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楚國公姜姣將韋氏家族推向一個高峰,韋堅的妹妹成爲太子妃,韋堅青雲直上,風光無限,在唐朝韋家的地位攀升至上,隱隱蓋過了曾經的四大家族,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謝崔王鄭都只能望其項背,但是沒有人會料到,世事無常,韋家崛起的迅速,衰亡的也迅速。
剛剛進入天寶四載,原本平靜下來的長安城,因爲另一件大案再起波瀾,推動這場的波瀾的還是韋家子弟,雖然韋堅被貶出長安,但是韋家在長安的勢力仍然存在,況且還有太子妃韋妃的依靠,韋堅仍然有很多家族子弟在長安擔任要職,擁有一定的威望。沒有一個人就敢確定韋家不會重新崛起,但是不作死就不會死,有時候無論你作不作死,有人想要你死,你註定難逃厄運。
李適之辭去了宰相的職位,甘願做太子少保這個散職,身爲皇親國戚,李適之能屈能伸,吞得下官場的失敗,心甘情願,雖然是事實所逼。
然而李林甫通過韋堅案真正的打擊目標是韋堅背後的人物,東宮太子李亨,韋堅被貶,皇甫惟明被抄家,一年之中,自己在朝廷最得力的兩個人就這樣被清除,李亨感覺到了彷徨,感覺到危機,在太子位上面一晃就是十一年,自己前秦紈絝,忍氣吞聲,卻換來這個結果,李亨很怨恨,也很不服,李林甫與他勢同水火,現如今就連朝中唯一的親屬勢力都被李林甫無情地拔掉,而父皇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恐怕自己太子位在不久的將來也會被李林甫陷害,苦等十多年,卻看不到絲毫希望,李亨不想服輸,也不能服輸,輸了就一無所有了。
李亨在天寶四載的元宵節,依然到街上賞燈,只不過這一次他看到任何對自己施禮的朝廷官員都一概將之無視,此舉是在避嫌,也是對去年韋堅皇甫惟明兩人的抗議。當給事中的一位老官詢問太子爲何如此,李亨淡淡地說道:“本宮擔心諸位因此落人話柄,被人藉此陷害。”
距離韋堅被貶剛好過去一年,元宵節第二天。韋堅的兩個弟弟將作少匠韋蘭、兵部員外郎韋芝的,自恃太子是姐夫的身份,爲韋堅的遭遇鳴冤叫屈,並且引用了太子李亨的言語來證明事情的冤枉。
但是結果卻適得其反,皇帝不接受他們的鳴
冤,尤其對於他們引用太子的話更爲惱火,順帶着貶去兩人在京中的職務,李亨看到父皇大怒,驚懼交加,悔不該爲韋堅說話,讓自己沾了嫌疑,懼的是怕父皇不分青紅皁白,將自己一鍋端掉。爲了洗刷自己的清白,李亨果斷大義滅親,上表稱與韋妃情意不睦,要求離婚,徹底斷絕自己與整個韋氏家族的關係,李隆基看到太子這樣的反應,同意了貶去韋妃,並且撫慰了一番自己的兒子。
虎毒不食子,李亨這個幕後主使逃過一劫,但是韋家卻遭了殃,韋堅被再貶爲江夏別駕,韋蘭、韋芝一起被髮配到蠻荒的嶺南。所有在長安城內任職的韋堅子弟全部被貶,徹底清除了韋家在長安的勢力。
韋妃是崇州都堵韋元珪的女兒,李亨當忠王的時候被納入王府,之後水漲船高,成爲太子妃,共生有二男二女;這個無辜的女人,莫名其妙被捲入政治漩渦,做了犧牲品,在遭到丈夫休棄後,削髮爲尼,進入宮中的佛舍,從此與青燈黃卷爲伴。
李林甫將權謀把握的絲毫不差,就是要尋找機會,政敵沒有破綻就要主動去尋找破綻,當政敵露出破綻,那麼就要一鼓作氣將政敵打擊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看到李隆基對韋家大處置毫不留情,李林甫知道韋家在皇帝心中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對於韋堅過去所作的業績已經完全拋之腦後,正是痛打落水狗最好的時機,況且韋家的子弟爲韋堅鳴冤道屈,從以小推大,有營結朋黨之嫌,李林甫在皇帝下詔的兩天之後,再次出手,趁勝追擊,上表彈劾韋堅、李適之等人營結朋黨。
朝臣營結朋黨就會形成自己的小圈子,淡化了皇權,李隆基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朝臣結黨,李林甫知道,李適之又何嘗不知,因爲營結朋黨的罪名不是一般的罪名,一旦落實,那麼只要與李適之韋堅有關聯的所有官員都會受到猜忌。
然而李適之此時只是一個散職,根本沒有在皇帝面前說話的權力,這件事情只有看皇帝的意思,雖然李林甫沒有實質的證據,但是他引用韋蘭、韋芝爲韋堅皇甫惟明案子鳴冤的例子,加以推測,落下了口實。
韋彥作爲韋家子弟,也受到了降職的厄運,但是他還沒有離開長安,聽到李林甫彈劾父親營結朋黨,心中已是冰涼到極
點,太子爲了自保過河拆橋,整個韋家成爲他的殉葬品,最後落得個家破人亡,韋彥已經看過自己姑姑,進入寺廟削髮爲尼的韋妃。
在如此危難之際,韋彥沒有像叔叔那般墮落,儘管同樣被貶官,韋彥仍然挺着脊樑在長安盡最後的努力,可惜無論是高力士還是曾經的遠親,都對他的造訪閉門謝客,世態炎涼,最後一家,韋彥看了看冷清的大門,心中滋味萬千。
如果細細推究,正是受到韋家的牽連,李適之才罷相,正是由於韋家盲目的聽從太子的建議,才導致了今日的危難,一旦營結朋黨的罪名落實,不僅李適之要遭受被流放的厄運,就連身在隴右的義兄李躍也可能受到牽連。
徘徊在門外,韋彥不知道該不該敲門,就在這個時候,李府的大門自己打開了,長孫管家正要出門辦事,忽然看到韋彥的身影,他看到眼前韋彥的身影,嘆了一口氣,請他進去。
李府內很安靜,奴僕也很少,李適之自從罷去宰相之位後,遣散了一些奴僕傭人,只留下少部分。
書房內,李適之顯得很平靜,韋彥羞愧地跪下身行禮,不是尋常長輩與晚輩之間的禮節,這個禮着實重了些。
李適之如何不明白韋彥心中的苦,如何不懂這個小輩的用意,上前將韋彥扶起來,寬慰着說道:“孩子,快些起身,你父親不在身邊,而你又是躍兒的義兄,我就是你的家中長輩。哪怕有再大的膽子,叔父都與你一起扛着。”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韋彥心中的壓力與委屈在這一刻瞬間崩塌,兩行男兒淚順着雙頰流下來,哽咽起來。
李適之就像對待自己親生兒子一般輕輕地拍着韋彥的後背,讓他盡情地釋放內心的壓力,只是在他的頭上,不知幾何,又多了幾根銀髮,在書房的牆壁上,那副過去一直掛在客廳內,李躍最喜歡的猛虎下山圖,卻靜靜地掛在書房內,直到現在,李適之才漸漸讀懂了兒子所作得這幅畫,也漸漸明白了兒子的用心。
官場很殘酷,依稀間憶起三年前兒子對自己的勸導,直至今日才完全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有猛虎而細嗅微薔,官場的權術鬥爭,不再是簡單的爲君敬忠爲國效力就可以獨善其身的,可惜,爲時已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