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公冶治把鬍子一吹,“你是不是覺得我這個神機門門主當得太過苛刻了?”
“前輩啊……這樣的性子在江湖上可是很容易同他人結下樑子的啊……”蘇辰乾巴巴地故意避開了公冶治的問題之後又回了一句。
公冶治又是重重地“哼”了一聲之後才繼續自顧自地順着他方纔的思路繼續說了下去:“總之就是一句話,當年我墨家便是因爲勢力太過龐大這才選擇星散各方。
而之後分散出來的諸幫諸會也多於官府相對。官府禁私鹽,我等就在鄉野給百姓分鹽排鹽;官府執掌漕運。
我等就走水路助百姓行舟運貨;官府對於那些外來的貨物總是要抽取令尋常人家難以忍受的關稅,我等就設立馬隊助這些……”
乖乖……這可都是在與官府爭利啊!
在聽了公冶治的介紹之後,饒是以蘇辰這樣一向對朝廷缺乏尊重的人都暗暗咂舌。
若是公冶治沒有在扯謊誆人,那按照他的說法,現如今東土江湖上的鹽幫、漕幫、巨鯨幫以及馬幫那可都是源出墨家啊……
這一刻,蘇辰忽然覺得有些許尷尬。
因爲怎麼說呢,雖然從公冶治這一大段不知道究竟事實真是這樣還是說只是他自己主觀臆斷的描述來看。
這些組織成立的初衷那都是爲了幫助平民百姓躲避官府的苛捐雜稅,助他們好生過日子——可時至今日。
這些個幫派在江湖上的名聲那可都是譭譽參半,不但官府將這些幫派視作流寇,就連江湖上的許多正道派別在提起這些個幫派之時那也是頗有微詞。
比如那鹽幫,在官府眼中,這些人那就是未曾取得官府鹽引“官方販鹽許可”就私自制鹽、販鹽的不法之徒。
而那漕幫,在許多人的眼中這些漕幫弟子那幾乎就是一幫水賊;至於那分佈在各大海路之上的巨鯨幫……
在無數人的眼中,這些手拿兵刃駕船出海的人本質上就與海盜沒有什麼區別……
——怎麼說呢……蘇辰回想起公冶治不久前說的“墨家諸派都已經對復興墨家興致全無”的現狀。
再聯想一下這些幫派在江湖、在民間的所作所爲,蘇辰也不由得在心裡頭感嘆一句這可真是“利慾薰心惡念生”啊!
或許這些幫派在成立之初也真如公冶治所說的那樣懷揣着扶弱濟貧的夢想,也在親身踐行着墨子他老人家傳下來的“兼愛”之道——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
他們曾經的執着如今也都已經變得不再純粹了。
而這也是公冶治最爲痛心的一點,只見這位情緒激動的江湖前輩說道這裡之時忽然手抓心口面露痛苦之色。
“前輩!”
蘇辰見狀趕緊過去扶住了公冶治,隨即他扶着公冶治的兩隻手便立馬如蜻蜓點水一般沿着公冶治的周身經脈在他身上游走。
每當蘇辰的十指拂過,公冶治便會覺得自己的經脈當中涌出陣陣暖意。
而最後,蘇辰的雙手停了下來,一手按着公冶治的丹田,一手貼着公冶治的背心,兩股充沛的真炁就這樣涌入了公冶治的體內。
公冶治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甚至還感受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感。
蘇辰的兩隻手貼着公冶治的前心後背一前一後彼此配合着一鬆一按、一引一壓,就如同拉風箱一般。
而公冶治的整個呼吸也就隨着蘇辰的節奏一呼一吸了起來。
過了好一陣子,等到公冶治又狠狠地呼吸出最後一口濁氣之後,蘇辰這才停了手。
“呼……”公冶治很是驚訝地盯着蘇辰道,“沒想到你這後生居然還懂些醫術嘛!”
“在前輩面前,我這點微末道行未免有些貽笑方家了。”蘇辰頗爲自謙地插手一禮道。
其實說起來,蘇辰原本是想說“班門弄斧”的,可話到嘴邊之時他又猛然想到眼前這位前輩畢竟是墨家弟子。
那要是在墨家面前提起魯班的名號總是有些不太對勁,所以就硬生生改了這句恭維話。
只見眼前的這位神機門門主又喘了幾下,隨後罵罵咧咧地說道:“孃的,都怪那死叫化子!”
叫化子……
蘇辰想了想,腦子裡頭忽然“嚯”地一聲——他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與大多數的百家諸子不同,墨子他老人家那可是窮苦人出身。
所以墨家在創立之初本身底層窮苦人家互幫互助的組織。而墨子他研究的各種工匠手藝其實也是在傳授這些底層黎民吃飯的手藝。
但問題來了,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找到活計養活自己的窮苦人總是佔據少數的,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大量大量的人找不到飯吃只能沿街乞討。
而一般說來,這樣的人被稱作“叫化子”或者“乞兒”。
也是,賣私鹽、運私貨的都能組成自己的幫會,那這些更需要幫助的叫化子又怎麼可能沒有屬於自己的幫會組織呢?
只不過蘇辰是沒有想到,這關內第一大幫化子幫居然也會和墨家有關聯。
只見公冶治沉默了一陣子,忽然從懷裡頭取出了一樣拿紅綢緞包裹着的物事。
公冶治盯着這拳頭大小的包裹以一種鑑賞工藝品一般的眼神細細端詳了片刻,最後一把掀開了這綢緞。
蘇辰定眼一看,發現這綢緞底下裹着的是一塊拳頭大小的矩形令牌。
“矩……子……”
蘇辰緩緩讀出了這令牌上的字。
“沒錯。”公冶治點了點頭,“當年墨家的一衆先賢都覺着說,祖師爺他老人家太過高深了,後輩子弟估計是沒有誰能夠拍着胸脯說自己能夠真正繼承他老人家的衣鉢。
如此一來,祖師爺的一衆親傳弟子經過商議之後便決定‘鉅子’之名自從只代表祖師爺一人。
而之後墨家的歷代領袖都不再使用‘鉅子’之名,而是改成作‘矩子’,於是乎,這塊‘墨家矩子令’也就從此誕生。”
“等等……”蘇辰聽到這裡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矩子令既然是墨家領袖所有,可是此塊令牌如今卻在公冶治的手中,那是不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