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659.我如此相信

滎陽。

一個月前,因爲秋收之事,由攻轉守的張須陀經過了一個月的修整,無論是他還是身邊軍卒的氣色,都感覺像是換了個人一般。

不再那麼殺氣騰騰了。

這段時間,瓦崗和張須陀依舊處於僵持階段。

其實戰事就是如此。

打仗、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春日之時出發,張須陀主攻,瓦崗主防禦。

他的本意是在夏末之前,一鼓作氣拿下瓦崗,平定叛亂,好不耽誤秋收。

畢竟秋收是大事,一年之中不管任何時候打都可以,惟獨秋天,能少動刀兵,就得少動。

人不打仗不會死,但耽誤了糧食收割,沒了吃的,就一定會死。

所以,在開始張須陀的攻勢很猛烈。

把翟讓打的節節敗退。

瓦崗雖然勇武,但終究比起這位征戰了一輩子的百戰之將,差了不少火候。

尤其是翟讓,逢戰必輸,節節敗退,幾乎都被張須陀打散了魂魄。

如果不是李密出現在前線增援,恐怕這戰事早就結束了。

而李密的到來確確實實改變了戰局。

戰事從一開始的一日千里,陸續變成了僵持。

從大軍壓境,變成了奇襲、火攻、水淹等等以謀而動的第二階段。

也是張須陀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可沒辦法,事已至此,既然僵持,那大家就得拼補給了。

一開始,張須陀料定對方補給一定會跟不上。

畢竟……滎陽這座糧倉在這擺着,論人吃馬嚼,背靠滎陽的他底氣十足。

可偏偏,這羣瓦崗人控制了漕運河道,哪怕陛下已經下令不準漕運糧草之船繼續上下了,但偏偏他們的補給總是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及時送到。

而這時候,張須陀才意識到……原來,江南和瓦崗已經連接在了一起。

陛下的後院……起火了。

但還是那句話。

他是個好將軍,卻不是個治世能臣。

江南怎麼回事……他管不着,也沒法管,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別人那。

而在確定了瓦崗不會因爲補給問題敗退後,爲了減少不必要的傷亡,他的攻勢也開始放緩,並在前些時日收到了陛下的密信。

冬季之時,拱衛江都的十萬軍卒便會在寒冰人仙宇文化及的帶領下,直穿瓦崗腹地,兩邊完成合圍一舉殲滅。

有了這個消息,張須陀自然而然的放緩了攻勢,收攏了防禦。

以固守爲主,不在強調進攻。

剛好也給秋收緩了口氣。

但一味的固守肯定不行,翟讓這人……是個陰魂不散的角色。

你說他鼠目寸光可以,說他目光短淺也可以。

張須陀攻勢放緩,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積蓄力量,這時候你應該謹慎防禦,應對敵人才對。可偏偏,翟讓沒有,見隋軍開始固守,他就帶着軍卒開始四處遊蕩,想要找到那些防禦薄弱的城池,能攻下來就攻,攻下來後也不守,而是開始掠奪糧草。

搶完就走。

盡顯強盜本色,這段時間弄的張須陀煩不勝煩。

偏偏,瓦崗那邊他們布的探哨釘子也被拔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了幾個人還能時不時的傳些消息回來。

但消息有真有假,有時候能截獲到翟讓,可對方看到自己就會退避。而有的時候則會撲一空,或者因爲消息送來的慢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座空城。

而爲了防止陣線拉的過長,被人找到了空子,張須陀還放棄了千辛萬苦攻下來的陽武、酸棗等地,只是派人鑿塌了城牆後離去。

這沒了城牆的城池,還給你翟讓也不怕。

而這些時日,陸陸續續的,秋收就已經完畢了。

張須陀得到了一條消息,翟讓的部隊分成了三隻,有一隻奇兵正在從汲郡、衛縣一帶悄悄行軍,似乎是打算趁自己不注意時,奇襲後方。

兵卒數量應該還不少,足有五千之巨,只是不知領頭將領是誰。

這消息不是笑嘻嘻傳來的,而是從戰事開始之前,就一直爲張須陀傳遞情報的一名瓦崗高層傳來。

情報來源至少八分真,兩分假。

可不管真假,張須陀都要去看看。

如今前線穩定,在過些時日秋收完成就是反攻之時,他不允許有這麼一個不穩定因素停留在自己的防區側面。

而爲了防止滎陽這裡的奸細走漏風聲,早在幾日前,他就已經開始以換防修整的名義,陸陸續續的調動了一批將領分散個地方,同時時不時的會舉行急行軍演練。

爲的就是掩人耳目。

而今日,最新的兩日前發來的消息,這隻軍隊似乎已經摸到了修武那邊。

不過修武縣城高牆厚,與滎陽遙相呼應,不過百餘里的位置。

他料定對方不敢打修武。

因爲修武雖然城高牆厚,但同樣的,首先它的防禦兵卒並沒有多少,只有兩千之數。同時、平原地勢也註定了是一隻難以移動的鐵王八。敵軍若想繞開,簡直易如反掌。

如果真打了反倒好了,無需半日,援軍抵達,全殲敵人。

但就怕在最關鍵的時刻,這把狠毒的匕首在背後捅自己一刀……

所以,任何一個將領都不會在這時候讓自己犯這種錯誤。

這種隱患必須要根除才行。

……

“將軍,全軍已經整頓完畢!”

秦瓊邁步入堂,對着已經束好了甲的張須陀躬身一禮。

“嗯。走!”

如同尋常一樣,看起來只是防務調派、演練行軍的張須陀應了一聲,率先走了出去。

秦瓊快步跟上,同時低聲說道:

“將軍,真的不等我那友人了麼?末將覺得……這奇兵來的並不尋常,翟讓……應該沒這麼大的膽子!所以還是謹慎爲妙。”

“你也知道翟讓沒這麼大的膽子。“

張須陀微微搖頭:

“這種用兵的方法,是李密的傑作。”

“那不是更要謹慎一些?”

“是要謹慎,不過那邊地勢平坦,咱們又都是騎兵,發現苗頭不對,及時撤退即可。也讓敵人知曉,咱們知道有一隻這樣的隊伍了,他們的後手無用,自會退去。”

“……真的不再等等了麼?末將心裡總有些不安穩……”

“……”

張須陀腳步一頓。

“不安穩?”

他看着自己愈發倚重的副將……

從心眼裡,把對方當接班人一樣的帶在身邊,爲的就是自己老了,打不動了的時候,朝廷不至於連一員能打的大將都沒有。

所以,秦瓊的話在他這邊分量很重。

可……

“軍情緊急,這些人已經摸到了修武附近,我必須要去看看……這樣,叔寶,約定時日不是今晚麼?你一會兒無需隨軍出發。先去土地廟吧,去土地廟等到了你那友人,問問他有沒有什麼消息。問清楚了,問仔細了,到時候來滎驛與我匯合。“

“將軍不去修武?”

“不去。”

絲毫不顧及自己暴露了行蹤,張須陀直接搖頭:

“去修武容易打草驚蛇,我到那邊後自會排除探哨偵查。你問完了便來滎驛尋我便是。”

“……”

秦瓊想了想,點點頭:

“末將明白。”

“嗯!”

說話間,二人已經風風火火的走出了府邸,上了馬。

滎陽城內依舊一片祥和,百姓衣食充足,看起來安寧非凡。

可倆人一路出城後,卻又是另一個光景了。

不知何時起,滎陽這邊同樣來了大批大批流民。

這些人都是與瓦崗短兵相接的戰區之中,爲了避免戰火荼毒而過來逃難之人……

雖然不至於像是李臻在翔縣時所見那般悽慘……可也差不多了。

滎陽爲天下糧倉,哪怕是義倉,可在百姓的概念裡,總是不缺吃的的。

事實也是如此。

擔任滎陽通守的張須陀作爲本地最大的長官,在發現了流民開始聚集後,就立刻開始妥善安排。

一方面是防止後院起火,滎陽可是重中之重,絕對不容有失。所以安撫這些流民乃是重中之重。二是……他確確實實也見不得這些慘狀。

或許只有跟他很親近的人才知道……

傳說中戰無不勝的常勝將軍,心腸最是柔軟。

實在看不得這淒涼的世道。

可偏偏做了刀口舔血的人命勾當。

當真是有些諷刺。

所以,雖然不敢說大魚大肉,但每天一頓說是撈飯都不過分的粥水,供應的很足。

哪怕這是戰事,一切需求應當以軍卒爲先,也依舊如此。

沒辦法……

誰讓滎陽有糧食呢。

誰讓隋朝風調雨順呢……

可這城外的景象在怎麼“人無菜色”,那些被抓了壯丁的家庭裡也就只剩下了老弱婦孺。

搭着帳篷,大人勉強餬口,臉帶麻木,孩童衣不蔽體……

要知道,如今可是快重陽了。

天,已經見了涼意。

“……唉。”

張須陀滿眼不忍,扭頭對秦瓊問了一句:

“木炭可已備足?”

秦瓊點點頭:

“已經足數。”

“嗯……那記得提醒我,等這次我回來了,讓兒郎們去砍些木柴分給他們……不然這一場雪下來後,可就糟糕了。”

“……是。”

秦瓊同樣嘆了口氣。

明明都是當兵的人,手下人命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可偏偏,看到這些被戰火所迫,流離失所之人,他心頭同樣滿是悲慼。

忍不住自言自語一般,來了一句:

“這世道……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

張須陀無言。

因爲他知道,說什麼其實都是沒用的。

身爲軍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緊,儘快,趕快,立刻,最好能馬上……結束這一切。

讓百姓不再流離失所。

讓天下之人安居樂業。

可打仗,也要死人的。

沒來由的,他那堅毅的雙眸裡再次出現了一絲悲傷。

明明承諾過,會大獲全勝,把兒郎們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可如今這戰事都快打了一年了。

自己……

又失言了啊。

想到這,看着那已經站的整整齊齊,已經顯露出肅殺之氣的方陣隊伍,張須陀忽然開口問道:

“叔寶。”

“末將在。”

秦瓊以爲張須陀有什麼吩咐。

可卻忽然聽見自家將軍來了句:

“後不後悔?”

“……啊?”

秦瓊一愣,顯然有些沒反應過來張須陀的意思。

可這位戎馬一生的老將軍卻放緩了馬兒的腳步,望着遠方那已經集結完畢,王旗招搖的軍陣,語氣有些悵然:

“我說,跟着我,後不後悔。”

“呃……”

秦瓊確實是意外了。

不懂將軍爲什麼忽然會問這種問題。

可想了想後,卻搖搖頭:

“不後悔。”

“……呵~”

張須陀眼裡出現了些許的笑意,又問道:

“那你說……他們後不後悔?”

指着前方的軍陣繼續發問。

秦瓊還是搖頭:

“末將覺得,大家也無怨無悔。”

“呵~那那些死去兒郎們呢?原本答應帶他們平安回家的我卻失言了,你說他們可會怨我?”

“還是不會。”

這次,秦瓊的搖頭更加堅定了。

接着,他眼神裡出現了同樣一抹追憶的神色,低聲說道:

“丁陽老卒董磐。”

“……?”

張須陀一愣。

就聽秦瓊繼續唸誦道:

“陽朔封大有。”

“……”

“新鄭榮西、林彎唐玉堂、武陟嚴樸、幽州安正信、雷和光、張三木、秦有方、李萬錢……”

一個個名字,從秦瓊的口中念出。

一開始還有具體是哪裡人的地名,可陸陸續續的,地名沒了,就只剩下了名字。

再慢慢的……

“甲三衛鐵字營、五衛兵連營、十七衛營……”

名字已經省略,只剩下了部隊番號。

而光聽這些名字,就已經能想象出來,一名少年從軍的軍卒,是如何在軍中結識同袍戰友、到輾轉多地,到一場場戰事的勝敗生死……

全都想象的出來。

也全都見識過。

可逐漸的……這些有名字有戶籍的人名,開始被麻木而習慣的情緒所取代。從有名有地,到有名無地,再到連名字都記不得了,只記得所屬部隊……

一切的一切從軍舊事。

一張又一張鮮活的面孔,此時此刻盪漾在秦瓊的雙眸中,腦海裡……是那麼的清晰,又那麼的模糊。

說着說着,他搖了搖頭:

“這些人,哪怕在死之前,他們也未曾後悔過一分。”

“……”

在張須陀的沉默中,秦瓊語氣愈發堅定:

“因爲,我們都堅信,將軍一定會平定這亂世,帶領我們走向一個更美好的未來!這一點,沒有人後悔,也未曾有任何人懷疑過!”

“……哈哈哈哈哈哈~”

已入遲暮之年的將軍聽到這話後,忽然狂笑了起來。

不知爲何,老夫聊發少年狂。

亦不知爲何,雄心壯志再起!

狂笑着,他策動了馬匹:

“駕!”

既然如此相信,那便跟上吧。

兒郎們。

本將,一定會完成你們的夙願,帶你們迎接一個更好的……

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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