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滾燙的熱氣不時撲面而來,跟這寒夜交織的涼氣相撞,薰得人眼睛幾乎都睜不開。暮雲一邊用盡全身力氣推車,一邊在心裡默默計算着,蕭逸哲的坐位在皇帳的正後方,若是從後面直闖進去,算上帆布的阻力,應該剛好衝破帆布而不會傷到蕭逸哲。
如果蕭逸哲的身邊有負責監視的士兵,那蕭逸哲的武功應該足夠將他們制服了,然後再趁亂逃出去,應該能夠成行。
“咣噹!”一聲脆響,滑車劃破營帳的帆布,像是把裡面什麼東西給撞倒了。
“全都給我閃開!”暮雲灰頭土臉的大喊着向前衝了過來,裡面原本沉重的氣氛登時紊亂,鍾守十分矯健的後退兩步,穩穩當當的站着,不住伸手扇面前的霧氣,定睛將來人看的真切些。
“什麼人敢來搗亂?”衆人對着暮雲一擁而上,卻正要衝到她身邊的時候停步不前,只警惕的看着那火光四射的滑車做張牙舞爪狀。
暮雲見所有人都畏懼自己面前的火,暗暗得意,心想,若是再來些鞭炮那就更好了。
朦朧之中看到蕭逸哲的方向,他仍然坐着,視線卻在關注這邊,暮雲忙推着車衝了過去,快要到他身邊的時候拼勁全身的氣力將車推翻,阻隔掉聞訊奔過來的一衆士兵。
“快跟我走!”暮雲不由分說的蹲下來拉起蕭逸哲的手就要往外面跑。
蕭逸哲卻並不急於起身,而是詫異的看着暮雲,滿眼疑惑。
“還愣着幹什麼,再磨蹭一會就走不了啦!”暮雲急道。
“哦,是暮雲啊……你爲什麼還要回來?”話音剛落,暮雲身後便出現了一把揮舞着的大刀正要砍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蕭逸哲順手抓起桌上的硯臺準確的朝大刀揮舞着的方向砸去,刀硯相撞,硯臺裡面的墨汁橫飛出來,濺了暮雲一臉,這張原本被火光烤的通紅的俏臉,瞬間已經完全見不得人了。
暮雲胡亂的用手抓了抓,匆匆回看,又說:“你快點給我起來走,我知道怎麼逃出去!”
“給我把這兩個人都抓住,一個別想逃。”
鍾守不慌不忙的聲音傳過來,暮雲瞬間以爲自己幻聽了,放眼望過去,可不是那個一撮山羊小鬍子的老男人麼?
他果然造反了。
他要造反不奇怪,只是他爲什麼會這麼按捺不住,在御駕親征的當天晚上偷襲皇帝親兵,而且還是在京城郊外。
“你待在我身後別動,現在一切都聽我的!”蕭逸哲挺身站到前面,將暮雲牢牢護在身後,笑傲下面一團慌亂的人,說:“你們別害怕,朕沒想過要逃走。”
“你在說什麼!這麼好的機會幹嘛不跑!”
暮雲不可思議的看着蕭逸哲,心裡反對嘴上抱怨,卻並沒有反抗他,只因他剛剛說的話,一切聽從他的指揮。
此刻他雙手從後環握着自己的胳膊,將自己整個牢牢護住,就像是憑空製造出來的安全港灣,暮雲剛剛生出的怒意也被這難得的溫柔抹平。
很快便有更多的士兵衝了進來,迅速的將暮雲和蕭逸哲兩個人包圍成了一個圈。
蕭逸哲笑出了聲,說:“不過是一個女人,你們都害怕成這副樣子,若真的給你們坐上了皇位,又能夠安穩到幾時?”
鍾守慢慢穿過士兵羣,走到正前方,直視蕭逸哲說:“這個不勞煩皇上費心,皇上只管按照老夫說的來做,老夫保管皇上性命無虞,可是若皇上還要跟老夫周旋,玩出什麼新花樣來,便休怪老夫不客氣了!”
暮雲雙手爬在蕭逸哲的肩頭,聽了這話,很不服氣的小聲在他耳邊抱怨道:“女人怎麼啦?你好像很瞧不起我們女人!”
蕭逸哲魅惑一笑,並沒理會她,而是對鍾守說:“朕只是好意規勸於你,若你不肯聽那邊罷了。”
暮雲又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蕭逸哲笑望過來,“你害怕了嗎?害怕的話爲什麼還要闖進來?”
此刻他的眼神猶如春日裡最清澈的湖水,一眼能夠望將到底,暖暖意濃,柔情幾多,跟白日的故意挑釁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暮雲只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結結巴巴的忘記想要說的話,心裡只想着,只要有你在身邊,無論是龍潭虎穴,我都不會害怕。
鍾守看着兩人旁若無人的溫言耳語,正要發作,突然眼神直盯着暮雲那張灰不溜秋的面孔,只覺得十分熟悉,他指揮副將:“去把那女的給我帶過來!”
副將得令上前,正要伸手來抓暮雲,暮雲本能的往後傾退,然蕭逸哲眼神一凜,在那副將上前之時伸腳極爲狠厲果斷的踢了過去,正中那副將的手腕,只聽得空氣中一聲清脆的骨骼錯位之聲,接着便見到那副將抱臂疼的在地面打滾,大喊着:“我的手斷了……”
蕭逸哲回頭對滿是驚訝的暮雲柔聲說道:“你放心,有我在,我就不會讓人傷害你的。”
暮雲幾乎一時接受不過來蕭逸哲接連而來的告白,只覺得心跳猛然加速,臉紅耳赤,深深吸上一口氣這才順暢了呼吸,她故意伸手打了一把蕭逸哲的肩頭,心虛的說:“現在說得比唱的好聽,剛剛爲什麼要故意氣我離開!我告訴你,我纔不會那麼容易原諒你!”
蕭逸哲聽後哈哈大笑,見慣了柔情似水嫵媚溫柔的女子,暮雲這小辣椒一樣的脾氣真是與衆不同,難得的是她義薄雲天的性情,和不離不棄的深情,這是之前所有遇到的女子之中所缺乏的。
他十分珍惜,並不急於去爲自己解釋什麼,而是轉過身來緊握住暮雲的手,鄭重的說:“我答應你,再也不會對你做那樣的事情,以後凡事都會跟你好好商量,不會再故意氣你,也不會讓你做你不願意的事情,這樣你還肯不肯原諒我?”
暮雲含笑看着他的雙眼,淚眼濛濛,只覺得重新擁有了初戀般的心跳,連日來的胡思亂想,患得患失,全都在這一刻有了最完滿的解釋。
是的!我的感覺沒有錯!他真的是喜歡我的!
如果說喜歡上一個人是一件神奇的事情,那麼這個人也同時喜歡着自己,那真的可以稱得上這世間的奇蹟。
縱使相隔在不同的時空裡,命運的鈕釦還是不知不覺間將我們牢牢鎖在一起,讓我們相遇,相知,相許,即便此刻刀劍圍繞,只要身邊有你,我便不再恐懼。
久久等不到迴應,蕭逸哲故意扭頭回去,卻掩藏不住臉上的笑意,說:“你要真不肯原諒,那我也沒辦法,就當我沒說吧!”
暮雲對準蕭逸哲的肩膀又是重重一拍,笑罵道:“你這個混球!纔剛剛保證過的,又想要氣我呢!我當時若真生了氣,這會早就遠走高飛了,還過來找你做什麼。”
說着已經落下高興的淚水,用手輕輕擦拭着。
蕭逸哲笑着回頭過來,溫柔的看着她,伸手輕捧着她那張髒兮兮的小臉,笑道:“我不會再故意氣你,卻只會故意逗你,你知道嗎?我要你走,只是想保護你不受到傷害,你轉身的時候最難過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我忍下一切苦楚放你一人離開,你卻又不聽話的自己跑了回來,我真是感到失望,可當你重新出現在我眼前,我有多失望就有多歡喜。”
暮雲聽後,緊緊的抱緊蕭逸哲,雙臂將他的脖子牢牢鎖在自己懷裡,原來他竟然早已深深愛着自己,一直以來並不是自己一人單相思,愛情,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落入我們雙方的心間,這真是太好了!
若不是感覺帳外的士兵聚集越來越多,暮雲這會怕不會那麼快從柔情蜜意中回過神來,認清如今所在的境地,正準備問蕭逸哲如今該怎麼應對,卻見得鍾守臉上的怒意越發的明顯,他舉刀上前,憤恨的就要朝蕭逸哲背部砍過來。
“哎呀,小心啊!”
暮雲伸手正要將蕭逸哲推開,自己擋將出去,然蕭逸哲的反應比暮雲要快速,只默心一聽,便知道身後的刀光來自何處,抱起暮雲的腰肢俯身躲避,便已經到了安全地帶。
回頭看鐘守,笑道:“鍾大人這是怎麼?有話不能好好說,偏要動手。”
暮雲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沒事,不然真應了幸福的感覺總是保持的太短那句話。
那個被蕭逸哲一腳踢折了手腕的副將此時不合時宜的滾到鍾守的面前,疼的滿頭大汗的痛苦哀嚎:“大人,我的手已經廢了……求大人爲我報仇啊!”
鍾守嫌惡的看了一眼腳邊的人,突然一腳猛的踹開,罵道:“沒用的東西,自己技不如人還配叫喚嗎?”
又看向蕭逸哲,冷笑道:“想不到皇上即便是到了這個地步,仍然改不了濫情的毛病,依然有美女環繞,真是豔福不淺。只是這女人是否真的國色天香,老夫倒偏要看看她的容貌是否配留在皇上身邊!”說完便吩咐身後的人:“來人,給我準備一盆冷水,我要看看這女人的廬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