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壯士斷腕
來整並沒有與來雁北開玩笑,蘇遊此時的臉色並不太好,說起來他做的事情並沒有太過出格,尤其是有楊廣與楊二兩人作爲後盾的前提下,但他沒有料到的是他與夏高之間的交易可能會爲他人詬病。
如果承建圓壁城的招標不歸蘇遊主持,他與夏高的交往純粹只是一般的私人論交,但如今他站到了前臺,他與夏高之間的交易如果曝光出來很可能就會被人認爲是官商勾結,他們的正常交往很可能被別有用心的人說成是狼狽爲奸沆瀣一氣。
這是蘇遊之前未曾考慮過的事情,——凡事都親歷親爲,雖然可以把事情做得更盡善盡美一些,同時也更容易使自己莫名就立於圍牆之下了。
“來公,你既是爲蘇遊指出了破綻,想必有了破解之法吧?”蘇遊腦子高速地運轉着,無奈他想出的種種辦法甚至連自己都通不過,但他對於來護兒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
“對於你創建馬球隊之事,我原本是抱着順其自然的心態的,可如今卻不能袖手旁觀了,此事牽扯到的勢力已經太多了。陛下真是高明啊,馬球賽一出,竟引起如此軒然大波,關隴門閥或是山東士族,皆是騎虎難下啊。”來護兒着眼點甚高,他一下便點到了朝堂之上,但這似乎離蘇遊還是有些遙遠的。
蘇遊搖了搖頭,真不知自己爲何搞出這麼大的動靜,難道是爲了自討苦吃?當初若是把水泥配方直接獻給楊廣,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會給自己也許多賞賜,那些賞賜用來買馬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問題;可自己偏偏劍走偏鋒,甚至是火燒眉毛的時候,自己偏要去可憐那些服役的民夫,生怕他們沒有救濟而被餓死……
理想也許太過豐滿,現實卻偏偏骨感。
“讓夏家衚衕退出競標,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我可以壯士斷腕,放棄那些戰馬!只要我不收夏高送的戰馬,就不會有人以爲我會貪墨了,只是,哎……”蘇遊想了半天,終於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事情的進展就像兩個人過獨木橋的,如果大家都堅持不讓步的話,那誰也落不着好處。
官場的規則講究妥協,只要自己硬對方就會軟;現實的人情亦講究妥協,自己一直不肯放手的話,結果卻有兩種可能,一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另一可能卻是兩敗俱傷。
如今的蘇遊,已經是傷不起的時候,他如今的選擇,只能是暫時隱忍。
“當斷則斷!好!證明老夫沒有看錯你。至於你球隊的馬匹問題,無須擔心。”來護兒看到蘇遊狠下心來說出壯士斷腕之意,不由得捋了捋鬍子表示讚賞;在他的心目中,一個只會勇往直前的人,最多隻能算是一個猛將。
他的身邊猛將已是如雲,缺少的卻是蘇遊這種禁得起誘惑當退則退的人。
欲窮千里目,需要更上一層樓,有時卻是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也能海闊天空。蘇遊如今決絕的退讓,卻又贏得了來護兒的支持,這也標誌着一直態度不明的來家終是旗幟鮮明地站到了蘇遊的一邊。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蘇遊也是不願久留,他想着應該把自己今日做出的決定第一時間通知夏高,所以他出了來護兒書房後與來雁北兄妹打了聲招呼就急急往家裡趕去,誰知他才進家門時,便聽說家裡來了客人。
蘇遊先是回屋換了衣服,到了客廳時卻並沒見有什麼人。
“凌波,剛纔你不是說李藥師夫婦來了嗎?人呢?”蘇遊有些奇怪,李靖紅拂兩人並不是急性子,不至於連他換衣服的時間都等不起啊。
“先生恕罪,剛纔凌波沒有說清楚,客人們如今正在後院。”馮凌波微微鞠躬,爲剛纔報告的疏忽給蘇遊致歉,後者當然不是個小氣之人,雖然知道眼前這個小蘿莉實際上是個間諜,但也不至於爲此找她的不是。
“他們來了多久了?你沒告訴他們我去了來家有可能不回來的嗎?”蘇遊點了點頭,急急往後院走去,李靖可是稀客啊,說不好就是投靠自己啦的;不過,也還有另一種可能,但他今天實在不想再聽到什麼壞消息了。
事實上,蘇遊哪天也不願意聽到壞消息,但消息只是消息,或許到了他身上才變壞的吧?
“我已經說了,但那個程公子……”馮凌波訥訥地解釋道,其實現在已經無需她的解釋了,蘇遊眼中所見已能說明一切。
蘇遊家的後院雖然也有鳥語花香,但此刻更能說明氣氛的詞語卻是攻殺戰守,程咬金正舞着兩把板斧與一個雙手舞着馬槊的白衣少年你來我往地戰在一處,李靖夫婦以及畢雲亭青荇等人都在一邊鼓掌喝彩。
“原來是李天逸。”蘇遊點點頭,這才意識到時間過得如此之快,渾渾噩噩間已經到了月底了。
“橫波,你這學生很不錯。”李靖見蘇遊走了過來,口中雖是向他誇讚程咬金,但眼睛卻一刻都不敢離開場中爭鬥的兩人,顯然他們的戰鬥似乎與李靖也大有關係。
“藥師真是稀客啊,蘇遊最近過於忙碌,一直沒有時間到府上拜訪,反讓你們過來,實在是過意不去。”蘇遊趕緊上前與李靖紅拂女致意,對於他們的來訪他是驚喜莫名的。
“看來他們是停不下來了,這都怪我。”紅拂女對於蘇遊的到來也不甚在意,她說完這話已經是拔出了佩劍,一劍往場中二人的兵刃上斬去,口中不忘嬌喝“都住手!”
“叮噹”幾聲輕響,程咬金和李天逸同時後退了幾步,蘇遊雖未看清紅拂的劍影,卻也能猜到她一定是在他們兩人的武器上巧施了暗技勁,這才輕易迫退了二人。
“先生。”
“蘇先生。”
兩人一齊過來見過蘇遊,不過他們此刻對於李靖的眼神卻充滿了狂熱,因爲僅僅是紅拂女已是深不可測,何況是降服了紅拂女的李靖呢?降服,少年人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或許只能給出這樣的猜測。
“天逸,很不錯。”蘇遊點了點頭,對李天逸的實力給予了肯定。
“蘇先生,我想,我今天是給你帶壞消息過來的。”李天逸似乎並沒有忘記生活在齊郡那段時間的說法方式,此刻他開門見山地給蘇游來這麼一出,蘇遊再傻也能聽出什麼意思了。
“這無礙於你我的交情,既然你有更好的選擇,我不會阻攔你追求自己的前途。”蘇遊擺了擺手,他現在無需聽到他要說的下文了,但他的說話顯然有些虛僞,好像他們真的有什麼交情似的。
“走吧,你一定聽說過,蘇遊家的醉生夢死纔是最正宗的。”蘇遊見李靖夫婦和李天逸一時無語,大概也猜到了李靖此行的本意,於是出口相邀,儘管他並不相信一場酒宴能改變他們的初衷,但在此他至少應該有身爲主人的覺悟。
“橫波,大概你也猜到了,我們也是給你帶來壞消息的。”李靖見蘇遊不肯讓他說話,苦笑了一番後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那也不一定,這說不好會是一個好消息。”紅拂女卻搖了搖頭說道。
“怎麼說呢?”蘇遊有些疑惑地問道,來與不來,旗幟鮮明,這簡單的消息並沒有兩面性。
“我們輾轉聽到了一些關於馬球賽的規則,說的是第一輪被淘汰的隊伍可以加入第二輪比賽的隊伍中,參加第二輪角逐的隊伍也可以邀請新鮮血液進行補充人員,這樣,最後勝出的隊伍一定是實力最強大的。我們的決定是,我不會加入李氏的隊伍,而他們仍在場上的話,我也不會加入任何一支球隊。”李靖說得有些複雜,程咬金聽不明白他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但蘇遊卻一下就明白了。
“藥師,蘇遊的馬球隊永遠爲你敞開大門。天逸,你也一樣。”蘇遊點了點頭,這馬球賽的規則並沒有制定出來,但如今的傳言一定是觀衆們最願意看到的,也只有這樣的規則纔會使球賽更加精彩。
“多謝,但我想李柱國的球隊不會輕易言敗。”李天逸對於蘇遊的善意自是感謝,但他仍有自己的堅持。
“柱國?”蘇遊聽他此言,一時竟沒反應過來,李靖正要解釋的時候卻見小九一溜小跑着過來,並且滿臉喜色似有好事相告。
“有事說事,這裡沒有外人。”蘇遊倒也大方,但他這話一說出來顯然得到了李靖紅拂等人的認同。
“齊郡夏家送馬的人到了。”小九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什麼!”蘇遊的臉色沒什麼變化,但語聲卻顯得有些慌亂,他此刻的情緒顯然與小九的激動涇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