蘊成後,今日第二至第四道也成了,循循漸進才能確保成功,而且如今這段時間,他陸大先生的金丹境也逐步穩固,也不急着二三十歲就到達仙人的境界……
‘這世間哪有那麼多便宜可佔,何況人世間繁華還沒看夠啊。’
望着靈氣交織的劍陣,陸良生想到這裡感嘆了一下,轉身走去崖邊,將師父從地上撿起來放到肩上。
“師父,我們也去送送吧。”
隨着劍將成,蛤蟆師父心情似乎有些古怪,耷拉着眼瞼,只是輕嗯了一聲。
……
道人要走的消息,打破籬笆小院的平靜,李金花趕着他離開前,燒熱大鍋烙了一些路上吃的餅子。
院中老樹在陽光裡輕搖曼舞,飄下的落葉間,孫迎仙收拾了行囊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好拿的,就挎了一個包袱,笑嘻嘻的朝送別的陸老石和陸小纖連連拱手。
“高興的跟一個新郎官似的。”陸小纖頗爲不順眼的看他那表情,但還是從背後拿出一雙納好的布鞋扔過去。
“給,上次答應你的,只有一雙,剩下的那雙看本姑娘心情。”
“嘿嘿,那怎麼好意思。”
道人也不客氣,直接就脫了原來那雙,將新鞋套上,又朝陸老石、還有驢棚裡的老驢拱手道別。
之後,纔出了院子,與陸盼等八人告辭,跟着一堆趕來送行的村民站在村口一起說笑起來。
“你路上可要照顧好自個兒。”“回來,再與咱們對練,等着你!”
“昨天晚上我還想了一個新的姿…..招式!”
“哎哎…..你們哪位發發善心,送我回富水縣啊……”
不久,陸良生從山上下來,他將孫迎仙叫住,將手裡一個包裹遞過去。
“裡面有些丹藥,還有一本道法,跟你的法門有些貼合,路上多練練,別掉鏈子。”
“知道了知道了!”
道人雙手接過來,嘴上不耐煩的在說,走了一半,還是轉身拱手朝書生拜了下去,然後,嘿笑着揮了揮手。
“走了啊!!”
便是與閔月柔等七人離開,嗯…..他騎不來馬,祭出遁術,跟在後面,一眨眼就去了遠方山下的道路。
看到一行人消失在視線裡,村裡衆人三三兩兩的結伴散去,離散人羣裡,一個蓬頭垢面的老頭杵着木棍站在那裡。
“哎哎…..你們哪位發發善心,送我回富水縣啊……”
然而,沒人理他。
原本也要離開的陸良生停下來,目光落在老頭身上。
“王半仙?”
彷彿聽到有人終於認出自己了,王半瞎微微頷首,仰起臉來,一縷山羊鬍在風裡撫動,棍子一點一戳的朝聲音靠近,言語中正的回道。
“正是老朽。”
慢吞吞的幾步間,忽然停下來,王半瞎臉上一怔。
……這是道法修爲?!
那邊,陸良生自然認識這人,第一次隨父親去富水縣買老驢和筆遇上過,後來又在陳員外府上也見過一回,雖然沒有攀談,倒也記得模樣。
“老先生怎麼回事在這……”
書生話還還沒說完,對面的老頭木棍丟去一邊,忽然跪了下來。
“師父在上,弟子王承恩,特來求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