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丁果然很聰明。
李臻揮手之後,人家就走了。
而這些軍卒還在這邊把守着,眼瞧着上午便沒什麼生意了。
第一天營業……
被這狗皇帝硬生生給攪合黃了半天。
下午能不能開還兩說呢。
他有些不爽的撇了撇嘴。
關了門,趕緊端着托盤來到了正廳。
把蒙着的紅布揭開……
大失所望。
紙看起來是還不錯。
可問題是見過後世紙張的人,他真不覺得這所謂的懷州紙有多好。
墨呢。
他聞了聞。
普通松煙墨。
好像還沒捨得加香料,原本松煙桐油中的那一絲氣味可是很刺鼻的,在宋代之後改良了配方,加了各種藥材,才讓墨香經久不散。
而眼下這塊松煙墨,在他看來……手藝也挺糙的。
筆……
估計筆桿還能值錢點。
瞅着像是小葉紫檀。
可問題是前世貧道那小葉紫檀滿天星的珠子都不知道多少串……
垃圾。
硯臺……一塊破石頭,一無落款二無圖案的。
連硯臺那最該吸引人的紋路也沒有。
最多也就是光滑了一些。
雖然造型天然,可這玩意也只是小衆,難不成寫字的時候得先和人說我這硯臺的來歷?
所以,一套總結下來……原本那帶着幾分興奮的心思也就沒了。
也就那麼地吧。
他沒了興趣,把筆墨硯都放到了宣紙上,端着托盤回到了房間裡。
去廚房先吃了口飯,然後回屋後打開了那盒子,開始謄抄那份《黃庭經》。
這東廂房爲了採光良好,進門,便是書桌。
下雪天,天光黯淡。
他特意打開了門,研好了墨,拿起了那根所謂的“漣湖筆”蘸了蘸,對着書卷開始謄抄。
雪,越下越大。
很快,院中那被李臻清掃出來的幽徑便被重新覆蓋。
時而有頑皮的風雪吹進廂房內。
道士在這風雪之中,謄抄誦經。
道法自然。
……
珍獸欄門口。
中午。
文武百官自門裡而出。
而當龍攆來到門口時,坐在攆裡,靠在妃子懷中的楊廣透過窗戶,看到了肩膀上已經落了一層雪的楊侗,示意命人招他上車。
“孫兒拜見祖父。”
“嗯,如何?”
吃着一串不知道從哪弄來的葡萄,楊廣隨意的問了一句:
“人可見到了?”
“回祖父,見是見到了……只是……”
說到這,楊侗猶豫了一下後,說道:
“孫兒特地帶着三師少保去的,生怕觀人不準。而看完了那道士,只覺得……這道士面對財帛名利,有些太急迫了些。又問了三師,三師皆言此人諂媚,乃小人也。心中失望,便沒多留,直接離開了。“
“哦?”
楊廣臉上有些意外,先開了龍攆的窗口簾子,看了一眼那門戶緊閉的春友社……
他自然是相信楊侗的。
甚至都懶得多問,收回目光後,看着神色黯然的孫兒,耐着性子的說道:
“這世間之人便是如此,知人知面卻不知心。三師說的不錯,字雖好,可人若對財帛所動,便不是什麼賢明之人。日後自當遠離,懂了麼?”
“孫兒知曉了,謹記祖父教誨。只是……“
楊侗想到這,猶豫了一下,問道:
“那爲何……李侍郎會鍾愛此地?孫兒……孫兒覺得……李侍郎……不像是貪戀錢財之人……“
“……”
楊廣自然聽得懂自己這孫兒的意思。
不過,在這裡,他和蕭皇后的寵愛方式就有區別了。
若是蕭皇后再此,不會在意李侍郎爲何會來此處,而是側重於打消楊侗的那些念頭。
可楊廣呢……
看着自己孫子那失落的模樣,隔輩親的情感氾濫,直接來了一句:
“興許是受人矇蔽罷了。畢竟,這字,是好字。“
“!!”
楊侗猛然擡頭。
受人矇蔽?
“祖父的意思是李禾……李侍郎亦不知曉此人真實面目?”
“那倒未必。”
楊廣笑了笑。
“侗兒,李侍郎聰慧不弱於天下任何人。她未必是看不出來。只是,看出來又如何?此人那一手好字,若是用來謄抄一些書籍孤本,你覺得如何?”
“自然是極好的。”
“那便是了。李侍郎替祖父監察天下,人心自有稱量。她喜讀書,手不釋卷,府中收藏了不少古籍孤本。若能謄抄下來,那一手好字自然是賞心悅目。人,就算腌臢了一些又如何?這人的利用價值,便在這一手字上面。爲君者,選臣選才,最重要的就是把他放到合適的地方利用起來。你可以打內心裡不喜歡他,可只要他對你有利用價值,那麼自然便要用下去。直到他的利用價值被你榨乾爲止。此乃權術之道,懂了麼?”
聽到這話,楊侗愣了愣……
恍然大悟。
“孫兒明白,必定謹記祖父教導……唉。”
“爲何又嘆氣?”
“若非祖父不肯,孫兒真想日夜聆聽。可一想到這次又要留守東都……”
“哈哈哈~”
感受着孫子那不捨離別之意,楊廣又開心的笑了起來。
……
“道長,某來了。”
“啊!叔寶兄!”
聽到這動靜,在謄抄經文的李臻趕緊迎了出來。
接着便一愣。
秦瓊身上鎧甲還爲褪去。
“叔寶兄……不是說一直休沐到來年了麼?怎麼這……”
“道長有所不知。”
摘了頭盔,秦瓊坐在桌前,接過了李臻遞來的茶杯後搖頭:
“涼州軍護送龍火猊到此,將軍人手不夠,某奉命安頓他們。昨日開始,一直到今日,把該發下去的餉銀節費都發放下去後,這纔剛結束。”
“原來如此……”
李臻點點頭表示明白後,就見秦瓊左右看了看,好奇的問道:
“柳丁呢?”
“上午這邊封路,沒過來。下午可能會來吧~”
“封路?”
秦瓊一愣……接着便猜想到了什麼,點點頭後,把茶水一飲而盡。
“唉……”
“叔寶兄爲何嘆氣?”
“這個年……怕是又要忙起來了。”
“爲何?”
“道長有所不知,某回軍中點卯時,聽同袍所言。這幾日,城中的諸子百家之人算是越來越多了。明面雖無爭鬥,可暗地裡衝突可是有爆發的苗頭,大夥正頭疼呢。今日,將軍和我說,可能我隨時都要重回軍營,維持秩序……哎。”
“……啥?”
聽着秦瓊的話,李臻一愣:
“叔寶兄,你剛纔說……什麼家?”
秦瓊面露無奈,嘆息一聲:
“先秦舊宗,諸子百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