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不是很多人該知道嗎?公子......你神色.....好像不對。”
店家拿過抹布擦過桌角,另一邊的蛤蟆道人偏過蟾臉,法音傳去徒弟耳中。
“良生?”
茶棚外風聲嗚嗚咽咽吹過去,聽到師父響起的話語,陸良生回過神來,將面前那塊餅子拿起,掰碎一塊放去口中。
“店家說的是,這話確實該許多人知道纔對,是在下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那公子你慢用。”
老頭兒也不聊了,起身去擦其他幾張桌子,陸良生笑了笑,看去旁邊的師父,食指放去脣間‘噓’了一聲,拿起筷子繼續吃餅喝茶,待結賬的時候,放了幾枚銅子到店家手裡。
“對了,老丈,那句話的後半句不該是‘必有後福’,而是‘必有厚報’。”
“是這樣嗎?”
店家捏着那幾枚銅子想了想,送着這書生到門口,施禮道:“多謝公子提醒,老朽差點記錯了,再說給人聽,怕是鬧出笑話來。”
老頭自言自語的嘟囔轉身回去茶棚,‘哪裡不對’的話語裡,陡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就看到本該離開的書生站在棚外沒有離開。
疑惑的問道:“公子還有何事?”
外面,陸良生將師父放去老驢頭上,橫臂一抓,月朧劍唰的飛來落入他手裡,嚇得那店家跌跌撞撞後退兩步,撞倒了一張凳子。
“公子,公子,你這是要做什麼?!”
陸良生指頭一託劍柄,鏘的長吟裡,劍光衝出鞘口,飛去半空懸在肩頭一側。
當年這句話,陸良生印象深刻,小時候隨父母趕集,在一個攤口聽一個老人家說的,山裡人大多不識字,對這些話也不會太過在意,能傳播開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那句話根本沒變過,根本不是什麼‘厚報’,老丈看來不僅沒記清楚,也不像經常將這話掛在嘴邊啊。”
寬袖嘩的拂開,手掌化爲劍指。
“裝神弄鬼,去——”
懸浮的月朧,嗡的擡起劍身,劍尖直指茶肆的一瞬間,映着陽光化作成一道流光,氣流壓迫擠開,掀塵埃濺去兩側,直接沒入茶棚。
轟——
整個建築猛的搖晃,氣浪成圓向四周擴散衝擊開來,棚內桌凳橫移出去,頃刻間四分五裂散落,與土竈的碗筷一起在半空拋灑,齊齊落下摔的粉碎。
掀起的煙塵慢慢散去,露出一片狼藉裡,還有兩道光芒閃爍,老人身形的輪廓依舊站在那,擡起的手掌前方,青色的光芒蕩着漣漪,死死抵擋月朧劍散發出來的劍意。
“棲霞山陸良生,你要不要這麼聰明......”
老人擠出嘶啞的話語,微弓的身下,雙腳沿着地面嘩的向後平移了一點,抵擋劍尖的手臂微微顫抖裡,他朝着對面的書生露出一抹笑。
下一刻。
茶棚內狂風大作,沉寂地上的碎片動了動,片刻,一地狼藉半空迴旋,乒乒乓乓的碰撞,將抵禦月朧的身形遮掩了下去,陸良生擡手一抓,裡間的仙劍拖着法光倒飛回來,馭去身前,肉眼可見的氣浪夾雜灰塵鋪天蓋地般涌了出來,將四周籠罩進去。
老驢躁動的揚着蹄子,頭上的蛤蟆揮蹼拍了一下:“別動!”
看着周圍灰塵漫卷,像是感覺到了異樣,偏頭大喝。
“這等隱匿,也能瞞過老夫?良生,右邊!”
陸良生一掐法決,亮着淡藍的法光的月朧劍遊移,唰的直射而出,刺破捲動的煙塵,沒入半截的剎那,就聽噹的一聲,金鐵交擊的聲響炸開。
塵埃翻涌,褐皮鳥爪抵去劍鋒。
月朧拖着“哎喲喲”的叫聲飛了出來,陸良生驅使法力將它拉回手中,就見翻滾的塵埃裡,一隻好似千年古木的利爪一閃而過。
耳中傳來一陣陣翅膀扇動的聲響振開。
“妖.....”
“還是一隻得道了的妖!”
陸良生挽出一道劍花,單手持劍負去身後,另隻手五指飛快變換,掐出數道法決。
五行道法.風襲!
靛雷神火!
法光自指間一晃而逝,旋轉的煙塵之外,風聲呼地變大,稀少的植被連同地上的泥土一起飛去天空,朝着這邊塵埃衝了過來。
剎那。
籠罩陸良生四周的煙塵猛烈翻滾,朝着一個方向吹散開去,天空陰雲翻涌間,吹散的塵埃裡,一隻黑白相間的羽翅從裡面拂過,一聲鶴唳沖天而起。
唳!!
一隻丹頂仙鶴衝破煙塵,飛去天空,陡然一道驚雷巨響,電蛇刺破雲隙直竄而下。
“哈哈,陸良生,區區閃電,奈何我不得!”
翅膀一振,飛翔的身姿頓時偏轉了方向,朝另一個方向加速衝了過去,下一刻,一道猩紅的長舌唰的射向半空,捲住修長的鶴腳。
站在驢頭上的蛤蟆道人一愣,看着不由自主彈出的舌頭,嘴角抽了抽。
‘彼其娘之......’
然後,短小的身形一閃,就被拉去上方,風箏般拖在那鶴下方,起起伏伏的飄蕩,磕磕絆絆的大喊出聲。
“良生,救我!”
陸良生一拍老驢後臀,後者撒開蹄子追在那漸漸飛高的鶴妖下方時,書生握緊劍柄正要馭空而上,遠方,空氣裡有嘩啦啦的袍擺撫響。
“敕,八方神鬼,誅邪!”
幾道黃符懸在天空撫動,寫有‘敕’的一面轟的炸開,金光顯現碩大的敕字金紋,猶如一面牆壁矗立。
唳!
鶴妖長鳴,道家正宗影響,身子頓時僵直了一下,他腳上纏裹的那條令他噁心的舌頭,也在此時鬆開,短小的身形四肢胡亂舞動,咧開嘴拖着“啊啊啊.....”的長音,掛着舌頭從天空翻落而下。
“老蛤蟆!!”
半空落地的道人,連忙翻出腰間的黃布口袋,撐開口子飛快跑來,算着蛤蟆道人落下的位置,伸手去接的一瞬。
垂直落下的黑影,從他手邊錯開,嘭的摔成一坨。
道人:“......老蛤蟆,本道少算半步,你信不信?”
“你......”
蛤蟆耷拉着舌頭,艱難擡了擡蟾臉,蛙蹼抖動的指去道人,說出“......滾!”字,腦袋一耷,大喇喇趴在了地面。
天空之上,陰雲聚集,一道道電蛇瘋狂落下,夾雜中間的鶴影穿梭其中,繞開一道落下的閃電,翅膀一收,落去地上化作四肢着地的野獸,朝身後趕來的持劍飛來的陸良生髮出嘶吼,像是在嘲笑,一扭頭,飛奔而出。
然而,眸底映出的,是一個黝黑的胖影猶如戰車般從對面直推而來,雙腳狂奔,落去的地面,泥土塌陷濺起灰塵。
也就在這剎那,獸面呲牙的釘耙,劃過天光,嘭的一下,猙獰的獸頭歪斜,眼睛暴突,矯健跑動的身子直接橫飛出去,撞翻一塊岩石,翻落去後面地上翻滾幾圈才停下來。
握着釘耙的豬剛鬣一步一步走來,鋼鬃獠牙下,手臂往下一頓,九齒釘耙拄在地面,傳出震響。
片刻,陸良生持着月朧,從半空降下,朝對面的老豬點點頭,手中劍尖揮開,頂去地上掙扎而起的野獸頸脖。
猙獰獸面戰戰兢兢咧開長吻,發出孩童清脆稚嫩的嗓音。
“你.....你不能殺我!”
煙氣裊繞,那黑豹頓時變作一個扎辮頑童,光着腳丫坐在原地,向着陸良生作揖。
“......我叫清風,師尊的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