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敦?義成公主?”蘇遊有些疑惑地接過了來人手上的請柬,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怎麼都想不到義成公主爲何會這個時候急着要見自己。
難道是圖蘭朵已看上了自己,現在是要見家長的節奏嗎?蘇遊輕輕地搖了搖頭,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小的已備好車馬,請先生速行。”來人見蘇遊猶豫不決,操着不甚流利的漢語催促道。
“好吧,且等我換身衣服。”蘇遊再次看了一眼手上的素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紙箋上的文字明確寫着久慕蘇遊之名的意思,相邀之意更多的是請求而非命令,這使得蘇遊頓生飄然之感;他又想着對方相邀自己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自己要是拒絕了她,反倒顯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來人得到蘇遊的答覆後便退到了一邊,他一揮手,一輛馬車已徐徐上得前來,他對邀請蘇遊顯然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蘇遊看到馬車時,已經去除了幾分疑心,草原中馬車只是用來運輸貨物的,只有來自於中原的義成公主出行的時候纔會動用馬車,而義成公主的馬車大概也可算是突厥中唯一一輛載人的馬車了。
蘇遊剛剛回轉,楊廣賞賜的酒菜也隨之送了過來。
酒席中,蘇遊輪番給在座的球員們祝賀敬酒,一併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付出以及對自己工作的支持;衆人並不知義成公主想要蘇遊之事,喝了蘇遊的酒自然都是要回敬的,而蘇遊仗着自己的酒量,自是酒到杯乾。
喝到後來,蘇遊實在有些頭昏腦漲了,這才起身離席回到住處衝起澡來。
這個時代的人洗澡並不是每日所需,草原人洗澡的頻率就更不用說了,但蘇遊是來自另一個時空的,他對洗澡這種難得的享受有着天生的執着;蘇遊早就知道草原之中洗澡不方便,於是早早就備好了澡盆等物,一路行來,也算是沒有虧待自己。
蘇遊洗完澡後,又換了身衣服神清氣爽地牽着馬走出門時,離義成公主派人來相邀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那個給蘇遊送信的人似乎已經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馬車邊的草地都已被他踏平。
“蘇先生,你終於來了,快請上車罷。”那人上前幾步,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竟然選擇性地忽視了蘇遊牽着的白色駿馬,他說完這話後用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眼中也變得誠懇起來。
“車子太悶,還是騎馬自在。”蘇遊搖了搖頭,言不由主地笑道。
如果有得選,蘇遊一定會選擇舒服地躺在馬車中,而不是在馬背上顛簸,但他對於義成公主突然邀請自己還是有些戒心的,他選擇騎馬是爲了讓更多人看到自己拜訪義成公主是光明正大的,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再者說,即便義成公主對自己有什麼不滿,繼而想要暗害自己,那也得先堵住悠悠之口。
“不會真就是鴻門宴吧?”蘇遊爲自己的小心思暗暗得意後,也不無擔憂。
“蘇先生倒是慷慨,與我們草原人不相上下,在下能爲先生前驅,真是三生有幸。”那人無比尷尬地把“請”的手勢收了回來,神色卻由沮喪變作了欣喜,並且給蘇遊豎起了大拇指。
蘇遊自然瞭解這個全世界通用的手勢,他倒也不在意這人不倫不類的奉承,只是點了點頭笑着問道,“仁兄擡舉蘇遊了,不知仁兄尊姓大名。”
“先生客氣了,在下史高治,咱們現在就走?”這人拱手抱拳,痛快地通完名姓之後,似是突然纔想起自己的來意一般,再次催促起蘇游來。
“原來是史大哥,蘇遊有禮了。可要去拜訪可敦,就這麼去似乎有些唐突了。”蘇遊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
“蘇先生什麼意思?”史高治聽蘇遊似有推脫之意,隨即對這種言而無信之舉毫不遮掩地表示出了憤慨;可他馬上發現,對於蘇遊這種出其不意的毀約行爲,他除了在心中表示憤慨和譴責之外竟是毫無辦法。
儘管史高治身後跟着三二十個護衛,可他接到的命令卻是“請”蘇遊的,若是請不到蘇遊還引起外交上的爭論,那可就偷雞不成了。
“史大哥想多了,我只是覺得應該帶些禮物罷了。”蘇遊顯然也感覺到了現場一時陷入了尷尬的境地,隨即解釋道。
史高治鬆了口氣,他的主要任務是來請蘇遊赴會,至於蘇遊帶禮物什麼的,他並不在乎。
蘇遊話音才落,來整和羅藝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走出帳子來,蘇遊點了點頭,他原本想多帶幾個人去的,但直到現在還保持清醒的出了他們兩外也就只有李靖和李孝恭了,但李靖的年紀偏大,李孝恭則根本就不是自己一條心的。
“走吧。”蘇遊打了個響指,三人一齊翻身上馬。
史高治猜不透來整和羅藝手上提的食盒中有些什麼,但他再不敢節外生枝,只好牽過一匹馬,頭前往義成公主的牙帳走去。
史高治帶着三二十個護衛及蘇游來整羅藝三人,一直往北走了大約小半個時辰,路上也不知走過了多少的帳篷,看過了多少牛羊,這纔到達一片地勢比較高的營地。
營地四周壕溝深挖,欄柵成排,壕溝照顧不到的地方,尖樁鹿角遍佈,正面只有一個入口,兩旁豎着兩杆白毛大纛。幾隊兵士在營寨裡面巡視,都是鎧甲上身,或持長矛,或挎單刀,個個都是表情肅穆,可看裝束,居然都是中原兵士的打扮。
“這就到了。”史高治轉過頭來,掏出腰牌上前交涉。
蘇遊點了點頭,他此前並不知義成公主的大帳在什麼位置,但一看到這些士兵的裝扮當即恍然,他的心中也更確定了這就是義成公主牙帳的想法。
“如果義成公主的衛兵都是她的嫁妝,可迎接護衛自己而來的身着漢裝的突厥人又是怎麼說呢?”蘇遊等人進入義成公主的營地後,看着站崗戍衛的似乎都是漢人,於是心中又生出了別樣的想法,既然戍衛的都是漢人,爲何接待自己的卻是突厥人呢?
史高治進入營地以後,早就棄了車馬,此時只是不疾不徐地走在蘇遊前方,又走了半盞茶的功夫,這才扭頭對蘇遊道,“你稍等一下。”
蘇遊點了點頭,他和羅藝來整三人牽着馬站在營地中,也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過了一會之後,史高治迴轉時手中已是多了一塊木牌,他把木牌塞到蘇遊手上後又帶着他轉了幾個圈,隨即帶着蘇遊走進了一個小帳篷中,冷語道,“你們在這裡等。”
“這裡?這是哪?”蘇遊一下捕捉到了他的冷淡,追問道。
“你來得太晚了,可敦現在有客,怕是要等一會才能接待你了。”史高治似也意識到了自己態度的生硬,笑着解釋了起來。
“這樣啊,那大概要等多久?”蘇遊對史高治神態的急轉直下有些看不懂,事實上他對現在所處的小帳篷也有些看不懂,這裡離營地中最大的帳篷雖然不遠,可哪裡像是待客之地,史高治如今讓自己在這等待接見,可敦真的知道嗎?
史高治尚未回答,兩個身着漢服的侍女已經掀簾走了進來,手上拿着茶具點心等物,她們雖是始終不發一語,但動作嫺熟,一開就是做貫了服侍人的。
蘇遊看見兩個漢人女子嫺熟地端茶倒水,心中僅有的一絲疑惑也隨之盡去。
史高治終是沒能回答蘇遊的問題,而蘇遊也知領導會見客人這種事時間上的確是沒什麼譜的,於是揮手讓他們先自去了,三人卻坐了下來準備邊飲茶邊等待義成公主的召見,而此時天色慢慢黯淡了下來。
“這茶似乎有些古怪。”羅藝只喝了半口茶,便“噗”地一下全都吐了出來,隨即認真地說道。
“你喝不慣這些突厥人的茶水也屬正常。”蘇遊笑了笑,但他拿起茶杯之後卻又猶豫了起來,今天這會面實在是處處透着古怪啊,會不會是中了有心人請君入甕之計?
外面實在是太過安靜了。
“我出去方便一下。”蘇遊放下茶杯,他雖然是有心出去看看外面的形勢,卻也不願自亂陣腳。
“那你小心點。”來整點了點頭,他和羅藝雖然順手拿了幾壇御酒放在食盒中當禮物,但他們都有作爲蘇遊保鏢的覺悟,——蘇遊手無縛雞之力是衆所周知的。
“放心,不會倒黴到踩到狗屎的。”蘇遊笑了笑,如果不是感覺營帳外埋伏着危機,踩到狗屎已經算是最倒黴的事了。
蘇遊掀開帳子,這才發現門口正在進行戍守人員的輪換工作,但這兩支戍守部隊的編制顯然不是一個系統的,現在進入這片區域的衛士都身着胡服,而不是像來時所見的身着漢裝。
蘇遊試着想要往外走去,卻被人門口的兩人長矛交叉攔了下來。
“我要見你們的可敦,現在,馬上。”蘇遊假作生氣地怒吼一聲,但他的力量似乎還是過於柔弱了一些。
兩個攔下蘇遊的衛士沒有說話,但動作語言明顯是要告訴蘇遊;他們想要對蘇遊不客氣,但卻對剛纔在此駐守的漢人似乎有些顧忌。
“他們果然不是一夥的!”蘇遊有了這個想法以後,頓時驚出了一聲冷汗,隨即又是高叫了起來:“我是蘇遊!我要立刻見你們的可敦。”
“蘇遊?”遠在幾十丈外的少女似是心有所感,隨即對身邊的侍女道,“咱們去兄長的營地!”
“小公主,怎麼了?大隋皇后的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侍女有些不解地問道。
圖蘭朵不理侍女的疑惑,手中繮繩一緊,坐下的馬兒一聲長嘶,她已如離弦之箭一般往蘇遊所處之地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