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貞觀十七年,太子李承乾的皇儲之位被廢,隨後把參與爭奪皇位的魏王李泰貶爲順陽王。兩個皇子爲了皇位明爭暗鬥,使得唐太宗李世民倍感傷懷,惋惜不已。而李世民的嫡生子只有李承乾、李泰、李治三人,只剩晉王李治仁厚老實,素無過失,爲使三子以後不會互相殘殺,便擁立了李治爲太子。
太子李治雖然待人寬厚,但是缺乏雄才大略,唐太宗李世民擔心李治日後軟弱難當朝政,便百般調教,進行勵煉。
雖然經過了幾年的教導,但李治天生不是身懷雄才大略的人選,這李世民十分爲難,平添不少憂慮。此時朝中的相位是長孫無忌、房玄齡,二人看着唐太宗李世民爲皇位處心積慮,愁上心頭,十分不忍,一起來到御書房進見。
見兩位重臣入宮,李世民手託着額頭,煩心的問了一句:“二位愛卿此時進見,莫不是太子又有什麼事處理的不周全吧”
李世民道:“太子歸太子,但是讓太子挑起大唐社稷,讓朕難以放心吶。”
長孫無忌道:“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要益壽延年,替太子多掌幾年天下。”
長孫無忌、房玄齡二人一愣,互看一眼,心中暗想,李世民也是快五十的人,已經是知天命的年紀,想長壽也是情理之中。長孫無忌往前一步,躬身作揖問道:“陛下打算用什麼方式,延長天命。”
“朕已命戶部臨選天下高壽之人,探尋長壽之術。人生七十古來稀,能活到八旬,又有籍可查的僅有前朝皇后蕭珺”
“皇上不妨就向蕭娘娘求尋長壽之術。”
“正合朕意,朕命房玄齡立刻前往楊府,探訪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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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旨。”
房玄齡奉旨趕往楊府,剛到進了府院,卻不見府中管家來迎,像房玄齡這般重臣造訪,莫說管家,就是讓楊政道親自恭迎,也不爲過,可是今日卻冷清了幾分。
走過前院,這才見楊政道提着袍子匆匆由後院快步走來,一見房玄齡,楊政道趕忙作揖躬身:“褚大人造訪,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房玄齡一看楊政道這身疲憊樣,想必這幾日定時沒有休息好,便還禮問道:“我見楊大人有疲憊勞形,不知是爲了何事,如此操勞?”
楊政道言:“實不相瞞,祖母蕭氏連病數日,怕是熬不住了。”
“哦……下官此行正是奉皇上旨意而來,請楊大人代爲引路。”
“請。”
楊政道、房玄齡一前一後,來到後院,直奔蕭珺的臥房,此時蕭珺已是彌留之際,神情僵硬,氣息薄弱。楊政道說:“秉祖母,皇上派房玄齡大人來看您了。”
“呃……”
旁邊丫環搬來木凳,看蕭珺還有些意識,房玄齡坐了下來,探過身子輕聲問道:“蕭娘娘,皇上旨意,欲請娘娘教授長生之術。”
“嗯……”蕭珺遲鈍了一下,微微說道:“老身無長生術,只是承擔了太多的苦。苦行長了活的就長了。”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讓房玄齡也十分費解,而蕭珺的意識漸漸模糊,也不再言語。房玄齡只得無奈回去,向李世民轉告這意味深長的話。
十一月到了,入冬的寒風撕凌着長安的街巷,興道里楊府的門口,懸掛起白幡白綾。大唐貞觀二十一年,公元647年庚子,蕭珺病故,終年八十一歲。
唐太宗李世民命房玄齡代擬詔書,恢復蕭珺皇后位,諡曰“愍”,史稱大隋愍皇后,又稱隋煬帝愍皇后;恩賜三品護葬,備鹵簿儀衛,送至江都,與隋煬帝合葬。這纔是:
不老仙丹煉成日,長壽女主歸西時。
但聞天命可延歲,怎知苦行多苦吃。
八十一載人生路,福禍輪迴得亦失。
漫漫此生誰曾問,起伏顛簸浮沉知。
襲襲寒風不住吹打着長安城的城頭,牙旗在風中依舊飄蕩不息,伴着一陣咳嗽聲,轎簾掀開,丞相房玄齡從轎中走出,爲即將送葬的隊伍送行。
一個文官快步走來,躬身作揖,拜道:“下官虞昶,已將送葬車馬準備妥當。”
這虞昶身長七尺,乍一看做事略有些毛手毛腳,不過已在工部任職多年,這次被房玄齡派遣負責運送蕭珺靈柩前往江都。
爲何啓用工部侍郎虞昶,丞相房玄齡做了考慮了諸多因素,做細緻的甄選,最終選了虞昶。這虞昶祖籍在江東,他的父親名叫虞世南,正是大隋臣子虞世基的胞弟。而虞昶正是虞世基的親侄兒,有了這層特殊的關係,祖籍又在江東,加之對前朝的懷舊情結,房玄齡覺得派遣虞昶前往,再合適不過。
看着已經整裝待發的隊伍,房玄齡拿出一本小冊子,交給了虞昶,並叮囑道:“老夫已命戶部查證的江都的方誌,對隋煬帝陵寢的方位和變更,都做了校正,編撰在這本小冊上。虞侍郎到了當地,一定好生安葬,務必使隋煬帝與蕭皇后合葬。”
“相國用心良苦,下官牢記於心,請相國放心便是,多多保重。”
虞昶與房玄齡相互告別,揮鞭而去,虞昶按照三品官的規格,帶着一隊人馬護送蕭珺靈柩趕往揚州。
護靈隊伍一路前行,過了洛陽,準備乘船走運河,但是此時大批的渡船彙集河道,一時堵塞,岸邊有不少官軍正在清點船隻。
一個熟悉的身影姍姍而來,虞昶定睛一看,來得不是別人,正是右武衛大將軍薛萬徹。說起這位前朝的將領,不由得想起隋將薛世雄,此時的薛萬徹早已歸順大唐,已是人過中年的老將。
虞昶作揖問道:“薛老將軍,幸會幸會。”
薛萬徹拱手還禮,望了一眼棺槨,一看是三品等級護葬,便問道:“侍郎大人,護衛棺槨不知是哪位王公?”
“這是前朝皇后蕭娘孃的棺槨,下官奉旨護送棺槨,送往江都與隋煬帝合葬。”
“哦……”薛萬徹一愣,提及蕭娘娘,老將軍萬千往事不由得重回心頭,感慨萬千,薛萬徹兩手抱拳,深深向蕭珺棺槨躬身一禮,以表敬意。轉過身對虞昶說道:“末將本當爲蕭娘娘靈柩讓出河道,但是皇上遇在貞觀二十二年二月討伐高句麗,河道運送糧草輜重緊迫,只能請大人護靈走陸路了。”
虞昶道:“這到無妨,下官只是感嘆,自隋朝大業年間至今,屢徵高句麗,真是令人無限遐想吶。”
薛萬徹也感嘆道:“但願我皇洪福,能大破高句麗。”
“如此說來,下官祝老將軍馬到成功。”虞昶與薛萬徹互致謝意,便道別離去。虞昶率領靈柩只能改走陸路,前往江都。真可謂:
戰船獵獵入北寒,歷年東征未曾完。
前朝白骨尤露也,今朝征服又艱難。
江都隸屬揚州府,工部侍郎虞昶一路東去,走了陸路許久才能揚州,先前以後快馬送到詔書,得知蕭娘娘靈柩被護送到此,揚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員都來迎接,就連一些上了年紀的百姓也夾道相迎。
隋煬帝楊廣一生,大量的時光都是在江都行宮度過,這讓江東百姓十分擁戴,雖然楊廣有負天下百姓,但當地百姓把楊廣視如自家栽培的天子一樣,頗有感情。蕭珺回揚州合葬,自然也讓江東百姓十分讚賞。
到了揚州府,虞昶打聽起隋煬帝的舊墳,揚州府雖然大張旗鼓地迎接,但是隋煬帝的舊墳在何處卻少有人知,虞昶按照房玄齡交給的冊子,親往當地查實。
當地多年曆經變遷,與房玄齡編撰的方誌冊子,相差甚大,當人雖然對隋煬帝家喻戶曉,但是隋煬帝墳到底在哪卻一直沒有打聽到,走了一家又一家,一戶又一戶,始終沒問到個究竟。
虞昶失落的坐在一處草地上,對周邊幾個侍衛說道:“要是找不到隋煬帝墓的下落,這個年咱可就要在揚州過嘍。”
幾個侍衛正在抓耳撓腮,忽然有人喊道:“大人,大人,有着落了!”
衆人扭頭一看,正是虞昶身邊的主簿賈老七,虞昶仰着脖子問道:“老七啊,快說說有什麼消息?”
賈老七粗喘兩口氣,走到近前,雙手扶着腰說道:“前邊有個瞎婆婆,人稱魏氏,據說當年在隋宮裡面給娘娘們作過女官,這老太太知道些隋煬帝墳的消息。”
“哦?果真如此,速帶本官去拜訪。”虞昶興奮的站了起來,一把抓住賈老七的手腕,興致勃勃地說道:“人在哪裡,快帶我去。”
衆人一起來到魏氏老太太的家中,看這家光景並不富裕,陳年老舊的擺設,可見家境平常。
魏氏髮髻斑白,歲數也有七十歲的年紀,雙目失明,孤身於此,平日裡多靠鄉鄰賙濟度日。
衆人說明來意,虞昶便與這魏氏談起了前朝的一些往事,魏氏說道:“老身當年是蕭皇后的司宮,給宇文述大人還送過布鞋呢,後來江都宮變我乘亂逃出,下嫁到這個村子。”
虞昶問道:“下官聽說,隋煬帝的棺槨幾經變遷,可是實情?”
“確是如此,想當年宇文化及叛軍北上,後來陳棱將軍平賊屯住江都,在吳公臺給隋煬帝舉行了像模像樣的遷墳,我還跟着鄉親們去圍觀呢。”魏氏道。
“原來如此。”虞昶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吳公臺的墳冢又是何時沒的?”
魏氏道:“後來唐主統一天下,大概是武德五年又把煬帝的墳遷到了雷塘,老身也曾去祭悼過;等到了貞觀初年江淮氾濫,估計老墳也被土石掩蓋了,所以大人還需到雷塘去尋墓。”
聽了魏氏老太太一番江說,虞昶下意識從衣袋中拿出了房玄齡交待的小冊子,按照上面記載一看,和魏氏說的幾乎相同。
虞昶大喜,對魏氏作揖道:“老人家說的與官府加載幾近相同,還望老人家帶路,幫助尋找煬帝墳墓。官府絕無虧待。”
魏氏欣慰的點了點頭,畢竟此番是將蕭娘娘與隋煬帝合葬,也算完成這位宮廷故人的一樁夙願。在魏氏的回憶和引領下,公元647年歲末,離別隋煬帝楊廣29年的蕭皇后得以在揚州與隋煬帝合葬。這纔是:
江都舊事國難劫,二十九載夫妻別。
重逢合葬黃泉聚,才的圓滿少悲切。
虞昶完成了蕭皇后與隋煬帝的合葬要務,心中暗喜,只等着回京面見房玄齡,等着朝中封賞。這件事在外人看來,算不上什麼經天緯地的大事,但在虞昶眼力可非同一般。
前文說說過虞昶是唐朝名臣虞世南之子,虞世南無論才學政歷,都是當朝大儒,可這位虞昶公子,就恰恰相反,才能平庸,碌碌無爲,要不是仗着老爹的人脈家底,早就混跡落魄了。所以在朝中也只能從事工部的差事,跑跑顛顛。
這次合併隋煬帝與蕭皇后墓葬,虞昶覺得這是自己平生最大的作爲,又是當朝首付房玄齡舉薦,自然要到房玄齡那裡請功。
回長安的路上,已經是到了貞觀二十二年,唐太宗正準備御駕親征高句麗,大道上依舊茶水馬龍,糧草輜重向北方運送,絡繹不絕。虞昶雖然急於回京報功,但也只能給北伐軍隊避開要道,所以又延誤了些日子。
好不容易趕到京城長安,虞昶是欣喜若狂,甩開隨行的人馬,直接前往房府,拜見房玄齡請功。
來到門口,虞昶翻身下馬,迫不及待就往府上跑,房府此時府門大開,進進出出人還不少。虞昶一愣,暗想這也不是房玄齡賀壽的日子,怎麼進出人這麼頻繁。
心裡正犯嘀咕,遠遠看到一個家丁打扮得傭人正迎面走來,虞昶笑臉相迎,作揖言道:“下官工部侍郎虞昶,奉旨合葬隋煬帝與蕭皇后,今日回朝覆命,特來請房……”
“行了,行了……”那家丁不耐煩的打斷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找房大人……”
虞昶愣道:“何出此言吶?下官可是公務。”
家丁道:“這位大人,您沒看明白府上啥事兒啊,房大人昨晚就駕鶴西遊了,都忙着辦白事吶。”
……
一段塵封往事,就此告一段落,蕩蕩古風,不知有多少後人能解其中滋味,但有後世散人朱長孝編作雜詩詠唱,傳唱至今:
說一部舊史,品一段蕩氣迴腸;
彈一曲輓歌,唱一篇悲風悠揚;
吟一句古韻,飲一杯濁酒豪放;
望一味心酸,看一朝社稷興亡。
人生沉浮伴跌宕,
誰知榮辱兩茫茫。
萬國朝盛舉,孤魂四野疆。
海天無窮盡,千載遺韻香。
走東西二京,問百年恩怨交織;
憶南北波涌,望千載運河流逝;
看春秋交替,嘆萬乘鐵騎逐日;
尋竹菊高潔,懷億兆黎民苦時。
船過西江偶縱情,
馬放南山曾留志。
長城空賦詩,天涯腳步遲。
御殿春宵短,苦楚幾人知?
彈指一揮間,隋唐盛世終有年。
故國曾流戀,翻過舊篇是新篇。
佳人難回首,多少滄桑變容顏。
百姓遙相望,幾多榮辱曾變遷。
驚鴻銜枝笑滄海。
牧童撫笛看桑田。
豪情灌山巔,哀嘆寄漪漣。
懷古青石路,詠史江河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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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長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