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返回范陽,安祿山簡直就像一條漏網之魚般逃走的。他以手撫額,慶幸命運的眷顧。
他喟然長嘆,嘆楊國忠的咄咄逼人,嘆天子被楊氏家族包圍,嘆自己的盛眷已經成爲紙糊的燈籠。
如何辦?怎麼辦?怎麼辦呢?
夢寢難安,往日倒頭便睡的安祿山,變得夢寢南安。
不能坐以待斃。。。。
反覆思量,加上智囊們的出謀劃策,大致設定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推進鐵騎,逐鹿中原,取唐廷而代之;中策是劃地而治,佔領河北,明確與中央分禮抗爭;下策是僵持下去,得過且過,走一步看一步。
即使定了上中下三策,但要從中選出一策,安祿山還是躊躇的。
躊躇的最關鍵原因,是不管採用哪一種策略,都有極大的風險。換言之,也就是沒有多大的勝算把握。
既然都有風險,慣於冒險的安祿山,最後把賭注壓在了上策上。至少,能以攻爲守,避免最大的被動。
他依據河北和中央的矛盾分析:河北一帶少數民族,多是遊牧民族,他們仍然處在比較原始的狀態,頭等的大事是唯祭祀與兵戎,把軍事掠奪作爲生產方式的補充手段,此外,對朝廷的大漢族主義的高壓政策極度不滿,並且這種情緒在無限地增長中;閒廄、朔方羣牧等使已經由他來兼領,大量的駿馬與遊牧戰士結合,完全可以組建一支戰鬥力極強的軍隊,兵備鬆弛的中央王朝將不是對手,范陽地區物資儲藏豐富,可以滿足裝備龐大的軍隊以及建立新政權的需要,重要財政的結局,吏治腐敗,每況愈下;即使河北廣大漢族民衆,也苦於土地兼併,賦稅繁重,與朝廷的離心傾向日益嚴重。
要是反,從私人恩怨來說,他是犯難的。李隆基天大地大的恩情,他是發自內心的感激涕零。然而要是對得起這個恩情,必須要等到李隆基百年之後再說。可是能等嗎?遙遙無期不知會生出多少變數,危險日增不說,眼下楊國
忠無一日不想置他於死地,更爲憂慮的是太子也已經與他冰炭不同器,一旦君主人選變更,他將死無葬身之地。
反,一定得反,並且要抓緊時間反。
當安祿山定下這個基調之後,范陽實際上脫離了與長安的隸屬關係,成了一個潛在的政治中心,離開大規模內戰的日期,已經屈指可數。
在嚴莊、高尚的謀劃下,安祿山表面上仍然維持着對朝廷的中順的模樣,暗中按照謀反的要求,整頓了河北部隊,清除漢將,代以胡將,改組軍隊領導。爲了不打草驚蛇,天寶十四載二月,安祿山派遣副將何千年入京,向皇帝提出請求,當然附上了爲國考慮的理由,允許在范陽軍內以胡將二十多人代替漢將。
矇在鼓裡的李隆基,抱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精神,加上他自認爲對安祿山的瞭解,欣然答應,命中書省予以照辦,頒發二十二張任命書。
雖然沒有加入楊國忠與安祿山兩人之間的鬥爭的韋見素,目睹此狀,從朝廷的角度出發,也斷定安祿山已經在爲最後的叛亂做軍事準備。
他憂心如焚,急切地找到楊國忠商議說:“安祿山久有陰謀,今天又有這樣的請求,反跡已經很明顯,明日我將上殿極諫,若皇上置之不理,請你接着諫言。”
楊國中許諾照辦。
翌日,二人按時上殿,沒等他們開口,李隆基卻先問他們:“卿等有懷疑安祿山的意思嗎?”
韋見素開門見山地回答道:“安祿山暗藏物資準備謀反,行跡昭彰,陛下不可同意他換將。”
說着叩頭流淚不止。
李隆基臉上表現出慍怒的神色。楊國忠見狀,只是來回踱步,卻不敢接言。
幾日後,韋見素與楊國忠兩位宰相商量後,再次對皇帝全殲,他們分析安祿山的勢力,並且提出具體的方法說道:“臣有計策可以消除安祿山的陰謀。可以封安祿山爲中書門下平章事,將他召回京城,另外授安祿山的手下分別擔
任三鎮節度使,以此分解他們的勢力。”
李隆基見兩位宰相同意安祿山回京入相,對着惡搞這種方案,表示接受。
當聖旨草制寫成後,李隆基卻留在中書省沒有發出去,而是先派輔繆琳攜帶珍果到范陽賜予安祿山,觀察到底是否有謀反的跡象。
輔繆琳到了范陽之後,安祿山力盡地主之誼,盛情款待了輔繆琳,並且給予他豐厚的賄賂。
拿人手短,吃人口軟,輔繆琳回到長安之後述職說:“安祿山盡忠報國,絕無二心,望陛下不以東北爲慮。”
以爲得到真切觀察的李隆基,立即召見了韋見素、楊國忠,意不容置疑的口氣告誡他們:“朕推心置腹對待安祿山,他必定沒有異志。東北的契丹、奚,都是賴他來鎮撫,朕親自擔保安祿山不會謀反,你們就不要憂慮了。”
韋見素心有不甘,逆着李隆基的意思再次陳述道:“臣忤逆陛下聖意,誹黷大臣,罪該萬死。但愚者千慮,或有一中,願陛下審查。”
李隆基對他們的糾纏不休,感到了厭煩,拂袖而去。
由於對安祿山的不同意見,李隆基與中樞大臣之間產生了巨大的分歧。
面臨深淵的李隆基,卻以爲仍是歌舞昇平。三月,是風和日麗的小陽春,李隆基在勤政樓大宴羣臣,樂隊奏樂,他興高采烈地作詩,儼然一副太平天子的形象。宴會過後,李隆基派遣大臣裴士淹等人巡撫河南、河北、淮南等地,昭示皇恩。
而安祿山用胡將代替漢將的計劃,如願實現後,安祿山對朝廷一反過去的恭敬態度,傲慢驕橫起來。凡是中央的使臣到達范陽,都被告知安祿山得了重病,數日之後,纔在刀林槍陣中受到召見。來到范陽的裴士淹,在范陽等了一十多天,受到了同樣的威懾性接待。
忍辱含恨,裴士淹還京之後,給李隆基描繪了一副安祿山獨立王國的圖畫。
幾次使臣的同樣彙報,李隆基心頭掠過一絲不安。
(本章完)