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和羅藝聽說楊廣有意前往馬球隊,當下也並不敢急着回去,畢竟馬球隊的駐地離此還有些距離,他們有義務做皇帝的帶路黨,或者說,開路先鋒。
兩人站在**城下靜待楊廣更衣,南陽公主則與宇文士及在一邊抱頭痛哭;至於宇文化及,早已嚇得大小便失禁,之前他有過幾次冒犯楊廣的經歷,但只有這一次才讓他發覺生命的可貴。
清醒過來之後,宇文化及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宇文述的家奴,他有些啞然失笑,但仇恨的種子已經深深埋了下去,他與宇文述一樣,已經對吐谷渾人深惡痛絕,當然,他們同樣不會忘記是誰破壞了他們的這次走私。
“來護兒,你等着瞧!”宇文化及咬牙切齒地給自己打氣,但他發現自己怎麼都站不起來。
來護兒正要離去處理宇文家和吐谷渾人交易的贓物,此時似是心有所感,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遠處的宇文化及。
“父親大人,你還好吧?宇文成都及時趕到,他的身後還跟着十二個兄弟。
“送我回去。”宇文化及欣慰地點了點頭,歡喜地說道。
李靖和羅藝兩人與宇文成都等人點了點頭,惆悵地看着他們到來,然後離開。
他們已經做了三個多月的隊友,爲了同一個目標揮灑着青春和汗水,但他們的立場一直不同,他們甚至在避難谷差點就上演你死我活的爭鬥;如今一切都結束了,他們不再又共同的目標,只可能是永遠的敵人。
“咱們就在這等?”羅藝突破咄吉的埋伏圈的時候已渾身是傷,此時涼風習習,他竟不有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看來還得多等會。”李靖點了點頭,他已經看到了急速靠近的啓民可汗和義成公主的車駕。
羅藝嘆了口氣,他真想閉着眼睛休息一會,他實在已是太累了。
哪知他纔剛要睡去時,卻感覺李靖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語道,“啓民可汗走了。”
“這麼快嗎?”羅藝有些不可思議地擡起頭,卻見啓民可汗孤零零地走下**城,爾後是他的近衛兵擁了上去,護衛着他緩緩離去。
“李靖,羅藝,你們帶朕去看看蘇游去。”啓民前腳才走,楊廣後腳便下了**城,他第一時間看到了兩個馬球隊員還在等着他,於是開心地招呼了起來。
“微臣遵旨。”李靖鬆了口氣,隨即答應道。
楊廣看着兩人,正要繼續說些什麼時,卻見楊玄感騎着快馬迅速奔了過來;楊玄感似乎並不知道楊廣馬上就要外出,待他衝到**城下時,才知差點撞上楊廣的車駕。
“陛下,吐谷渾使者奉上國書,請陛下定奪。”楊玄感翻身下馬,幾步來至楊廣的馬車前,隨即奉上一卷書帛。
這些人難道對朕的處置覺得不公?楊廣帶着這個心思面無表情地接過了楊玄感手上的書信。
李靖和羅藝等人也是一愣,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吐谷渾人消息竟然靈通至此,竟爲了這點小事便通過鴻臚寺找了過來,不過,這樣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呢?
李靖望向楊廣,滿以爲他就此發作的,哪知微笑早已在他的臉上蔓延了開來?
“陛下這是氣急反笑嗎?”周圍的人都做如是想,即便是深知書信內容的楊玄感也感覺楊廣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議,他帶來的是一封吐谷渾人的求救信,難道這封信早就在楊廣的意料之中?
“薛愛卿,你怎麼看?”楊廣思索了一下便已下了決心,接着便把書信隨手交到了薛世雄手上。
薛世雄一愣,按理說他這個級別是沒資格碰這種東西的,但楊廣硬塞給他的東西,他又豈能退縮?他戰戰兢兢地展了開來,看完後不由得輕嘆道,“原來是吐谷渾被鐵勒部侵略,馬上要成爲亡國奴了。”
吐谷渾原是北方鮮卑,百年前幾經遷徙落戶西海荒原,從此這個部落便被稱之爲吐谷渾,他們多年來靠着劫掠河西走廊和逼迫西域各國進貢發家致富。如今的吐谷渾都城伏埃城已經聚集了大量的人口,大量的西域邦國都成了他們的交易對象。
鐵勒部,也就是高車國,原本是與大隋老死不相往來的國度,但現在卻在裴世矩三寸不爛之舌下偷襲了吐谷渾;吐谷渾漢王慕容伏允曾派兒子慕容順到長安爲質,所以在表面上大隋與吐谷渾一直維持着友好的兩國邦交。
此時吐谷渾被鐵勒人攻入國度,竟第一時間想起了向楊廣求援,他們怎麼都想不到向他們舉起屠刀的也包括楊廣本人。
“吐谷渾人表面順從大隋,實際卻是桀驁難馴,時常對西域小國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早已引起了公憤。”楊廣想着薛世雄這些武將或許並不知道自己的意思,隨即定下了戰略的基調。
“微臣不才,願意率軍‘增援’吐谷渾。”薛世雄福至心靈,當即請命道。他把“增援”二字加重了語氣,顯然已經瞭然楊廣的意思。
“好。”楊廣上前兩步,拍了拍薛世雄的肩膀,又吩咐內侍道,“來人那,把朕的大將軍們都傳來**城,對了,把宇文述也叫上。”
幾個內侍紛紛應諾,楊玄感和薛世雄也早已經站了起來,躬身立在一邊。
楊廣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身邊的諸人,終是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看來朕是沒時間去看蘇遊了,你們幫朕好好照顧蘇遊。”
李靖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躬身點頭,準備就此離去。
“羅藝,你很不錯。球賽從此便結束了,不知你將來有何打算?”兩人才剛要轉身,楊廣卻對羅藝點名稱讚了起來。
結束了?
李靖喃喃低語,儘管早就猜想着今天的封賞之後這球賽必然已近尾聲,但此時聽楊廣說出來,他還是有些不願相信,結束之後,又該有新的目標了,可他能做什麼呢?
若楊廣此時問的是自己,自己又該如何作答呢?
“多謝陛下誇獎。微臣並沒什麼抱負,若是有幸報效於大隋,我願足矣。”羅藝一愣,先是拜謝了楊廣的誇獎,繼而淡淡地迴應道。
“薛愛卿,你看這羅藝如何?”楊廣微微一笑,他對羅藝的口是心非哪能不知?
“有義有勇,不驕不躁,很不錯。”薛世雄點了點頭,他早就從五個兒子口中得知羅藝其人了,但他的評語卻全出自今天羅藝的表現。
“評價很高,那羅藝今日之後便歸於你的帳下,他今日只是羽騎尉,但日後朕要看到的是羅藝將軍。”楊廣點了點頭,哈哈一笑道。
薛世雄和羅藝聽了楊廣之言,精神都是爲之一震,看來楊廣對他們的期望很高啊;薛世雄如今也不過是將軍而已,以後他的手下羅藝他都得是將軍,那他會是什麼?
兩人對望了一眼,同時向楊廣大聲應諾。
隨後,楊廣回到了**城上,而十二衛府的大將軍陸陸續續地上了**城,李靖和羅藝兩人則迅速回到了球隊駐地;不一樣的是,羅藝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隨着薛世雄出征,而李靖則第一時間跑到了蘇遊的病牀前。
“橫波啊橫波,你真是嚇死人了。”李靖看着剛剛清理完傷口的蘇遊,不由得嘆了口氣。
“怪我太不把咄吉放在眼裡,活該吃虧買教訓。”蘇遊苦笑了一下,又有些興奮地說道,“好在,無巧不巧把宇文家拉下了馬。”
“只怕他們東山再起之日,不遠。”李靖不無擔憂地道。
“怎麼說呢?”蘇遊有些愕然,雖然他知道正常的歷史上宇文化及幾次得罪楊廣,幾次沉浮終於弒殺了皇帝,但他怎麼也不相信這階段性的勝利會那麼短暫。
“吐谷渾伏埃城北鐵勒突襲,伏允可汗向陛下請求增援,陛下多半有意宇文述,使功不如使過啊。”李靖說完這話,當下又把剛纔所見所聞說給了蘇遊,自然,也還有他的推測。
“子延追隨薛世雄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蘇遊聽到楊廣和薛世雄的問答後,又不由得感嘆了起來,正常的歷史上羅藝的確是薛世雄的部下,羅藝的上位則是因爲薛世雄的莫名死亡,想不到這一齣戲便在今天埋下了伏筆。
“想不到什麼呢?想不到這麼快就結束嗎?又該是各謀前程的時候了。”李靖有意無意地岔開了話題,羅藝攀上了高枝本就無可厚非,像他們這樣地位的人,想要迅速上位除了得到領導的青眼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蘇遊的經歷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啓民可汗已是行將就木,以後突厥若是咄吉當政,他難免不會成爲大隋的仇敵;以後兩國的邊界就不如現在這麼平靜了,藥師,你的前程便在此啊。”蘇遊聽着李靖話中的酸意,哪能不知他心中所想?他早就知道李靖是戰神,也想着他的威名最終會與自己扯上干係。
只是,自己現在的實力真的可以嗎?
“橫波又有什麼打算呢?”李靖笑着問道。
“我嗎?我想呆在殿下身邊混吃等死,卻總不如願;如今能得陛下看重,卻得罪了更多的人。若是有可能的話,牧守一方,或是隻做個富家翁,我願便已足矣。”
“你的心,還真不算大。”李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