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宇文拓回過頭看着那邊大巖上屹立的身影,漂浮再側的軒轅劍,臉上泛起笑容,急忙走出兩步,又陡然停下來,笑容慢慢收斂了下去。
“師父,你的修爲......”
另一邊的承雲門衆人,包括掌教雲機也是詫異居多,修爲廢去,猶如浩海枯竭,內觀天地塌陷,失而復得不是沒有,不過大多就算重頭再來,修行也難有寸進。
可眼下,那邊的陸良生修爲好似根本沒有廢去過一般,隱隱比之前有突破的趨勢。
鴉雀無聲之中,十餘個承雲內門男女弟子,壓低了嗓音。
“長安城外,這陸良生會不會根本沒有廢去修爲......”
“是啊,掌教,丹海滔滔,難以重蓄,可他爲何還是這般?”
前面的老人只是擡了擡手,讓他們停下話語,目光越過宇文拓,望去崖邊大巖上的一襲青衫白袍的身影,面前這佈置法陣之人,是對方徒弟,可一見面,卻是救下了這邊,想起那日長安南門外的一幕,老人大抵也是想得通了。
旋即,收了法劍,向那邊抱拳施去一禮。
“感謝,陸道友援手。”
......
聲音柔和,傳去那邊大巖,陸良生此時注意力卻在劍、鞘合璧的軒轅劍上,煌煌金氣裊繞四溢。
‘......這就是軒轅劍?劍鞘最大的作用居然是這個。’
從常羊山得到劍鞘起始,陸良生也研究過劍鞘,畢竟是神器的一部分,可修道多年比不得那些一修就是數十、上百年的修道者有經驗,試了許多次便放棄了,若非青城山洞窟被朱二孃偷襲,他還不知軒轅劍鞘還有御術之能。
現在,算是真正知道劍鞘的作用,其實用來剋制神威無敵的軒轅劍身。
‘天地萬物相生相剋,就算是神器看來也免不了。’
傳來宇文拓“師父!”、承雲門掌教雲機的一句“感謝,陸道友援手。”的話語,陸良生回過神來,朝那方的一行十餘人點了點頭,視線掃過血靈陣,最終落在宇文拓身上。
“此陣是你殺十萬突厥所布?”
後者遲疑了一下,垂下臉,緩緩拱起手:“是......的,師父。”
十萬突厥?
輕飄飄的話語飄在風裡,那邊承雲門一衆弟子,被這個數字驚駭到了,修道中人不摻和世俗這是修道以來,門中長老早就有的告誡,紛紛看向前面的掌教,老人此刻聽到這件事,也皺起了眉頭。
“殺的好!”
那邊,陸良生讚許的看着徒弟,後者擡起面容,有些愣住:“師父......”
“不用這樣看着爲師。”
陸良生撥開漂浮過一側的軒轅劍,走下岩石,臉上笑了起來。
“爲師讀聖賢書,不是讀死書,好心從不施捨敵人,但今日過來,是聽聞你的事,我便想問問,拓兒,你想要做什麼?!”
“師父,你若信得過我,就別......”
“可是五元上人?!”
陸良生語氣平淡,直直的盯着對面宇文拓那雙褐藍雙色的瞳仁,“爲師信得過你,這法陣用多少突厥人性命佈下,我不在意,只怕你被他利用,剛剛那隻畫皮妖畫紅宜,如今也投到對方門下。”
“拓兒知道。”
宇文拓吸了口氣,後退半步,與師父拉開一點距離,重重拱起手,躬身一拜。
“謝師父信任,這件事確實與上人有關,其實這法陣,看似邪魔歪道,卻是極有作用,弟子現在不能將始末全盤托出.....師父,保重!”
一掀披風,身形陡然變得模糊,等到陸良生喊出:“拓兒!”追去崖邊,落去崖下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幾個起落,消失在青冥山麓背後。
看着消失在山勢背後的‘流光’,陸良生咬了咬牙關,腮幫鼓漲幾下,剛纔問出五元上人,不過試探一句,沒成想,真和他有關。
‘這個到底要幹什麼?!’
“陸道友!”
這時,承雲門掌教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陸良生沉下氣,轉過身,只見老人負着法劍,向這邊走來。
便是擡起手,問候一聲:“掌教。”
“呵呵,陸道友多禮了,若非剛纔你及時喝止令徒,老夫與門中弟子少說要法力大損了,對了,冒昧問上一句,道友修爲是如何恢復?”
一宗之長問出這種突兀的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畢竟陸良生是紫星妖道徒弟,前者與各大宗門都有仇怨,上次之事揭過,不代表就此放棄。
陸良生收起徒弟一事,笑着坦然說出關於五行重鑄一事。
“當初廢去修爲,其實做過一段時間的凡夫俗子,上山打柴、挑水燒火,閒暇時也教書育人,只是沒想到一直身揣一件書冊,竟有神奇,讓在下脫胎換骨,重新尋回修爲。”
“哈哈哈,看來如此也是妙事,若非道友赤子之心,怕也難有這般機緣。”
雲機撫着斑白長鬚,頷首點了點頭,隨後看去懸浮半空的軒轅劍,“此物想來也是跟道友有緣吶,神器擇主,也是看人心、福澤的,陸道友一路走來,想必在人世凡塵做了許多好事。”
“掌教過譽了,在下看不過去、心有不忍的,總是管上一管,還被笑稱爛好人。”
說着,陸良生伸手撫去軒轅劍鞘,讚歎了一聲,隨後將它取下來,握在手中細看。
“此神器倒是非便宜在下,它本是我徒弟之物,豈能佔爲己有,將來還是要還到他手上,用在正途。”
一老一少站在崖邊說着話,不時也會笑出聲來,可兩人相差太多,終究有些代溝,做不到談笑風生。
說起一旁布好的法陣,陸良生將心裡的擔憂說給了老人聽。
“五元上人.....老夫從未聽過,可能在妖當中頗有威望,說不得也是一隻大妖。”
雲機撫着下頷長鬚望着漸漸亮起的天色裡,蜿蜒起伏的山脊,想了一陣,又說道:“至於那什麼天地大劫,老夫也有過這樣的感應,但並非全面,以爲天地靈氣躁動罷了,或許當中真有隱情,也罷,此處法陣暫且留下,我承雲門離此不遠,倒要看看,所謂天地劫數到底如何。”
他能與這個修道晚輩說這麼多,也是承之前援手恩情,又說了幾句,便告辭離開。
“掌教。”
陸良生叫住他,忽然擡手施了一禮:“謝掌教,當日放我師父,陸良生謝過。”
“佛家有渡人一說,我道門豈能落後。”
停在衆弟子前面的老人側過臉來,花白長鬚砸風裡撫動,拱起手還上一禮,“往後,你多規勸紫星,莫要再做惡事,老夫也會與其他宗門、散修說些好話。”
“謝掌教教誨,我師父早已改過自新,不再作惡,往日犯下的錯事,劫去的丹藥法寶,之後會一一歸還。”
目送老人帶着門中弟子持劍飛去東面,陸良生嘆口氣,坐到一旁的石頭上,看着面前暗紅光澤的法陣,陷入沉默。
宇文拓也在爲五元上人做事,這法陣當真是用來抵擋那什麼天地劫難的?
......或許,我該去找那五色莊,見一見對方。
書生看着杵在地上的軒轅劍,之前不去五色莊尋那五元上人,也是不想將自己和師父陷入絕地,現在.....有軒轅劍可用,就算不敵,也是能全身而退,何況還有《山海無垠》的星宿之法。
青冥的顏色裡,漸漸有了鳥兒清脆鳴囀,東面的天雲泛起了魚肚白,破開雲隙的一縷晨光沿着山巒一寸一寸的飛速延伸過來。
照到山頂時,陸良生隱約聽到踏踏的蹄音,懸在半空的月朧劍響起聲音。
“那頭老驢跑的真夠慢,四條腿都不夠用。”
蹄音漸大,一道電光唰的從斷崖下面直竄上來,嘭的一聲落下,濺起的塵埃裡,老驢見到那邊坐着的主人,晃着背上的書架,興奮的嘶叫兩聲撒開蹄子跑了上去,長嘴輕拱書生袍袖。
一團黑煙在地上捲起,棲幽走出來好奇的打量四下,隨後被那邊的血靈陣吸引,跑過去蹲下定眼細瞅。
半響,卻沒見蛤蟆道人出來,陸良生開口問了一句。
“棲幽,我師父呢?”
女子回頭,指去老驢身後的書架:“那不是......咦,小蛤蟆呢?”
嚼着山頂嫩草的驢子眨了眨眼睛,偏過脖子朝後看,就見一根繩子從書架小隔間裡伸出來,垂在地上,另一頭空蕩蕩的,哪裡有蛤蟆的身影。
木棲幽一下捂住嘴,頗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去書生。
“老妖,小蛤蟆可能掉在路上了......”
“良生......”
隱隱約約好像蛤蟆道人的聲音在崖外傳來,陸良生正想着師父掉在哪兒,聽到這聲急忙走到崖邊,目光沿着陡峭的崖壁搜索。
“良生.....爲師在這裡.....”
終於,在崖壁最下方稍微傾斜的地方,看到一抹黑點,遠遠的,蛤蟆道人攀着凸起的岩石,仰起蟾臉朝上大喊,兩條小短腿使勁蹬了幾下滿是青苔的巖塊。
蛙蹼踩滑,蛤蟆道人攀過巖頂的蛙蹼一僵,嘴角抽了抽。
“死驢子.....給老夫等着!!”
身子滑下岩石,嘭的摔在去下面,圓滾滾的身子像球般起起伏伏滾下了山坡,越滾越遠。
只剩下聲音迴盪。
“.....良生,爲師師....要吃驢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