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你們可看見了?哎喲,天空上金光四射,向着東南西北亂飛一氣,要知道這會兒四周反賊作亂,還有這般天象,莫非是天要亡我大隋?”
人音嘈雜,官道上車馬頻繁過往,夏日炎炎,蟬鳴在路邊林野嘶聲顫鳴,車轅翻卷的煙塵,匆匆而過的商販行人,瀰漫一股肅殺的戰爭氣息。
路邊供人歇腳的茶肆,聚集了不少因爲陡然發生的戰事,滯留京畿一帶的商旅,說起頻發的戰事,憤憤砸響手中陶碗,叫罵幾句,嘈雜聲裡,也有聲音街上剛纔有人說的那番話。
“兄臺,你就不知曉了吧,哪裡是什麼亡國之兆!”
茶肆邊緣一桌,兩個商販喝盡碗裡茶水,其中一人笑呵呵的轉過身來,朝之前說話那個漢子擺了擺手。
“我剛從長安那邊出來,聽說乃是國師在做法封神呢,哪裡是你說的那般。”
那邊,被懟了兩句的漢子,臉上掛不住。
“四下戰事頻發,還弄這些荒唐事,當今陛下也是,反賊都快打到家門口了,竟還將一國之安危,百姓存亡寄在鬼神之事上,當真昏聵。”
一旁,走過的店傢伙計趕緊停下腳步,在旁小聲提醒。
“慎言!”
茶肆邊緣那桌,兩個漢子對視一眼笑了起來,走南闖北的人,聽到對方偏轉話題也不生氣,只是脾氣上來,總得要理論個清楚。
“兄臺,不知情下說出這番話來,也沒錯,可咱兄弟倆那日是在長安的,那看的真真切切。”
不服氣的漢子端起酒碗,挑挑眉頭:“看到又如何,還不是這種關頭崇信鬼神,不問朝政。”
周圍,喝茶吃餅的衆人也都望來。
茶肆邊緣那桌,看到他們投來的目光,商販滿意的輕笑出聲,咳了下嗓子,擡手虛按一下,讓諸人別急。
“這封神一事,聽聞也是事出有因,城裡街坊間有傳聞說是外面造反之人乃妖魔作亂,附身反王,蠱惑了兵將、百姓,這纔有了國師做法的事,你們想想,國師多少年沒出面了?這回出來,哎喲,在下遠遠看了一眼,頭髮、鬚髯都白了。”
“妖魔?”
周圍茶桌歇腳的商旅、行人頓時一片譁然,常出院門的人,見識上要比尋常人要多不少,‘妖魔’二字,出門在外沒少聽到,印象裡多是陰森鬼祟的妖怪,眼下聽到附身反王身上,紛紛壓低了聲音,交頭接耳起來。
“怪不得,聽戰亂的地方逃過來的人說,朝廷的軍隊怎麼也打不過。”
“是啊,我也老早懷疑,這賊軍怎麼就能一路勢如破竹,路上都不待停歇的。”
“看來,還真如剛纔那老哥所言,真是妖魔了。”
茶肆嗡嗡的低聲嘈雜之中,沒人注意到棚外門口,有兩人坐靠柵欄木柱拿着餅子,就着茶水呼嚕嚕的吃喝,其中一人揹負木匣,濃須虎目,聽到裡面的談話,微微側臉與身旁的同伴對一眼。
後者咬過餅子放去膝上,手落去腳邊,端起茶碗灌上一口,他只有一條胳膊,吃完乾糧茶水,從懷裡摸出幾文銅子叮叮噹噹的放去碗裡,抓過一旁長刀拄起身子與濃須大漢往外走去。
揹負木匣的漢子負着雙手,走在一側。
“左老弟,剛纔你也聽到了市井傳言,反王乃妖魔,你我一路過來,也算遠遠看過造反作亂的軍隊,卻是一股仙家氣息。”
旁邊,獨臂漢子沉默了片刻,目光望着長安的方向,輕聲道:“這是陸道友,或者皇帝的計策罷了,言語上總要在民間站住腳。”
他捕快出身,後來又在當年天治刑部待過一段時間,朝堂上的東西,也算知曉一些,自然看得出這般說辭的目的,語氣頓了頓,又說了句。
“何況,神仙跑到人間作亂,這種自私與妖魔何異?燕兄,我們去長安,看看陸道友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如何?”
“哈哈,相識一場,豈能袖手旁觀,更何況這天地本是人間,就算要亂,也輪不到神仙下來插手!”
燕赤霞拱手一攤:“同去!”
傍晚的風吹起塵粒瀰漫官道,道路並行的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一起闖蕩天下九州多年,豈會一人獨行。
周圍吵吵嚷嚷的喧譁還在響起,兩人看了看天色,沐着照來的霞光,走過道路間,去往東北面的長安。
夕陽西下,彤紅的光芒鋪去山川林野,像是披上了一層霞衣。
長安西北之地,風沙捲動,傳來幾聲平平轟轟的炸響,地面掀起泥柱,奔涌的戰馬嘶鳴重重撲去地上翻滾出數丈遠,掀飛的騎兵被一道飛來的身影抓過手裡,拖去天空向後倒飛出去,遠遠的,還有狂奔而來的騎隊,擡起手臂挽弓搭箭,朝着天空飄飛出去的身影撥動弓弦。
嗖嗖嗖——
羽箭密密麻麻劃過天空,嘭嘭的釘去地上、樹身,半空那道身影落去一塊巨巖,擡手一揮,袍袖掃落幾支羽箭,另隻手抓着擄來的騎兵腦袋提在半空上,目光越過那些追襲而來的騎兵,望去遠方浩蕩的軍隊,飄動的‘涼’‘李’的旗幟。
口中冷哼一聲,手上一用勁,啪咔骨骼碎裂聲響,手裡掙扎的騎兵,腦袋硬生生被捏爆開來,上面附着的淡淡金光也在同時被他捏散。
“下界妖王,敢殺我仙兵!”
一聲威嚴的聲音遠遠從軍陣那邊傳來,岩石上的高大身影一掀大氅,將屍體一丟,轉身向東飛離。
正是一直待在西北大漠的公孫獠,原本靜坐沙漠,陪伴從前故去的主人,然而,聽聞涼州李軌作亂,感受到天上星宿的氣節,過去查看一番,結果半途相遇,打了一架,互有勝負,原本還想繼續糾纏,可今日一早,看到金色流星劃過西北,察覺到長安熟悉的法力波動,便一路走走停停的趕來。
Wшw▲ тtkan▲ ¢ O
眼下也不與對方糾纏,丟下屍首,踩過林野,飄往了京城。
.....
染紅西雲的霞光漸漸落去地平線,夜色猶如潮汐涌來,籠罩天地,晉地逃亡回來的隊伍入城的同時,長安東南萬壽觀裡,燈火燃燒,照亮閣樓。
陸良生坐在首位,闔目靜坐,一側還有道人、豬剛鬣、蛤蟆道人、紅憐面面相覷,偶爾與廳裡陰影間矗立的許許多多身影,呈出詭異的氣氛。
咕~
道人吞了口唾沫,先開了口。
“那個.....諸位.....你們吃飯了嗎?香要什麼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