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我是老闆
皇帝寢宮的守衛一般都是忠臣之後,小隊長都倒向了柳述,楊廣此時的處境可想而知了。
蘇遊想起李密似乎是做過直殿長的,也就是寢宮戍衛的小隊長,——不過,那時候李密似乎早已經辭職回鄉讀書去了,因爲在那之前蘇遊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便遇見了去龍門參加王通開館授徒典禮的李密房玄齡杜如晦三人。
蘇遊正在胡思亂想之際,來護兒已經繼續說了下去,“陛下要闖先帝寢宮時,那小隊長自是出戟阻攔,好在宇文化及見機得快,當即搶下他的儀刀,當場擊殺了他;張衡更是用三寸不爛之舌揭露了柳述的陰謀,這使得剩下的守衛明白過來,他們隨即與宇文化及張衡站在一處,只等陛下出來。”
蘇遊點了點頭,顯然來護兒現在之言也是不盡不實;當時的直殿長不阻攔楊廣,只不過是履行了他的職責罷了,——沒有皇帝的宣召,他怎敢放楊廣入內?
反是楊廣杯弓蛇影,宇文化及則多半是陰謀論者,其他守衛則顯然是攀炎附勢了......
“陛下衝進殿內,宇文化及和張衡提着刀劍也隨後而至,到得內宮門口時,還有十二名侍衛,這十二名侍衛是先帝的親侍,被收買的可能性並不大。陛下當即對他們喝道,‘柳述造反,爾等可願隨我護駕?’,十二人齊聲應是,隨即陛下走了進去。
此時內宮中有三五個太醫以及幾個妃嬪,他們原本就神色悲慼,見到陛下時自是更加惶恐。陛下幾步到得先帝窗前,發現先帝早已斷了氣,他也來不及悲傷,只是徑直翻開了先帝的枕頭壓着的被褥。宣華夫人第一個反映過來,邊上來抱住陛下胳膊便喊道,‘太子,你不可亂來。’”
來護兒說到此,終於停下來喝了口茶,蘇遊也終於恍然大悟,史書上寫的宣華夫人之語爲“太子無禮”,此處竟是,“太子,你不可亂來”,如果僅僅只是聽這一句怒喝,自然難免令人想入非非,但真相卻是千差萬別。
來護兒顯然不知心中的歷史,所以也不在此處糾結,只是繼續說着那年夏天的故事。
“陛下很快就找到了傳國玉璽和兵符,他也不搭理宣華夫人的哭鬧,只是一腳把她踢了出去,可惜了她身上原本還懷着先帝的骨肉,竟就此一命嗚呼;同一時間,柳述元巖等人也已收到了陛下闖入先帝寢宮之事,他們或許也沒想到事情的發展會是這樣,於是也開始發動了早就預謀好的兵變。”
蘇遊聽了直搖頭,兵變是兵變,但誰打誰?柳述當時控制了多少衛戍部隊,又有多少人沒被他控制?
“宇文述和張瑾對峙,柳述元巖等人則帶着上百護衛直接向大寶殿攔截陛下,陛下在先帝寢宮的二十多護衛下且戰且逃,終於退入了先帝所造的靈塔中;柳述發動了三五次攻擊,但每次都無功而返,而陛下一方消耗也是甚巨,幾個回合下來,二十多個護衛剩下不到十個了。柳述最後要發動火攻,用火箭開始向靈塔射擊......”
蘇遊首次聽到了張瑾的名字,聽說了宇文述和張瑾對峙時,他明白了來護兒說這個故事的用意。
楊廣的生命,自然不用他蘇遊擔心,因爲楊廣最後還是有驚無險了,要不現在這個皇帝又是哪個楊廣?
蘇遊點了點頭。
來護兒欣慰地一笑,有些事迫不得已之下能做,但不能做絕;有些話無可奈何了要說,卻也不一定要說透。
“楚公楊素在史祥的幫助下,帶領兩萬東宮護衛殺入了仁壽宮,張瑾成了第一個倒戈的人,楊素又殺到靈塔之下,把除了柳述之外的三百多叛軍斬盡殺絕,而護衛這陛下從大寶殿逃到靈塔的七八個先帝的貼身侍衛,也因爲陛下的面子問題而被盡數屠戮.......”
來護兒說到這,便住了口,他顯然對楊素和楊廣的狠心有些不滿。
至於後面的事,已經是公衆版本了,柳述雖然犯了謀逆之罪,但楊廣在表面上也只是把他流放到嶺南罷了,暗中的操作當然是在路上解決,而蘭陵公主則殉夫而亡;而同樣或明或暗地參加仁壽宮變的元巖宇文弼張瑾等人,楊廣並沒有小家子氣地當場發作。
但秋後算賬,正在慢慢地進行着......
“多謝岳父大人指點,小婿知道該怎麼做了。”蘇遊說完這話,鄭重其事地對來護兒再三拜謝。
蘇遊與來雁北離開來府時,太陽已是落下了山來,兩人也不乘馬車,只是攜着手無憂無慮地走回了家。
第二日一早,蘇遊便去了齊郡商社,與商社的社長夏高談起了做海外生意以及訂購水泥在青島和揚州修建港口的相關事宜,——泉州太過遙遠,蘇遊並沒有急着把手伸那麼長。
夏高對蘇遊訂購水泥自然是無比歡迎的,看在水泥配方是蘇遊給自己的份上,他還擅自做主只要了一個極低的價格,但對於海外的商機,他此時並不看好。
不過,這自然也只是他的口頭說法罷了,畢竟最後他還是希望蘇遊能夠帶着他的一雙侄子侄女到外面長長見識。
說到夏子騰和夏子薇兄妹,蘇遊倒有些日子未見了,但想來他們兩人來東都也是這一兩日的事,要不前幾天自己就能在婚禮上看見他們了。
兩人正說着話,夏子薇便風塵僕僕地趕了過來,看到蘇遊時,還不免多看了兩眼。
蘇遊看着夏子薇似乎倒沒什麼變化,於是笑問道,“怎麼?不認識先生了?”
“認識,只是現在正生先生的氣呢。”夏子薇也笑了笑,當即坐了下來。
夏高及時阻止道,“胡鬧,蘇先生是我們夏氏的貴人,幾時輪到你這孩子對先生生氣了?”
夏子薇撅着嘴,滿臉不情願地說,“我是爲我那傻帽兄長鳴不平呢,那個程咬金比我們還小,他卻因去了突厥就得了個什麼尉的......”
說到這事,蘇遊倒有些尷尬,事實上他原也以爲楊廣最多隻是賞賜點錢財綢緞之類就完了的,哪想他如此大方?而錢財等物,對商人來說自然不算什麼了,所以他才勸說夏子薇兄妹不要參加國家馬球隊的。
夏高搖了搖頭,“橫波,別理他,我們夏家人都無意爲官,只是想安心做個富家翁就罷了。”
蘇遊聽他這麼一說,心情倒好了些,再看夏子薇時,卻是一臉得意的笑容,顯然她是作弄蘇游來着。
“若沒什麼事,那蘇遊就告辭了。”蘇遊看着夏子薇出來搗亂,想及再無法勸夏高入股,也就只好作罷了。
“我送先生。”夏子薇也自告奮勇地站了起來。
“先生此來,所爲何事?”夏子薇看着蘇遊的臉色不很好,自然不會以爲他是因爲自己的幾句玩笑話了。
蘇遊沒想到讓夏子薇兄妹跟着自己是夏高自作主張,聽她這一問,倒嘆了口氣道,“我本來是要拉你伯父入股做海外生意的,想不到事沒辦成,我還從他這買了些水泥,還帶回兩拖油瓶。”
夏子薇不懂蘇遊的幽默,茫然不解得地問道,“什麼意思?”
蘇遊只好把要在揚州和青島修港口之事又說了一遍,自然也說了夏高要他們兄妹跟着自己之事。
夏子薇聽說伯父主動讓自己兄妹跟着蘇游到處跑倒有些意外,又對蘇遊買水泥得了便宜價的事嘲笑道,“先生現在還不知道吧,齊郡那邊水泥的產量很大,從齊郡到琅琊的路又不難走,直接走沂水就到了,這個價倒算不得便宜呢。”
琅琊是舊稱,說起來青島和臨沂都有一部分屬於舊時琅琊,但真要說沂水能到得青島,恐怕還得人工開鑿一條運河才行。
蘇遊對這小女孩之語倒是不屑一顧,卻也知她是一片好心,但說好的價格,哪還能再行更改?
蘇遊從齊郡商社出來後,便往西市而去,他此行的目的,自然是要從畢雲濤處收回屬於自己的投資了。
到了西市的奶冰總店,蘇遊看着火爆的生意倒有些躊躇起來。
即便是這大冷天,訂購奶冰的人家也是不少,這生意一年四季都有得做,而且百分百的暴利啊;可做海外生意呢,誰知道哪天颳風哪天下雹,又或是哪裡出來一夥海盜?
但事到如今,似乎也不是考慮進退的時候了。
蘇遊進了奶冰店,畢雲濤自是無比熱情地接待了他;而當蘇遊說出了撤資做海外生意時,畢雲濤卻是一陣沉默?
“怎麼了?流動資金有困難嗎?那我給你留下一些,儘量不要影響奶冰的生意。”
蘇遊也知自己的行爲有些不地道,就算是黑澀會收賬也得給人寬限時日不是?自己倒好,說了幾天就是幾天。
畢雲濤搖了搖頭,請求道,“那倒不是,我聽了東家有這麼好的想法,忍不住也想跟着闖一闖呢。要是一輩子都窩在一個地方,我還不如不出來了。”
“那這奶冰店怎麼辦?”蘇遊想想也是,他不是因爲這冒險精神,也不會來到大隋的國都了,只是如果辛辛苦苦開拓出的奶冰生意轉讓給別人,他又實在有些捨不得。
“讓雲亭先打理着。還請你不要拋棄我們,讓我跟你去闖一闖,東家上回不是還說把奶冰點開到揚州嗎?”畢雲濤斬釘截鐵地說道。
蘇遊這會纔在意他稱自己爲東家,又聽他說起自己當日的豪言壯語,不由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以後還跟着我,對了,你可以叫我老闆。”
“老闆?”畢雲濤有些莫名其妙。
“與東家差不多。”蘇遊點了點頭,這老闆是明朝才從海外傳入中國的舶來詞,但自己要親自開啓這大航海時代,自己就要做第一個大老闆!
與畢雲濤一番約定,蘇遊意氣風發地走出了奶冰點,隨後往皇宮而去。
與楊廣做最後的告別,接下來就該是他起航之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