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星之事果然與天上那幫神仙有關聯......
夜風吹進窗櫺,照亮房間的燈火隨風晃動,映着一張張沉默的臉。
陸良生微微側過臉,看着暖黃的燈芯,心念的這些事,不就能完全的一一串聯起來?
“爭人皇之權,我從老母那聽說過一些,陛下真是好氣魄!只是爲何聽聞的,是陛下只爲長生不老。”
“長生不老,不過遮掩天上那些神仙的耳目罷了,讓他們以爲朕不過醉心方術的凡夫俗子罷了。”
書生一句‘陛下’,令得嬴政嘴角都快裂到後腦勺,滿意的點點頭,這句恭維的稱呼,已經許多年未曾聽到了,顯得頗爲高興,語氣比之前好上許多。
“.....欲奪回人皇之權,需重鑄人皇璽.......”
高興之餘,口中一下衝出後面的話,忽然反應過來,頓時停下聲音,擺了擺蛙蹼,重新開口。
“後面之言,朕就不談了,如今既然與你相見,也算緣分。”嬴政說到“朕也不是那般心毒手狠之人。”時,一旁的道人插口嘀咕一聲:“你殺的人不少。”
“別打岔!”
嬴政偏過蟾臉,鼓大眼睛瞪去:“退下!”
看着一隻大蛤蟆站的筆直,鼓着白花花肚皮,負着蛙蹼,做出呵斥的語氣、神態,讓紅憐、豬剛鬣、陸盼他們使勁咬着嘴脣,臉憋的通紅,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有着蛤蟆道人身體的嬴政從道人身上偏開視線,哼了聲望了一眼他們,負着雙蹼轉過身,敞着衣袍走去窗口,微微擡了擡平坦的下巴。
“朕勵精圖治,奮父輩之餘烈,一統天下九州,車同軌書同文,又築長城爲華夏龍脊,豈容得爾等這般嘲笑,陸良生!”
話語一頓,喊到書生的名字,坐在書桌前的陸良生點了下頭,輕聲回了一聲:“陛下請說。”
嬴政轉過身來,目光露出讚許的神色。
“朕集三皇五帝,自稱皇帝,用身死魂存之法,躲過壽命大限,一直活到現在,手中仍有軍隊可調遣,但需要一些有才之士來相助,拿回朕藏匿的法寶,奪回人皇之權,你就不用再遵循修道中人不能用法術摻和王朝更替的約束,也不用擔什麼國師,朕許諾你做永世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那種!”
陸良生微微蹙眉,抖開乾坤袖,伸手一攤,一件方菱鐵鞭呈在掌心,另一件則是那有着鬼面的漆黑令牌。
“陛下說的法寶,可是這兩件?”
那邊嬴政愣了一下,盯着書生手中呈着的兩件東西,撒開腳蹼就衝了過來,興奮的舌頭都掛在嘴邊,蛙蹼向前一抓,卻是抓了空,差點腳下不穩,一踉蹌栽去桌下。
書生將東西重新放入乾坤袖裡收好,伸手輕輕一推,有着蛤蟆軀體的嬴政這才一屁股坐回桌沿,鼓起大眼瞪着陸良生,吼道:“這趕山鞭、陰符乃朕的!快快還給朕,朕就當你逾越之舉沒發生過!”
“陛下,大秦二世就亡了。”道人忍不住插口又說了一聲。
氣得嬴政連連跺了幾下腳蹼,挽着拳頭使勁揮舞:“你給朕閉嘴!!”
歇斯底里的嘶吼一句,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嬴政緊抿嘴脣,有些失魂落魄的搖晃兩下,一屁股坐去不遠的書本上,喃喃道:“朕還在,大秦就還在,朕不死,大秦就亡不了......亡不了......”
陸良生看着他模樣,皺起的眉頭舒展開,心裡的疑惑基本已經清楚,至於大秦還在不在,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王朝更替,本就頻繁,不可能因爲他是始皇帝,就要幫助他重奪皇位,拿回人皇之權......
唔,人皇之權,也未必不能拿回來。
不過這樣的想法,暫時被他拋卻腦後,眼下關心的還是師父,嬴政魂魄、意識佔據主導,就是不知師父會怎樣,畢竟跟陰魂附着普通人是有不同的。
“陛下能從師父體內甦醒,那我師父當會如何?”
那邊,四魂落魄的短小身影像是沒聽到一樣,只是蠕着嘴喃喃自語,還沉浸在道人剛纔的打擊裡沒回過神來。
“怎麼就亡了呢......怎麼能亡呢。”
“師父,道人做了爆炒田雞!”
陸良生陡然一聲響起,那邊呆坐的嬴政猛地擡起蟾臉,眨了眨豆大的眼睛。
“在哪兒?好吃嗎?”
“哈哈哈,還說是皇帝,就這麼喜歡吃?”道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的倒去牀榻,又坐起來,指着對方:“跟老蛤蟆一個德行。”
嬴政撐着膝蓋起來,吧嗒吧嗒踩着桌面走到邊沿,語氣嚴肅:“此話有什麼好笑,朕就不能有口腹之慾?罷了罷了,今日之話就談到這裡。”
他目光看去書生。
“陸良生,剛纔朕之所言,不妨再仔細斟酌,希望朕下次再出來的時候,能有答覆!”
說完,坐去書本上,渾身抖了一下,蟾臉飛快擺動,腦袋陡然一垂,便一動不動了,衆人面面相覷,小聲嘀咕。
“這就走了?”
“......說的,你們可信?”“不怎麼信,但好像說的似乎也有一番道理,沒啥漏洞。”
交頭接耳的聲音裡,道人伸手去戳垂頭不動的蛤蟆,指頭還未捱過去,那邊矮小的身影動了一下,慢慢擡起臉來,打了一個哈欠,睡眼朦朧的看着面前的衆人,眨了眨眼睛。
“你們爲何這般看着老夫。”
陸盼、陸慶、道人、紅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小聲詢問:“蛤蟆?”
“廢話,豈能當着老夫面這般叫法!”蛤蟆道人瞪圓眼眶,嘴角兩條魚須都吹了起來:“當年老夫縱橫山川大河,睥睨四方修道中人,也無人敢這般叫......”
聲音裡,陸良生忽然開口:“師父,你有什麼覺得哪裡不妥?”
蛤蟆道人愣了愣,摩挲了一下魚須,眼睛上翻感受片刻,頗爲嚴肅的點點頭:“有一點,爲師覺得有些餓了,夢裡還夢到爆炒田雞來着。”
“看來是老蛤蟆了,走了走了。”
道人打了一個哈欠,起身朝其他人揮了下手:“夜色不早了,還是回房睡覺,沒戲可看了。”
房裡頓時一空,三三兩兩的出門回去自己房裡,蛤蟆陡然坐在桌沿疑惑的看去徒弟,“良生,怎麼回事?”
“明日再說吧,師父歇息了。”
經歷一夜,陸良生也感覺到有些疲倦,一旦說起來,可能都到天明瞭,不如放到明日,自己也將事情前後理順再講也不遲。
脫去麒麟氅,也不吹滅油燈,招呼了紅憐、棲幽一聲,躺去了榻上,只剩下蛤蟆道人還坐在那邊,看着睡去的徒弟,還有轉去書架、畫卷的二女,皺着額頭,摩挲下巴。
老夫才睡醒,這會兒又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個古里古怪的,倒是跟老夫講清楚啊,這讓我如何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