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
“大師,這樣不好吧?”
“要不然,咱們就再等等?算算時間,常施主也快回來了!”
在玄奘一頭扎進後院的時候,後方突然多出一隻手拽住玄奘。
玄奘回頭瞥了一眼。
拽人的正是臨時充當廚子的杜祁杜老大。
“去去,有你什麼事兒。”
玄奘不耐煩揮了揮袖子,彈開杜祁:“貧僧正跟常施主商量呢,你過來湊什麼熱鬧?”
杜祁臉色黑了幾分,目光轉向空無一人的後院。
常昊有事出了門。
檀兒姑娘還在家,暫時沒有回茶樓。
商量?
商量個錘子啊!
“大師,真不行的。”
杜祁又一把拽住玄奘,順帶着還跟身後兩個小弟打了個眼色。
見狀,兩個小弟一個虎撲,一左一右扯住玄奘左右腿,看那架勢,大有打死不撒手的意思。
玄奘抽了兩下,沒能將腳拔出來:“姓杜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玄奘側臉看向杜祁,神色玩味:“貧僧的脾氣你是知道的。”
“這……。”
杜祁左右爲難,表情難看。
他自然知道玄奘是個什麼脾氣。
想當初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噹噹上老大,而玄奘,不過是個遊方和尚。
聽說勝業坊裡來了個吃白食兒的和尚,騙了劉大娘兩個包子不給錢,他二話沒說,直接堵人去了。
最後的結果是,他連帶着手下最能打的四五個漢子,全被撂了一地,順帶着還被“借”走了半吊錢。
劉大媽的包子錢有了,可他不僅虧了半吊錢,還得花一大筆冤枉錢。
手下兄弟們都被打傷了,總得看大夫吧?總得拿藥吧?
當時他手頭着實不算寬裕,雖說當了老大,反而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餓肚子都是常事。
後來,那遊方和尚不知道打哪兒聽說自己還養了一大羣小孩子,又冒了出來,還送了幾袋糧食。
一來二去,兩人才算是認識,杜祁也知道了和尚的名字。
玄奘。
再後來,皇宮裡頭出了亂子,長安城也跟着亂了起來,萬年縣大大小小的坊市跟一鍋粥似得,死人無數。
大人死了,小孩子哪裡能活得長久。
無論男孩女孩,都沒什麼好下場,長得還算有些姿色的小女孩,大都會被送往煙柳之地,長相普通的女孩則被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鬟,生死不由己。
至於男孩,則會被那些其他坊市的地頭蛇帶走,敲斷手腳往街上一丟,當成斂財的工具。
他杜祁膽子小,也沒什麼本事,卻最看不得這種事情發生。
能打得過的,就硬搶,打不過的,就求,磕頭送錢。
只要能把孩子留下,他什麼都願意做。
雖說腦子一熱,把人留下了,可每天吃喝耗費的糧食就更多了。
城裡亂,到處都是比他強的地頭蛇,想要弄到糧食,何其之難。
最後又是玄奘領着他,把萬年縣大大小小坊市橫掃了一遍,這纔算是站穩了腳跟。
掃蕩了一遍萬年縣,反而救下了更多的苦命孩子,最後玄奘出了個主意,送孩子們出家。
反正都是小孩子,剃光了腦袋也分不出男女。
孩子們的問題解決,再加上又拉攏了一些人手,他杜老大的名頭纔算徹底打響。
不客氣的說,若沒有玄奘,他就還是那個領着一大堆孩子東躲西藏的糙漢子,整天爲了一口吃的犯難。
他也知道玄奘爲什麼會盯上放在後院的那一大筆銀子。
報業寺被朝中的某個大人物盯上了,說是要拆了寺廟,蓋府邸,可沒了報業寺,那些個孩子就沒了去處。
想要留下報業寺也簡單,拿錢。
按照那位大人物的說法,只要拿出足夠的銀子買下報業寺,他就會選擇其地方開府建宅。
但這筆錢,卻不是一筆小數字。
敢打長安城中寺廟主意的,又怎麼會被區區小錢打動?
杜祁年前借常昊的那筆錢,正是送到了那位大人物的手中,而這段時間玄奘忙忙碌碌,也都是在爲此事奔波。
杜祁很清楚錢對報業寺的重要性。
可這也不是打後院銀子的藉口啊!
杜祁面色爲難,揪着玄奘的衣袖不撒手:“大師,咱們要不然就再想想辦法吧,這筆錢,真不能偷。”
玄奘眉頭緊皺,臉色沉悶:“宏志老和尚說,對方要十萬兩白銀,二月之前,再拿不出這筆錢,報業寺就保不住了!”
玄奘瞪着杜祁,一字一頓道:“那個時候,報業寺的那些孩子們就沒有着落了!”
面對玄奘這樣的說辭,杜祁只是咬緊了牙,神色糾結。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結果會是怎樣。
可常昊放心讓他留在常記茶樓,早些時候更是借給他足足八千兩銀子,直到如今都不曾提及還錢的說法。
要知道,以常昊那副惜財如命的性子,能從他手裡拿到八千兩意味着什麼。
於情於理,常昊都情至意盡。
一方面是報業寺的孩子,一方面是待他不薄的常昊。
怎麼選?
如何選?
內心極度糾結下,杜祁面色變得有些猙獰。
玄奘只是皺眉看着杜祁,似是在等待杜祁的決定。
足足良久,杜祁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不行。”
“哦?”
玄奘一腳一個踹開兩個手下,緊接着又一把揪起的衣領:“爲了那點微薄情分,你就甘願看着那些孩子無處可去?”
“早知如此,你當初又爲什麼把他們留下?”
“你知不知道,對這些已經被拋棄過一次的孩子而言,你的決定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傷害?”
因爲呼吸不夠順暢,杜祁的臉色微微泛紅。
“錢可以想辦法賺,若是坑常老闆,我於心難安!”
“於心難安?我倒是覺得你腦子有問題!”
說話間,玄奘猛然擡手:“既然如此,貧僧就打醒你……”
“你們倆……在幹嘛?”
玄奘的手還沒有落下,茶樓門口處倏然響起詢問聲。
常昊一手扶着門框,面露疑惑。
“這不是常施主嗎?”
玄奘一撒手,臉上瞬間堆滿笑容:“貧僧正問杜老大你去了哪兒呢。”
玄奘樂呵呵的笑着,幾步衝到常昊跟前:“常施主這是怎麼了?走夜路崴了腳?也不對啊,外面這青天朗日的。”
“滾!”
常昊白了玄奘一眼。
“常施主還是這麼客氣。”
玄奘樂呵呵一笑,主動挪到旁邊:“貧僧先扶你進門?不是貧僧吹牛,貧僧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治療跌打損傷頗有幾分心得。”
“無需五日,更不需要三日,一炷香時間,保管讓你活蹦亂跳……”
常昊一個眼神遞過去,玄奘立即識趣的閉上嘴。
“到底怎麼回事?”
常昊一瘸一拐進門,眼神隨之落到杜祁身上。
剛纔進門的時候,常昊模糊聽了個大概。
而且兩人那副情形,不像是一問一答那麼簡單。
杜祁沉默着整了整衣領,緩步走到常昊跟前。
“少爺,我……有件事想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