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冷風蕭瑟。
大唐皇城邊上,與東宮遙遙相望的黃金地段通仁坊街面上百姓行色匆匆,貼着牆根趕路。
不時有玄甲烏青馬的甲士從街道上呼嘯而過,有的甲士馬背上會綁着幾個滴血的人頭。
這畫面,一副亂世的肅殺景象。
通仁坊中街的某處鋪面,門頭兩側各一盞金漆骨架的大燈籠高高掛起,上邊各印着一個財字。
門頭正中間,“常記茶樓”的匾額耀眼醒目。
門兩側是一副對聯——商通四海生意旺,富達九洲財源廣。
從外觀上看,這茶樓處處透露着對金錢的渴望,惹人注目。
“唉!”
空無一人的茶樓內,常昊抱着特意打造的鍍金蟾蜍坐在櫃檯裡,一個勁兒地嘆氣。
就在幾個月前,他還是21世紀的飯店小老闆,一覺睡醒就穿越成了大唐初年長安城的茶館老闆兼掌櫃,並且發現了腦海中的金手指——廚神系統。
這系統聽着很高端大氣上檔次,然而目前只發現了一個功能——每通過開茶樓賺到一定的錢,系統就會解鎖一道經典菜餚的配方。
而現在,常昊腦海中明晃晃地寫着9/10貫。
他距離解鎖第一道菜,還差一貫錢。
他根據前世開飯店的經驗,用了足足五個月時間,才終於讓這間原本半死不活的茶樓轉虧爲盈,甚至因爲一些新奇的小吃而在長安城的這一片區域有了些名氣。
五個月的時間,他也爲自己制定了穿越生活的終極目標——努力賺錢,買官養老!
畢竟萬般皆下品,唯有當官高,尤其是在這種士農工商壁壘分明的古代。
可正當他擼起袖子想要大幹一場的時候,意外從天而降。
秦王李世民發動了玄武門兵變!
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被殺,二人的黨羽遭到大清洗,長安城人心惶惶,亂成了一片。
而好死不死,常昊的這間茶樓,就開在死鬼李建成的東宮附近。
眼下東宮周圍包括通仁坊早就成了是非之地,誰還敢來他這茶樓吃飯?
於是乎,他這些日子只能對着茶樓內的蒼蠅發呆,看看街道上來回奔馳的玄甲軍,心中罵兩句狗日的李二。
咕……
常昊的肚子響了起來,他無奈地晃了晃腦袋,準備收拾掛牌,去後廚對付一頓。
便在這時,一個身着錦衣玄服的青年男人,緊鎖着眉頭走了進來。
“來客了!”
常昊頓時眼前一亮,連忙迎了上去:“這位爺裡邊請,是喝茶還是用餐?”
他笑容可掬,彷彿前世第一次見老丈人時一樣熱情有禮。
開玩笑,進來這人衣着考究、布料上乘,一看就是非富即貴,要是再多來幾個這樣的客人,他解鎖第一道菜需要的那一貫錢就湊夠了,當然要客氣點。
“隨便上點吧。”那青年隨意地擺了擺手,坐在了靠窗的一張桌子前。
他懷有心事,四處亂走,只是看到這家茶樓的門頭與衆不同,心血來潮走了進來罷了,倒真不是特意找吃的來的。
常昊心思機巧,看出了來人心事重重,也沒多問,點頭道:“得嘞,今兒個天冷,我就給您照着熱乎些的上個一人份,葷素搭配齊全,包您滿意。”
他拿下搭在肩上的抹布,擦了擦桌子,去後廚忙活了。
兩世爲人,他都在和做飯打交道,早就熟諳其中的門道,就算這客人沒有明說要什麼,他也差不多能揣摩着做出來對其胃口的菜。
這客人看着家境不差,加之現在心情不好,大魚大肉吃着定然肥膩難以下嚥,所以就搞點清爽開胃的酸口……
常昊在後廚一頓忙活,出鍋、裝盤,搞定!
“來了!”
常昊動作嫺熟地將兩菜並主食放好,遞過去了一雙筷子。
青年人遠遠就聞到了不帶油腥的菜香,難得地嚥了咽口水。
菜一上桌,他就接過筷子開動起來,眼前一亮。
這菜……比起他整日吃的山珍海味,倒是別有一番風味。
“這菜不錯。”
他由衷地讚了一句。
“那是,要沒兩把刷子,敢在長安城開店?”
常昊也是個自來熟,聽到客人誇他,熟稔地提了個茶壺爲其滿了一杯茶:“幹吃噎,喝點茶,不是什麼好茶,但勝在清爽暖身子,還不要錢。”
聽到這話,青年樂了:“還不要錢?”
“老闆,我頭一次見你這麼會說話的生意人,來來來,添雙碗筷,我們一起吃。”
常昊也不客氣,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搭話:“瞧客人這打扮,是哪家的貴公子?”
“哪啊,我和你一樣,開店的。”
青年對常昊頗有好感,擺手道:“我說老闆,你也別一口一個客人了,看你比我小,不嫌棄叫我聲李哥就成。”
“好哩李哥。”
常昊點點頭,給青年續了一杯茶:“看李哥的穿着,家裡的店規模不小啊。”
說實話,常昊這話已經有點打探客人底細的意思了,若是一個不慎,可能就會引起客人的不悅。
但他前世做了多年的飯店生意,早就練就了察言觀色的本事,有把握這位李哥不會反感,這才用這話來暖場。
果然,李哥面無慍色地點了點頭,旋即又嘆道:“店大煩惱也多啊,總不如老闆你小富即安來得自在。”
說完這話,李哥以茶當酒,一飲而盡,顯然心中憋了不少的煩悶。
“李哥說笑了,說起煩惱,我倒想起了前幾天聽到的一則笑話……”常昊把握着度,悄然轉移了話題,與李哥談論起各種奇聞雜事來。
他前世開飯店,也不是第一次陪着客人吃飯了,積攢了不少飯桌上的談資,再加上性格開朗的原因,三兩句話就讓李哥忘記了煩惱,與他談天說地地閒扯起來。
兩人難得投緣,說到興處,常昊直接免費拿出了一壺酒,滿上繼續聊。
酒過三巡,菜倒沒吃幾口。
也許是酒水勾人愁緒,李哥攥着酒杯,又開始唉聲嘆氣。
“小老闆。”
他突然轉頭看向常昊:“你對當今天子怎麼看?”
常昊手一哆嗦,杯子裡剩的酒差點灑出來:“李哥,咱倆第一次見面,你別害我啊!”
在皇城根上妄議天子,自己有九條命都不夠被殺的!
卻見李哥神色如常,給常昊添了添酒:“沒事,當今朝廷又不鉗制言路,你我只是私下說兩句又怎麼了?”
“那行,您自己私下說。”
常昊翻了個白眼,直接從李哥手中奪過了酒壺,朝着櫃檯走去。
開玩笑,不鉗制言路就能隨意評說皇帝了?
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屍體還沒涼透呢,纔剛剛被逼退位的李淵,還在太極宮哭天搶地呢!
“等等,小老闆!”
李哥連忙起身攔住了常昊。
他顯然是好不容易逮到常昊這麼個聊得來的人,不想就這麼作罷。
他皺眉想了想,瞥見櫃檯上的金蟾蜍,計上心來。
“小老闆別生氣,我又不是什麼朝廷的耳目,大家都只是升斗小民,聊兩句沒什麼的。”
“這麼着,我也不白找你聊天。”
李哥說着,伸手在懷中一掏,將一貫錢拍在了桌上。
常昊本想直接離開,見到這錢,眼前一亮。
一貫錢……差不多相當於前世的四千多塊錢,以自己茶樓現在蕭條的生意,一個月都不一定賺得到。
而且,有了這一貫錢,系統的第一道菜就能解鎖了!
念頭至此,常昊嘻嘻一笑,極爲熟稔地將錢收進袖子裡:“李哥,瞧您說的,什麼白找不白找的,你是客人,既然想聊天,那我就陪着瞎說兩句。”
說着,他爲李哥添了一杯酒,重新坐在了對面:“要說這李二……陛下啊,哪都好,就是太不知道百姓疾苦了!”
李哥聽到‘李二’這個詞的時候,眼神變了變,旋即面色如常地質疑道:“不對吧,陛下可最是體恤愛民了,上個月才登基,可就頒佈了生民詔,鼓勵百姓從商從耕。”
“生民詔?切!”
常昊不屑地嘁了一聲,指着門外:“就這,這就是體恤愛民的生民詔?”
門外,百姓行色惶惶,玄甲騎士刀頭滴血。
李哥順着常昊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辯解道:“這也是爲了抓太子餘……抓賊黨,迫不得已。”
“抓什麼賊黨需要這麼久?這都四個月了。”
常昊撇了撇嘴,話語中裹挾着賺不到錢的怨氣:“說到底就是成王敗寇,要是東宮那一位贏了,現在站在朝堂上的這些大臣甚至那一位,也能被叫成賊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